第一百三十六章 率獸九變
念心科二十九位女傳人以托夢的方式出現在小秋麵前,傳授給他的卻不是幾套鍛骨拳,而是無數的文字,如同成千上萬隻同時飛舞的蝴蝶,撲天蓋地而來,每一隻都豔麗無比,以至於一隻也看不清。
小秋飄在空中,伸展雙臂,像在水中遊泳一樣撥開密集的文字,偶爾會看到幾個字連成似曾相識的句子,不等他飛過去,更多文字湧來,又將句子淹沒其中。
他想飛向那二十九位女傳人,詢問念心科的諸多秘密,可是文字實在太多,擋住了去路,遮蔽了方向,無論他如何努力,總是飛不出這片文字形成的迷霧。
他大喊一聲:“為什麽來找我?”
一個遙遠的聲音回答:“當然是找你修行,趕快起來!”
小秋騰地坐起來,發現楊清音正怒氣衝衝地看著他,“你真當老娘是老娘啦?還得親自叫你起床?”
“天都亮了,怎麽會這麽快?明明才睡了一會兒。”小秋下床,腦子裏一片恍惚,眼前似乎仍有文字飛舞,扭頭看著楊清音,覺得她就像夢中的人物,模糊不清,忍不住伸手想要試探一下真假。
楊清音右臂微彎,五指成爪,冷冷地嗯了一聲。小秋終於清醒過來,急忙收回手臂,“對不起,我、我沒太睡醒。”
楊清音疑惑地問:“你在做什麽夢?”
“想不起來了。”小秋搖搖頭,那些文字弄得他頭疼,夢中的景象仿佛浸在水中的墨畫,正在迅速變淡、渾濁。
禿子飛出去玩了,五麵鏡子留在原處。
屋外,辛幼陶等人正往外搬草墊、桌子等物,平時小秋早就會將這些東西準備好,大家到了就可以開始存想修行。
小秋很快明白了楊清音一大早的怒氣從何而來。與他睡懶覺關係不大,而是因為關神躍。
“有人去致用所把他的東西都帶走了。”周平失落地說,他跟另外兩名弟子從前都是關神躍的夥伴,因此對他的爽約最為受傷,“說是跟首座談得很好,就留在五行科了,還說以後會回來看望咱們,唉。”
辛幼陶毫無傷感之意,“我早料到他不會回來。”王子看了小秋一眼,“大家還是努力修行吧。隻有咱們凝丹之後去老祖峰看他,他是不可能再來致用所的。”
“他說要回來的。”周平不太自信地說。
楊清音厲聲道:“管他做什麽?剩下咱們七個,照樣能打敗申尚和田阡陌那兩個笨蛋。慕行秋,你昨天進去養神峰祖師塔了嗎?”
小秋點點頭,“進去了,可是……”
幾人齊聲歡呼,隻有辛幼陶仍然一副不冷不熱看穿真相的神情。
“可是念心科什麽也沒教給我,塔壁上的圖形這回沒動。”
眾人臉上的喜悅消失了,隻有楊清音毫不在意。“那也沒關係,申尚雖是五行科道士,八十多年沒動過手了,就算法術沒忘記。用起來也手生,咱們就從這一點上打敗他。至於田阡陌更是不堪一擊,慕行秋還沒凝丹的時候就能打得他沒有還手之力。”
小秋那次是險勝,不過他現在對擊敗田阡陌還是挺有信心的。“為什麽你不教我五行法術呢?我要是也會發火球……”
“不行。”楊清音堅定地拒絕,“教你一些輔助法術還可以,進攻法術絕不行。金木水火土屬性各不相同,你得去五行科經過測試,看你的內丹最適合哪一種。”
小秋希望找點事情重新激起大家的信心,突然想起來了,“符籙盔甲!公主昨天送來了。”
沒一會工夫,七個人全都穿戴起盔甲,互相打量著,有人皺眉,有人想笑。
“真醜。”楊清音說,她披散著長發,頭頂的龍睛盔尤其顯得古怪。
“又輕又薄,能管用嗎?”周平好不容易擠進一副百洗銀魄甲裏麵,全身一多半根本沒遮住。
辛幼陶惱怒地說:“你們真是不識貨,百洗銀魄甲和龍睛盔可是龍賓會的寶物,整個西介國才幾十副,附著在上麵的符籙最為持久,而且能阻擋強大的法術……”
“是嗎?”楊清音問道,說話的同時隨手發出一團火球,正中王子前胸。
辛幼陶沒防備,撲通坐倒在地上,跳起來正要發火,發現自己毫發未傷,又笑起來,“瞧見沒?火球隻剩下普通力量,法術全沒了。”
這回大家終於相信身上的盔甲是寶物了,信心立刻大增,雖然申尚的修行比楊清音高不少,但是隻要攔住幾招法術,七人打敗他與田阡陌的可能就會大為增加。
禿子恰好飛回來,看到人人都有頭盔,大聲嚷嚷著也要一頂,關神躍不在,正好還剩一副盔甲,小秋取出龍睛盔給禿子係上,這樣大家的裝扮就都差不多了。
“小心些用啊。”辛幼陶心疼不已,又要阻止周平等人的打鬧,又要抓住禿子的一縷頭發不讓他在草叢中亂飛,又要示意楊清音別再發火球,一時間手忙腳亂,“這副盔甲價值連城,過後還得送回西介城,可別弄壞了。大家都學學小青桃,穿上之後站在那不動……”
眾人玩膩了,將符籙盔甲放回箱子裏,楊清音心情大好,“原來符籙也是有點用的,大家都把嘴閉嚴了,別讓申尚和田阡陌有準備。”
辛幼陶合上箱蓋,向小秋擠擠眼睛,表示這個秘密根本保不住,雖然兩人還沒有私下交談過,但從小秋看他的神態上就猜出迎客符昨天生效了。
高興歸高興,修行還得繼續,幾種藥香點燃,眾人坐在草墊上存想,楊清音來回巡視,她誦經的功夫很差,總算聊勝於無,也沒人在意。
通常情況下,上午的存想要持續兩個時辰,期間禿子會跑去與錦尾馬玩耍,楊清音也經常偷懶。或者去池塘邊發呆,或者在附近閑逛,或者找片舒適的草地睡一覺,沒人知道她每天是如何修行的。
除了關神躍沒來,這一天本無特別之處,楊清音走在草叢花海之中,像跳舞一樣擺出種種姿勢,普通人看見會說她發瘋,山上的弟子看見會以為她在用奇特的方式修行,隻有小秋這幾個人知道她的動作其實是隨性所至。沒有任何意義。
存想時間過半,正是牧馬穀最安靜的時候,一聲尖厲的叫聲驟然響起,馬群嚇得向遠處奔馳,禿子從空中墜落,楊清音臉色突變,幾步跑回房前空地。
“誰?”她厲聲問道,一看眾人臉色就知道答案,“慕行秋?你搞什麽鬼?被關神躍附身了嗎?”
的確是小秋發出的尖叫。看著受到驚嚇的夥伴們,他一點歉意也沒有,反而滿臉興奮,“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明白什麽?”楊清音莫名其妙。
小秋卻不想回答,腦子裏盡是飛來飛去的文字,他知道自己得趕快將它們記下來,起身向臥房跑去。將桌麵上的鏡子都挪到**,攤紙握筆,激動得手都在發顫。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沾墨開始寫字。
這一聲尖叫把大家嚇得不輕,好一會才緩過勁兒來,一上午的存想和藥香全浪費了,小青桃擔憂地問:“小秋哥這是怎麽了?”
“這不像他的為人啊。”周平擔憂地說。
楊清音也說不出原因,“都別去打擾他。”
附近的草叢中沙沙響,楊清音伸手一招,頭顱飛來,“你也不準去。”
禿子掙紮了兩下就放棄了,“小秋哥昨天晚上就有點怪,睡覺的時候也不老實,兩隻手伸出來在空中撥來撥去,還總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說什麽了?”
禿子愁眉苦臉地想了一會,“不記得了,一句也沒聽懂。”
辛幼陶總能看出陰謀來,雙手一拍,“糟啦,肯定是孫玉露借機對慕行來施放了什麽法術,就跟申準一樣,想讓他入魔!”
外麵的爭論對小秋沒有影響,他在屋子奮筆疾書,紙張很快就不夠用了,他幹脆將所有擺設都推掉,把桌麵當紙繼續書寫。
他寫字速度不快,字跡也頗為幼稚,卻非常認真,一筆一劃,除了偶爾研墨、沾墨,從不抬頭。
足足一個時辰之後,他終於寫完了,一摞紙加上整個桌麵和一小塊牆壁,差不多有三四千字。
小秋將毛筆扔在地上,心滿意足,走到門口對迷惑不解的夥伴們說:“過來看看。”
他瞧上去一點也不像入魔,也沒有瘋狂的意思,楊清音帶頭,幾個人走進房間,或拿紙張,或觀看桌麵、牆麵,細讀文字,卻不明其意,隻有禿子一個勁兒在空中點頭,時不時嗯一聲,好像看懂了一樣。
“這是什麽?”
“像是一套功法。”
幾人的目光轉向小秋。
“念心科傳人教我的拳法歌訣。”小秋肯定地說。
“你不是說她們一動沒動嗎?”
“她們托夢給我,不對,我在祖師塔存想的時候就已經得到這些文字,隻是當時沒有發現,昨天晚上文字在夢裏出現,可是一團混亂,今天存想的時候,它們終於成形。”
小秋指著牆壁上的一段文字,“瞧,這是龜息之法和龍躍之法,我一直在練,你們這些天也在練。”他的手指移動,挨段文字介紹,“鶴翔之法、虎踞之法、獅吼之法、豹突之法、鱗潛之法、鳳隱之法、熊舞之法,一共九種。”
“全是野獸。”周平隨口說道,還是沒明白其中有何特別之處。
“沒錯!”小秋大叫一聲,“鍛骨拳原本不叫這個名字,就叫‘率獸九變’,能夠組成強大的拳陣,這裏記載得很清楚,拳法源自——”小秋指著那行文字,自己也愣住了,他光顧著寫字,忽略了其中的某些具體內容。
“此拳法源自上古魔族。”楊清音替他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