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舟懵了,在蘇唱的意料之中。

蘇唱想得很明白,以於舟的性格,如果自己冷著她,晾著她,那麽不出幾次,於舟就會繼續膽小,逐漸心灰意冷,之後再也不會出現在她麵前,然後就用很長的時間給自己做心理建設,說真的是有緣無份。

於舟適合被人溫言軟語地哄,循序漸進地追,但如果要繼續溫和地靠近她,蘇唱又覺得自己挺沒有自尊的。

所以她決定逼她一把,也許能下一劑猛藥。

於舟果然一副被下了猛藥的樣子,暈頭轉向的。

但她很快鎮靜下來,她盯著菜單厚實的皮質封麵,整理自己的思緒。

“你剛才跟我說的這些,我真的很驚訝,而且,我心疼得有點受不了,因為我很內疚。”

她因為這件事,耿耿於懷了有一陣子,但沒想過另外一個可能性。

於舟現在才明白,蘇唱當年的“自由人”三個字意味著什麽,它聽起來很酷,因為它確實好像意味著自由、灑脫、能自己做主,所以她在一開始跟向挽顯擺的時候,得意地說,蘇唱可以以一己之力跟一整個工作室齊名。聽起來很榮耀,因為武俠世界的絕頂高手,都是單打獨鬥的。

但後來她才知道,“自由人”三個字,也意味著沒有同盟,沒有支撐與依靠,意味著如果被偷拍,她要自己一個個地去私信粉絲刪掉,也意味著如果有了黑她的帖子,她隻能舉著身份證去投訴,和所有不曾受到任何優待的普通人一樣。

她甚至連拍身份證照片的時候,都沒有找自己。

但想來她應該也不會去找別人幫忙拍,她應該是學著自己弄了一個支架。

於舟想著她當時看完了帖子,還要靜下心來擺弄手機給自己拍照的樣子,想想她就難過得要死掉了。

從來都不是天之驕女,從來都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兒,沒有三頭六臂,沒有九條命。

“因為我現在很難過,所以我可能有一點情緒化。我沒有辦法特別清楚理智地告訴你,我想清楚了,我以後都不再退縮了,我想要拉著你的手,跟你一起麵對好的不好的,甚至我想要學著保護你——哪怕我現在,真的是這麽想的。”

蘇唱看著菜單的視線一頓。

“我真的是這麽想的,蘇唱,我真的想要改,想要變得更好一點,更強大一點,更理解你一點,更堅定一定,也更勇敢一點。”

於舟低下頭去:“但我沒有辦法保證。”

“因為我確實是一時衝動過來的,在這之前,我想了一些,但並沒有徹底說服我自己,是你剛才的一番話,打到我了,可我隻有十分鍾,我很想特別有底氣地跟你說,是的,我可以。但我怕我做不到。”

“因為我很緊張跟你的關係,越緊張,我就越害怕我做不到。”她抽了抽鼻子,盡量忍住不哭。

“我很怕性格這種東西,並不是能一朝一夕就改變的,我擔心我還有會自卑的時候,不自信的時候,但是……”

她看了蘇唱一眼,眼裏有隱隱的光亮。

“我可以跟你保證的是,之後的每一次,我都用力調節我自己,假如情緒來了,我讓它來得短一些,假如我病了,我讓它快一點好,我努力讓自己慢慢往好的方向發展,我不會讓自己去考慮傷害我親近的人。”

“這樣,可以嗎?”

她說。

蘇唱抿唇,想要說話。

但於舟又說:“如果你還想跟我繼續的話,我也想請你答應我一件事。以後類似的事情,你能不能第一時間跟我說?之前你的很多東西,都不告訴我,可能是你想要保護我,不想我不開心,但是你想想,假如我看到的永遠是你自信強大溫和的一麵,永遠都沒有負能量,我該怎麽去了解你呢?我要怎麽樣去跟你共同麵對呢?”

“你說,是不是?”她用手輕輕摳著桌子的紋路。

蘇唱看著她,緩慢地眨眼,兩三下之後,眼神就軟了下來,她說:“好。”

都努努力吧,既然還喜歡。

於舟有一點如釋重負的感覺,她覺得……這場談話,應該是往好的方麵去的吧。

談完了,蘇唱的菜還沒有開始點。

於舟清了清嗓子,小聲問她:“那……你剛才說的,還,做嗎?”

“做。”蘇唱翻了一頁菜單。

媽耶,心髒狂跳。

“那,那現在走嗎?”

蘇唱的嘴角有了笑意,但她壓了壓:“不著急,先吃飯。”

“哦。”

……她這個菜單要看多久啊。

幾秒後,蘇唱掃著菜品問:“你要吃的,是我看著點,還是你也要看一下?”

“你點吧,反正你都知道我愛吃什麽。”於舟說。

“嗯。”終於把菜單放下,按鈴召喚服務生。

兩個人安靜地吃了一餐飯,菜品真的還不錯,吃得口齒留香的,蘇唱向來都很會點菜,不會太膩,也不會太素。

於舟專心享受美食,看見蘇唱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溫水,感覺一餐飯快要尾聲,於舟才用紙巾擦了擦嘴角,問了一個有點重要的問題。

“那是去你家,還是回我們家啊?”

她說的是……我們家。

蘇唱看她一眼。

“你想去哪兒?”

於舟想了想:“你還住你奶奶家嗎?”

“嗯。”

“那還是去我那吧,在你奶奶家……怪怪的,感覺有點不舒服。”於舟有點別扭。

蘇唱笑了笑,原本她無所謂,但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恐怕真得去我奶奶家。”

於舟抬頭,見她說:“今天出來得急,好像沒有給小奶牛添飯加水。”

她語氣溫溫地征求於舟的意見:“可以不舒服一晚嗎?明天再跟你回去。”

這個意思……是要同居啊?

於舟瞄她一眼,沒問出口,但是想了想,覺得可以。

倆人驅車到珠江水榭,一前一後下車,從地庫徑直上樓,於舟換了鞋,先是跑過去看看小奶牛的狀況,食盆裏還剩一點點貓糧,但它好像不太想磕了,有點碎,水也隻剩了個底兒。

於舟按照上次蘇唱跟她顯擺貓糧的記憶,從餐廳的角落裏拎出袋子,專心地給它添上,又去茶幾上拿了一個杯子,接了點純淨水,給小奶牛倒水。

又蹲在地上看了會兒它,然後才回頭看沒有動靜的蘇唱。

她靠在餐廳的邊上,沉默,沉默得有一點被忽略的不開心。

然後於舟走過去,環上她的脖子,兩個人開始接吻。

一般來說,接吻這種事,她們會留到在臥室開始,但她看見蘇唱站在那,就很想親她,因為她看起來,等了很久了。

這次蘇唱的動作還是又慢又溫柔,於舟陷入在黑暗裏,陷在柔軟的床榻裏,感受一些久違的呼吸。

很快,她又攥緊了蘇唱的肩膀,用很小很小的聲音叫她:“蘇唱,蘇唱。”

然後蘇唱抱住她,等待她平靜下來。

也許是攻過一次的緣故,當她摸上蘇唱的時候,蘇唱躺在身下,已經很軟了。於舟還沒有動幾下,她就微微喘著氣,語氣平緩,但是輕得像絨絨的貓毛。

她說:“快了。”

於舟悄悄問她:“怎麽這麽有感覺?”

很久沒做了。“很想你。”

於舟看著她微蹙的眉頭,把手抽出來,放到她大腿邊,說:“不要到,忍一忍。”

她不想那麽快結束,她的心潮還沒有平靜下來,她還有一浪又一浪的衷情,想要用身體告訴她。

然後她開始吻她,一兩分鍾後,才繼續動作。

再在她瀕臨失控的時候撤退,依然想要叫她,忍一忍。

蘇唱的眼神逐漸恍惚,在第三次後,拉住了於舟的手腕。

於舟看著她,低聲問:“你不是很能忍嗎?”

這一句有點委屈,又有一點責怨,讓她聽起來仿佛帶著哭腔。

她想問蘇唱,你為什麽那麽能忍呢?所有的惡意、中傷、詆毀、攻擊,隻要你想忍,連你枕邊人都不曾察覺。

但她責怨的又好像是自己,為什麽作為枕邊人,都沒有察覺。

蘇唱輕輕抖起來,於舟不忍心了,把手給她。

第三次,蘇唱站在牆邊,於舟沒有用手。

她的一條腿抬起來,腳尖輕輕搭在於舟的背上。

於舟的嘴唇貼上她最脆弱的地方,在間隙裏對她以呢喃回應:“我也很想你。”

然後蘇唱的隱忍傾瀉而來,幾乎要讓她站不住。

再度親吻在**時,蘇唱問她:“還可以再來一次嗎?”

於舟撫摸她的臉,神情渙散,問她:“現在,還是,我們?”

“我們。”蘇唱望著她,像是在歎氣。

我們還可以再來一次嗎?於舟沒有力氣反駁她。

然後蘇唱從身後抱著於舟,手繞到前方。

在於舟開始軟綿綿地說“蘇唱”的時候,她吻她的耳後,說:“不要聽‘蘇唱’,換一個。”

“唱唱。”

“再換。”

“……蘇蘇?”

“再換。”

要她曾經說過動聽的那一個。

“蘇老師。”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