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章 飛霄的怒意
慕行秋正在嚐試與跳蚤建立“靈犀”，這本應該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他與跳蚤早就認識，互相了解，彼此信任，可是因為他換了一副新皮囊，這件事變得困難了。
靈獸十分聰明，有時甚至能聽懂人語，但它們畢竟是動物，擁有奇特的本能，能夠認出了魂魄的真實身份，卻無法題解魂魄怎麽會寄居在一具完全不同的身軀裏，與之恰成對比，那些由靈獸化成的靈妖，認不出魂魄，但是解釋清楚之後，他們能夠接受慕行秋的新狀態。
慕行秋花了不少時間向跳蚤“解釋”，結果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跳蚤聽得頗為認真，一紅一黃兩隻眼睛輪流盯著他，偶爾像是理解了什麽，可做出的反應卻是後退兩步，擺出戰鬥的架勢，似乎以為慕行秋被困住了，需要它的幫助。
夜色越來越深，島上也沒有外人，慕行秋隻剩下一個選擇了，他在周圍施放一層禁製，然後魂魄與拓勇的身軀分離，顯現淡藍色的真幻之軀。
真幻之軀幾乎沒有重量，普通人要借助法術才能飛起來，慕行秋卻要借助法術讓自己留在地麵上。他張開雙臂，對跳蚤說：“瞧，真的是我。”
跳蚤的兩隻前蹄不安地踩踏了幾次，突然毫地預兆地衝過來，穿過淡藍色的慕行秋，然後在數步之外猛地轉身，微微低頭，用兩隻大角對著人類。
慕行秋的感覺像是被撓了一次癢癢，忍不住笑出聲來，“就這一次，不準……”
跳蚤或許沒聽懂，或許是裝作沒聽懂，它又一次衝過來，這回四蹄踏出了利刃幻象，頭上雙角也在發光。
慕行秋不能再放縱跳蚤的進攻了。它與眾不同，身為龐山鐵麒麟，比普通靈獸要強大得多，三年前還曾經接受過左流英的煉獸之法，對法術的控製能力堪比某些專業的妖術師。
“認一認我的念心幻術吧。”慕行秋伸出右手，手心對準跳蚤，射出一連串糾纏在一起的閃電。
跳蚤兩角上的光芒驟盛，在雙角之間融合成一團，像是頭頂著的一顆碩大明珠，正好迎上慕行秋的念心閃電。
砰的一聲。慕行秋雙腳離地，差點飄起來，心中微微一驚，急忙將念心幻術由第五層提升到第七層，然後慢慢地增加法力，向第八層進發，那是他以真幻之軀能夠施放出來的極限力量。
跳蚤沒有漸次增加力量的念頭，要麽不打，要麽拚盡全力。這就是它的準則，因此一上來就發起猛攻，等到慕行秋提升幻術，它卻後繼乏力。兩眼怒睜，利齒微露，完全是一副你死我活的架勢。
“你明明認得我的魂魄。”慕行秋已經學會大量念心科法術，虛實結合才能發揮出更大效果。但他被激起了鬥誌，完全不用務虛幻術，純以閃電迎戰。
跳蚤支撐不住。被推得慢慢後退，四隻蹄子在地上留下清晰的溝痕，卻仍然不肯罷休，喉嚨裏發出低吼。
慕行秋已經勝券在握，但是結束這場戰鬥的不是他，也不是跳蚤，而是來自召山島的震動。
楊清音正在島上試圖收服玄武飛霄，那邊經常傳來震動，可這一次最為劇烈，持續的時間也最長，海浪翻湧，幾乎要將召山附近的兩座小島淹沒。與此同時，還有一聲低吼從海底深處傳來，隱含著一股強烈的憤怒。
不知不覺間，空中烏雲密集，無聲的暗紅閃電橫跨多半圈天際。
慕行秋與跳蚤同時停止攻勢，一起扭頭望著召山。
“別再玩了，我需要你的幫助。”慕行秋說。
跳蚤點了點頭，真的不再發起進攻。
這是建立靈犀的最佳時機，慕行秋卻沒有抓住，他有更急迫的事情要做，放出一招念心幻術，前去召山島查看情況，他的法術上島不久就被擋住了，楊清音、飛飛和歐陽槊在島上布置了大量禁製，任何敢於硬闖的法術都會受到反擊。
慕行秋抬頭看天，覺得今晚的天氣有點古怪，飛霄是三大玄武之一，再強也不至於比滅世、幽寥厲害太多，這樣的陣勢可有點太誇張了。
他向高空放出一招自然道法術，借助召山附近充沛的天地靈氣，自然道法術行進速度更快，探查的距離也更遠。
慕行秋很快收回法術，令他感到驚異的不是空中烏雲，而是法術本身，附近沒有別人，他隻好對跳蚤說：“召山怎麽會有不潔之氣？”
跳蚤發出“呃”的一聲，表示聽到了，卻沒聽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慕行秋的真幻之軀不能在獨立存在太久，他感到法力正在加快流失，於是回到拓勇的泥丸宮裏，跳蚤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幕，終於甩甩頭，勉強接受了慕行秋的變化。
慕行秋再次施法，對自然道法術來說，不潔之氣與天地靈氣都是同樣優良的材料與介質，很快，它繞著召山島飛了一圈，回到慕行秋體內，這是一招未成形的法術，像是勘查地勢的斥候——它的確帶回來令人震驚的情報。
召山附近原本極為純粹的天地靈氣，如今卻混雜著大量的不潔之氣。
慕行秋施放出更多的自然道法術，飛向四麵八方，差不多一刻鍾之後，陸續返回，它們帶來更多驚人的情報。
不潔之氣顯然剛產生不久，有著一條明晰的界線，離召山十裏左右，正好圍成一圈，將慕行秋所在的小島也囊括其中，不潔之氣從海底生發，已經登上召山島，正一點點向島中合攏。
不潔之氣並非法術或妖術，因此沒有觸發任何禁製，妖族天生習慣不潔之氣，更是毫無察覺，豢獸師當中的人類與靈妖本來應該對此敏感的，可他們沒有純正的道統內丹，這幾年來又東奔西走尋找並捕捉異獸，漸漸地也習慣了不潔之氣。
就連慕行秋，若不是恰好擅長自然道法術，也注意不到這一變化。
不潔之氣能夠避開禁製，可是產生不潔之氣的法術呢？離島十裏不算太遠，小蒿等豢獸師為何沒有察覺？
“帶我去找小蒿。”慕行秋說，想要躍到跳蚤背上，它卻做出躲避的動作，他知道龐山鐵麒麟終歸不能接受陌生半妖的騎乘，隻對像孩子一樣的飛飛破例。
“你飛在前麵。”慕行秋隻能讓步。
跳蚤四蹄在地上用力一踏，升入空中，向西北方疾馳而去，慕行秋緊緊跟在後麵。
豢獸師的戰船正繞著召山飛行，也在不潔之氣的籠罩範圍內，相隔還有數裏，小蒿就飛過來了，臉上還是笑吟吟的，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你怎麽過來了？我還沒告訴大家要把跳蚤送給你呢，這可是一個大事件，弄不好我會被唾沫淹死的。”
“妖族在製造不潔之氣，肯定是在迎接半魔的到來。”
“嗯，我們已經知道了，是飛霄發現的，它正在吸取召山的天地靈氣，對這股突然冒出來的不潔之氣有點不高興。”
“你們有準備吧？”
“當然，不潔之氣現在對我們沒有多大影響，但是島上已經增加禁製，將不潔之氣擋在楊清音百步之外，不影響她收服飛霄，我們也已經重新布陣，就算那三名半魔現在就到，我們也不會措手不及。還有幽寥，它現在的本事可比從前大多了……”
“那就好，我去附近看看，順便把殷不沉找回來，你可把他嚇壞了。”
“哈哈，對膽小鬼就得多嚇一嚇才行。”小蒿目送慕行秋和跳蚤離去，突然又加上一句，“我說要你看我的本事，可沒說不要你幫忙！”
慕行秋頭也不回地揮揮手，他想看看豢獸師的實力，可若是真有危險，絕不會坐視不管。
慕行秋飛到召山十裏之外，不潔之氣就是從這裏的海底產生的，此刻這一圈海域的環境變得更加複雜，不僅有大量妖術存在，還有豢獸師們發來的重重法術，雖然都不具進攻性，聚在一起卻顯得有些擁擠。
慕行秋的自然道法術擠出一條通道，深入海底，很快就發現了一動不動的妖屍。
豢獸師們顯然也知道妖屍的存在，但此時妖陣已成，再清除妖屍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他們所能做的要麽是逃走，要麽是嚴陣以待準備迎戰強敵。
如果煉獸之法真像左流英預料得那麽強大，數百名豢獸師對付三名半魔應該不成問題，這是一次檢驗與練兵，慕行秋很期待這一戰。
可他心裏還是隱隱感到不安，半魔對異獸很重視，在牙山又曾與豢獸師們有過一次戰鬥，這回還會輕敵嗎？
更遠的海麵上飄著一艘妖船，慕行秋飛去落在甲板上，發現船是空的，上上下下沒有妖族的影子，不是逃走了，就是已成為海底妖陣的祭品。
獻祭者又是誰？能布置如此龐大的妖陣並製造出如此濃密的不潔之氣，這隻妖的實力起碼不在太上妖尊和元騎鯨之下。
慕行秋正要去查看更多的妖船，前方的海麵上突然湧起一團巨大的黑影，跳蚤立刻進入戰鬥狀態，雙角之間形成一團白光。
黑影噴出一條十幾丈高的水柱，水柱頂端站著一隻妖，身上包裹著一層翠綠色的甲衣，隻有頭部露在外麵，神情扭曲而痛苦。
那是殷不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