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梅心拳

女祖鍛骨拳迅猛,念心咒語能定住五六尺之外的敵人乃至法術,兩者融合達到優勢互補,這就是小秋靈光一閃想出來的主意。

想法簡單,做起來卻異常困難:念咒需要心事專一,發拳需要全神貫注,同時施展出來無異於一心二用。

小秋試了幾次都不成功,反而弄得拳法不像拳法,咒語也念得磕磕絆絆沒有效果,但是他不灰心,當晚懷著激動的心情回房睡覺。

次日早早起床,按習慣存想練功之後,開始仔細思考計劃的可行性。

他將融合計劃分解為若幹步驟。

第一步,他必須學會默念咒語,嘴唇動來動去會讓對手占得先機,也影響他連貫發拳。芳芳很早以前就能默念,輪到沒有靈根道骨的小秋,卻要用去不少時間。

整整一天,小秋除了存想練功時心無雜念,做一切事情都在嚐試著默念咒語,結果發現有嘴不用頗具難度,不是精神不夠集中導致咒語沒有效力,就是終於定住某件東西,卻發現他不由自主地念出聲。

雖然經曆不少意外,當天傍晚給石槽裏添加草料的時候,小秋還是掌握了默念咒語的方法,完成了最簡單的一步。

第二步,小秋要做到在出拳時無思無想,一切全憑本能反應,將心神留給咒語。

小秋練拳近三年的時間,每天至少兩遍,幾乎從未間斷,早就能隨手出招,但是要在整個過程中無思無想,還是不太容易,一開始不得不降低速度,可他很快發現,這樣一來反而容易心事雜亂,於是又加快速度,最終找到一個平衡點,能夠比較快速地出招,同時不用思考下一步如何動作。

即使這樣,他仍然花了三天時間才能做到徹底無思無想,代價之一就是拳法的威力下降不少。

第三步,小秋開始嚐試著在拳法中融入默念的咒語。

這一步最為關鍵也最困難,接連幾天沒有明顯的進展,因此,當幼魔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小秋遭遇了迄今為止最大的一次慘敗,在幼魔的快速進攻之下,他幾乎完全處於被動挨打的境地,等到幼魔心滿意足地消失之後,他在地上躺了足足半個時辰才爬起來。但也有收獲,他在對打時有兩次無意中達到了融合狀態,甚至捕捉到了幼魔的身影,不過隻持續了一瞬間。

小秋當晚免不了有些懊喪,可是次日一早練拳的時候,小秋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摸索到了一點門道,三十六招女神鍛骨拳練下來,倒有十餘招能夠在心裏默念咒語了。

他這才明白,光是單練不行,必須有一個對手。

在沒有人煙的山穀,小秋隻能盯上馬群。

現在馬群已經習慣了小秋的存在,也接受了他的強勢地位,看到他走來也不攻擊,有幾匹甚至發出響鼻以示歡迎。

小秋挨個打量一遍,領頭的黑馬太強壯,自己半生不熟的新拳法肯定對付不了,其它成年馬也有難度,他走到那隻年幼的雜色馬駒身邊,摸著它的脖子說:“天天吃草也怪無聊的,咱們玩個遊戲吧。”

馬駒歡快地嘶鳴,在小秋身前身後又蹦又跳,小秋向馬駒的父母保證:“隻是遊戲,不會造成任何傷害。”

綠綠的草地上,馬駒在前麵奔跑,小秋追在後麵隔空出拳,有了目標,進展的確更快一些,拳頭擊出去的咒語有好幾次產生了效果,不過效果極弱,馬駒隻是四肢稍微僵硬,轉瞬又奔跑如常。

馬駒很快就不喜歡這個遊戲了,小秋隻得選擇脾氣暴躁的成年馬練習,等它們都不喜歡了,又哄來黑馬當目標,三天之後,整個馬群看見他就跑,隻在晚上吃夜料時才接近小秋。

關鍵時刻,棗紅馬挺身而出,它的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而且也看明白了這場遊戲的規則,它圍著小秋奔跑,偶爾還會用後蹄發起進攻,盡量為小秋提供敵人的感覺,對那種越來越頻繁的僵硬感覺毫不在意。

一天又一天,小秋慢慢掌握了融合法門,雖然威力還很弱,隻能影響到五六尺左右的地方,但是他感覺光明在前。

馬群也發現這真的隻是遊戲,於是它們重新加入,一塊圍著小秋繞圈,十幾隻厚重的蹄子上下翻飛,威力倍增,雜色小馬駒甚至喜歡上了那種四肢受縛的感覺,每次被擊中都高興地長聲嘶鳴。

小秋第二次回致用所領取補給,神清氣爽的樣子令大良沈休明倍感驚訝。

“放馬這麽有意思嗎?瞧你比在養神峰修行時還要高興。你呀你,還真是天生放馬的命,張靈生這回可做了一件好事。唉,什麽時候我才能開始學種草藥啊,我觀察了幾天,致用所也就是這一行算是真正的手藝。”

小秋大笑,“這些天有人欺負你嗎?”

大良笑著搖頭,“誰敢啊?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好朋友,周平還給我送禮呢。但是我沒要,他那些東西來路不正,沒準以後會惹麻煩。”

小秋臨走之前還是去找了周平等人,他們對小秋怕得不行,連聲保證兩個月之內肯定會弄到老娘想要的那幾樣東西,“你放心,我們正在聯係,已經有點眉目了。”

再次見麵,正在看管庫房的辛幼陶還是平時冷漠的那副樣子,隻衝路過的小秋微微點一下頭,沒有再提假裝隨從的事。

小秋走到村頭,路過老娘楊清音的住處,遠遠地看到她跟幾名弟子在比賽倒立行走,有男有女,都不認識。

“老娘不用法術,照樣走得比你們快。”楊清音的語氣豪邁得不像女人,“來來,我押一枚銀魄,誰贏誰拿走,輸的人給老娘磕頭。”

聽到“銀魄”兩個字,小秋停下了。

院子裏的幾個人全都躍躍欲試,一枚銀魄至少相當於一千兩銀子,誰也不能不心動。

“用一點法術就算你輸。”一名臉蛋凍得通紅的少年叫道。

“那是當然,要是我輸了,除了給你銀魄,還向你磕頭。”楊清音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凍過的痕跡,她掏出一截紅繩,將披散的頭發隨意地紮起。

她扭頭看見小秋,問:“要參加嗎?”

小秋搖搖頭。

“那就滾遠點。”老娘冷冷地說,一點也不歡迎觀眾。

小秋邁步就走,隱約聽到身後傳來恥笑聲:“哈,號稱最能打架的慕行秋,原來在老娘麵前也得當乖寶寶!”

這話並沒有影響到小秋,咯吱咯吱的腳步聲絲毫不亂,他自己知道,現在還不是跟楊清音一較高下的時候。

山穀裏的日子仍然單調,小秋卻過得津津有味,正常修行加上練習新拳法,他覺得時間不夠用。

幾天之後,小秋特意選擇空曠的草地等待幼魔現身。

二更時分,幼魔準時露麵,它似乎早就盼望著這一時刻,醜臉上的神情像是興奮,又像是怒火中燒,哢嗒哢嗒聲短促高亢。

幼魔的戰術沒有變化,仍然是圍著小秋飛速繞圈,躲避咒語,伺機發起進攻。

十幾匹駿馬的圍攻也比不上這一隻小小幼魔,小秋穩穩地站在草地上,凝神靜氣,不跟幼魔繞來轉去,而是專心致誌地打拳。

開始十招,小秋還是結結實實地挨了幾下,但是從第十一招開始,融合在一起的咒語與拳法終於開始顯出威力,幼魔被隔空擊中三次!

它對咒語的抵抗力比山穀裏的馬要弱得多,身子因此停頓了三次,雖然每次持續的時間都不長,不過眨眼的功夫,但是它的繞圈戰術卻大受影響,又過了一會兒,它就被小秋困到一塊扇形的區域內,必須用更快的速度才能躲過攻擊。

小秋對馬群從來不下重拳,對幼魔可就一點不留情麵,幼魔開始離小秋還有七八尺距離,每受到一次咒語的效果,距離就被縮短一點,四五十招之後,它進入了小秋的手臂範圍內,在受到咒語影響的同時開始挨打了。

可惜小秋沒能過癮,幼魔隻挨了一記重拳就憑空消失了。

小秋哈哈笑了兩聲,心情舒暢無比,從前無論是打拳還是單獨使用咒語,事後都會令他疲憊萬分,這回卻沒有太累,覺得仍有餘力,於是又練了一遍拳,然後下池塘洗澡,上岸光身存想。

在這個無人的山穀裏,他快要習慣不穿衣裳了。

當他結束存想睜開眼睛時,怎麽也想不到會有人盯著自己,還是個女人。

雖然夜色正深,那人還在池塘對麵,五官模糊,但是披頭散發的模樣隻能是老娘楊清音。

小秋急忙轉身,惱火地背對池塘喝問:“你不懂羞恥嗎?”

對岸的楊清音不屑地嗤了一聲,“老娘什麽沒見過?我都沒叫,你慌什麽勁兒?”

小秋三下兩下穿好衣服,穩定情緒轉身:“我好像沒有請你過來。”

“哈哈。”楊清音縱身一躍,輕巧地飛過池塘,落在小秋十步之外,姿態從容,落地無聲,那種飄渺之意,沒有學過法術的人永遠也做不到。

“你的拳法很古怪啊,好像是鍛骨拳,可鍛骨拳不可能有這種威力,這是什麽拳法?”

“這是——梅心拳。”小秋順嘴說出來,將梅傳安和念心科合在一起,自覺很貼切也很滿意。

“梅心拳?沒聽說過。咱們打一架吧。”

“為什麽?”

“無聊唄,而且我知道你心裏不服氣,我得讓你服氣,要不然老娘心裏就會難受。”楊清音打個了哈欠,“早就想收拾你,可是你前些天的拳法實在太不像樣,我就多等了幾天,今天總算有點意思了——你在假裝跟敵人打架嗎?那麽拚命?”

“你一直在監視我?”小秋不隻是惱怒,還非常警惕,這個女人可是楊寶貞的親戚。

“切,老娘犯得著監視你?我天天晚上都來瞧兩眼,你自己沒發現而已。”

小秋決定以後時時刻刻都要穿衣裳了,“請發招。”

楊清音活動活動腿腳,隨意地抬起右臂,拇指與無名指相抵,其餘三指伸直,既是道統之禮,也是道門最基礎的道火訣。

楊清音沒有施禮。

黑夜中,一道清晰可見的火線射向小秋的左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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