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西瓜,兩個人坐在餐桌前聊天。

於舟跟向挽說今天的見聞,完了拿出手機,說:“我給你申請一個微信號。我今天聽棚時問了下我發小,她是一個遊戲公司的,經常跟一些配音演員打交道,她說,你這樣,可以從跑小單開始。”

“跑小單,是何意?”

“一會兒啊,你看,你微信登錄上去了哈,我把我自己加上。”於舟一邊說一邊操作。

“好嘞。然後我把你拉進這個群裏,你看看,這個界麵,就是微信群聊。”

一整個大群,足足有500人,群聊名稱是:【蘋果】配音2群≥10元/分。

加了新人進去,沒人打招呼,已經見怪不怪了。

這才剛進來一會兒,就有人在群裏發布配音信息。

“男聲,20r,素人感。”

下方一個文件。

“英語,女聲,7句,價80。”

附一個excel文檔。

向挽看不太懂,於舟解釋:“這裏麵有各公司的,會發一些需要配音的小單,一般就幾句話,或者要出個聲兒就行,對專業要求不太高,你可以在裏麵練著。要是看到發單了,我就叫你,你趕緊按照要求錄好,然後私聊發單的人,把文件發過去。”

“要是覺得操作太麻煩,我幫你發。”

“這種小單,也不用簽合同什麽的,身份證沒辦下來,也可以做。”

向挽記下,望著微信界麵點頭。

然後倆人跑到書房,開了設備,做好充足的準備後,等微信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晚上,等半天也沒來,向挽坐著,大氣不敢出,於舟站著趴在桌子上,把樂高擺件被碰掉的部分拚好。

都有點兒困了,向挽突然碰她的胳膊。

“有了。”

於舟一個精神,看見一條“女聲,大一新生,價30。”

很合適,她迅速打開文件。

好像是一個公益性質的短片裏的路人甲,要求年輕,咬字清晰。

台詞就三句:

“唉,怎麽了?”

“大家排得好好的,你這人怎麽能插隊呢?”

“咱們建文明城市,素質可要跟上呀。”

於舟念了一遍,想想向挽的語氣,笑了出來。

見向挽抬頭看她,她收住聲音:“不笑不笑,來來來,我們打開這個……軟件。”

出大事了,不會用軟件。

但這單急,又好不容易等來,於是她思考一下,把USB電容麥克風對準向挽,打開電腦自帶錄音機:“感覺用這個錄就行,裏麵也沒有音質要求什麽的。”

“你先找找感覺。”她拿起向挽的手機,把那金主爸爸加上。

向挽戴上耳機,清清嗓子,耳機裏出現麥克風的回音,雖然之前已經試過了,但她仍舊覺得很新鮮。

不大熟練地將拾音旋鈕調到50%,模式選擇兩個圈交纏的“立體收音”,在離防噴罩兩個拳頭的地方停住,她以眼神示意於舟可以開始。

於舟提醒她:“句與句之間空三秒啊,方便剪音。”

這是她在網上看來的,又想起來向挽估計不知道三秒的感覺,補充一句:“你每一句開始之前,默默數三個數。”

然後用鼠標按下錄製鍵。

向挽停了三秒,開啟嘴唇的樣子,似拉開一場蓄謀已久的帷幕。

她認真說話,比平時還要好聽一百倍,和蘇唱的不同,蘇唱是貴,她是矜。

蘇唱是盛在水晶杯裏的羅曼尼康帝,向挽是……白瓷盞裏的雪水。

是初雪那一天,從清晨的枝頭,用狼毫掃下的第一捧雪水。

就三句話,還有點滑稽,但於舟看著向挽認真的眉眼,忽然有點想哭。

她總結了一下,第一是因為,她這些無稽之談的天馬行空的想法,竟然肯被真誠地對待,她沒有過問她一句,也不曾質疑她一次,哪怕她根本不了解。

第二是因為,她白天在那個富麗堂皇的大廈,觀摩了配音圈最頂級專業人士的錄音過程,然後回來,和向挽一起,守著微信群聊,笨拙地接這種零單。

人就怕對比。

好了,向挽的聲音停下,於舟把錄音機一關,按照蘇唱試音文件的格式保存下來,然後通過電腦微信發給向挽。

再用向挽的賬號直接發給甲方爸爸,附上一句:“老師,我的聲音文件,請查收~笑臉.jpg”

足足等了五分鍾,對麵才回複:“抱歉啊,剛剛已經找到合適的了,我現在就去群裏說一聲,抱歉。”

“好的好的,沒關係,老師下次有需要再找我~”

對方沒有再回複。

於舟放下手機,呼出一口氣,和向挽對視:“慢了一點點,是我不熟練,下次咱們肯定行。”

向挽望著她,慢悠悠地笑了。

然後眨眼問她:“好聽嗎?”

她問的是她的聲音。

“啊?好聽啊,可好聽了。”於舟說。

不知道為什麽,她今晚總想哭。

天啊,不會要來姨媽了吧。

“待我賺了銀兩,你分我一片,前男友麵膜,可好?”向挽偏著臉望著她,似乎看出她情緒不大對,於是多問了一句。

於舟把眼淚憋回去:“你賺到了再說吧,再說,你又沒有前男友。”這麽執著這個幹嘛。

“備著。”向挽笑道。

於舟正在收拾設備,聽到這句話骨頭一顫,好蘇啊。

她有點無語:“耳機摘了,別再用錄音時的語氣。”

“好。”向挽放下耳機。

結束了辛勤而又不辛勤的工作,兩個人洗澡互道晚安,然後各回各床各自安寢。

碗碗這幾天更喜歡跟向挽睡,於舟也樂得輕鬆。

第二天倆人起了個大早,於舟領著向挽下樓,向挽的頭發隨意紮了個馬尾,穿的是於舟的大T恤,但顯得很少女,其實她不低了,個子和於舟差不多,有168左右,但五官水靈靈的,看著就跟現在的都市社畜不一樣。

於舟戴著耳機聽歌,見向挽好奇,又分了她一隻耳機,倆人並排著走到小區門口,於舟當先過去,注意到向挽邁過小區門時,鄭重其事地抬了抬腿,好似在邁一個不存在的門檻。

又被她逗笑了,於舟回頭看她,抱著胳膊打趣:“早知道給你找條裙子。”

“怎麽說?”

“這樣你能牽一牽裙擺,更像大小姐出街。”

向挽不置可否,抬眼看向街道,怔怔然。

雖然她曾在小區門口看過外邊,也有於舟給她耐心解釋,但沒了那鐵欄的回護,她實在有些緊張。

於是抓住了於舟的手。

於舟反握她:“怎麽了?不是認得嗎?這是車,就跟你們那個馬差不多的那玩意兒。”

向挽惴惴不安:“從前有鐵欄擋著,我隻當看猴戲,如今自個兒邁過來了,我怎知它如此聽話,不會往我身上撞呢?”

“那你們的馬也沒見成天往人身上尋死啊。”

“不同,人能馭馬。”

“人也能駕車。”

向挽小聲說:“車也與我們的不同。哪怕電視裏瞧著,也沒有如此風馳電掣。”有點不開心。

“那你要怎麽樣,你靠著我,在我後麵,死也是我先死,好吧?”於舟撇嘴。

“甚好。”向挽道,閃到她身後。

靠。拿她當人肉盾牌,一點兒都不客氣。

兩個人沿著小區外延走了一陣,向挽好奇地看著琳琅滿目的商鋪,於舟看著她的神色,笑起來。

向挽疑問地看向她。

“你好像劉姥姥進大觀園哦。哈哈哈哈哈哈。”笑死。

“姥姥?”向挽蹙眉。

“一個典故,你文學造詣差點兒。”

於舟被挽著胳膊,走得風流倜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