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覺得,秦子衿這回闖的禍,可能比她之前闖的所有禍加起來都眼中。

甚至有性命之憂!

明明極其見不得這個丟人現眼的嫡長姐,可一想到她可能因此而丟掉性命,秦風竟有絲絲惶恐和不甘。

突地想起今日出門時,秦子衿逼他喚的那聲“姐姐”,秦風的內心越發複雜,小小的身子瑟瑟抖了起來。

秦子衿對秦風的內心活動一概不知,她沾好了墨後,玲瓏纖細的身姿站得筆直,將執筆姿勢調整到最佳,才轉身朝明月郡主展顏輕笑:

“明月郡主這畫,恢弘磅礴,無可挑剔。但這字嘛······”

秦子衿這一頓,明月郡主和周遭所有人的呼吸,也跟著頓了頓。

小祖宗,你倒是一次性把話說完呀!

停頓了三秒,明月郡主眉眼雖依舊高傲輕慢,可細微抖動的睫毛卻逃不過秦子衿的慧眼。

她玩的就是心理戰,不然怎麽層層讓對方破防呢!

果然,在秦子衿暫停到第五秒時,明月郡主終於繃不住先開了口:“本郡主的字,可有何不佳之處。”

明月郡主自信,五國之內的女子,除去名聲遠播的那幾位才女,無人能與她的字媲美。

而那幾位才女裏,絕不會有秦子衿的名字!

秦子衿卻像是沒瞧見明月郡主眉眼間飛揚的自信,慢條斯理地搖了搖頭,態度不僅比先前明月郡主還要輕慢,還多了絲絲明目張膽的傲然:

“嘖!雖筆精墨妙,但意境卻差強人意,難登大雅之堂,得改改!”

頓了頓,秦子衿在明月郡主明顯沉下的深色中,素手微轉手中長筆,竟給人一種紈絝調戲姑娘的錯覺,挑眉間眼波瀲灩萬千,看得明月郡主和眾多一直關注著大殿中一直關注此時的許多人,不禁癡了。

好魅惑!

以至於讓人忘了這人原是被萬人所指的那個聲名狼藉的女子,不自覺地被她的一顰一笑牽引,甚至有少數人竟還隱隱有些期待,越發緊張地注目著。

但絕大多數人,還是不會看好惡名已久的秦子衿。

甚至還有一部分人,等著看秦子衿的不善下場。

對這些,秦子衿一概不理,隻用那雙水波瀲灩的桃花眸,定定與明月郡主對視:“郡主既是要民女賜教,不會介意民女於每個字上添上一筆,能讓字意更為順暢貼切?”

“隻添一筆?”明月郡主確定自己沒有聽錯,與劉使者對視後,才微微頷首,“請便!”

她就不信,一共四筆,這個草包女還有扭轉乾坤的能力!

且讓她再得瑟少頃。

明月郡主原本隻是想用字畫挑釁,沒準備為難被將上來評論她字畫的人。

但明月郡主因這秦子衿如此態度異常不爽,她改變主意了。

還是頭一個人敢對她字畫評頭論足還指手畫腳,到時候給她以一個“危害兩國邦交”的罪,看她如何收場!

如是想著,明月郡主卻在秦子衿下筆的瞬間,臉色巨變。

周遭喜好書法的官員和才女們,同樣無比震驚。

這瀟灑的揮筆直落,絕非裝模作樣或者一朝一夕能夠達成的效果!

尤其是那一氣嗬成,筆走龍蛇的氣場,連最為了解秦子衿書法的秦風和秦相,都看得瞠目結舌,不敢置信。

秦風更是使勁將大大的星眸揉了又揉,確定自己沒有看花後,一顆心的節奏瞬間全亂。

四筆!

一橫!

一憋!

一折!

再一橫!

不多不少!

落畢收筆,秦子衿極致恭敬地雙手執筆高於頭頂,靜止三秒,才將毛筆緩緩放至太監手中。

敬筆之禮,五國之內文人騷客人盡皆知,是絕大多數人覺得過於繁瑣,久而久之便鮮少有人會遵守這一筆墨禮節。

如今一個被大家公認的“草包”,竟能做到如此,著實讓人不自覺開始自我反思,也開始逐漸正眼審視眼前的女子。

那副木楓國的山河圖一直被皇帝命宮人豎著拿著,秦子衿從落筆到結束,每一個動作和細節,都如放大鏡般展示在眾人的視線中。

令人無比震驚的是,幾乎是大儒學者,也很難從她的姿勢找出瑕疵!

而那鐵畫銀鉤般的蒼勁四筆,如炸彈般衝擊著所有人的內心。

嗡嗡作響,久久不息!

可四周卻安靜地呼吸可聞,相比金銘國三名使者如土般的顏色,木楓國絕大多數人麵色如鴻,眼中有光,振奮無比!

木心取米!

未必敢來!

欲犯我木楓國,也要看你們金銘國有沒有這膽兒!

夠剛!

夠硬!

夠絕!

卻讓對方無力反駁!

在場所有人都沒想過用這種方式去“指教”明月郡主!

就算有人率先提醒可以改變字,這麽短的時間內,又有幾個人能臨危不亂地想得出如此完美的打臉回擊!

絕了!

這真的是京城傳言中那個隻會追著男人跑的草包女嗎?

這真的是那個不學無術的無鹽女嗎?

此時此刻,所有人內心都縈繞著這樣的疑問。

無論對秦子衿有如何偏見,他們都不得不承認,秦子衿這一回擊實在是太解氣!

一直如謫仙般置身事外的慕容淵,也忍不住多看了大殿中那抹纖瘦嬌俏的身影幾眼,垂眸若有所思。

而同站在大殿一側的那抹黑色身影,將整個過程都收入了眼底。

沒有錯過她被點到時的茫然與慌亂,沒有忽略她控製情緒轉變的速度,亦發現她明明在執筆的瞬間,胸有成竹都是幌子罷了。

征戰沙場多年,蕭景落從無敗績的原因之一,就是極致洞察人心的能力。

但在秦子衿落筆的瞬間,蕭景落是真的感覺到了她的坦然和自信,卻絕不是裝出來的!

一個人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麵對如此強的壓力,想出破解之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自己都沒發覺的一絲興味,自蕭景落心底悄然升起。

“甚好!”

龍椅上的那位大悅,不管這位風評如何,至少在這件事上,把木楓國完全被動的局麵給扭轉了過來。

讓原本想羞辱木楓國的金銘國,自取其辱!

打臉簡直不要太痛快!

難得的,皇帝還和顏悅色地對金銘國的使者道:“這指教也指教過了,不知二位使者可還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