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於舟下意識地就想否認。

蘇唱撫了一把方向盤。

“你是說,解鎖嗎?”於舟幹巴巴地接話,“呃,因為她密碼一直都是那個,我剛就試了下。”

蘇唱看她一眼。

這眼神,啥意思啊,我咋知道你想不想公開啊。

於舟摸了摸自己的眉毛,把遮光的擋板翻下來:“中午太陽真的好大啊……”

“在一起了。”蘇唱低聲說。

“哈哈哈哈哈哈。”彭姠之拍於舟身後的座椅,“你還給我裝!”

“不是,剛在一起,也沒有多久。”於舟有點耳熱。

因為她確實沒有跟蘇唱走過向朋友公開這一步,嗯,確切地說,她沒有跟任何人走過這一步。

她有點害羞,她有點受不了朋友的調侃,尤其是彭姠之這樣葷素不忌的。

“咋複合的啊?就你去找她,她就同意了啊?”彭姠之湊近於舟,八卦兮兮地問。

“唉你去找她也就是昨天的事兒吧?是不是,你昨天給我打的電話吧?這就好了?”

她簡直難以置信,恨鐵不成鋼地吼蘇唱:“你咋那麽好追呢!”

長一副麵癱臉,沒撐過一晚上。

“哎哎哎,誰前幾個月跟我說什麽,哎呀,她要給我磕頭,那委屈勁兒啊我的天哪。”彭姠之又好氣又好笑,“我當時尋思這人,不會對著我哭吧,哎喲可給我嚇壞了,真的,差點哆嗦上了。蘇唱哎,在我跟前委屈哎。”

“你能想象嘛?”她又拍拍於舟的座椅背。

“呃……”於舟尷尬地看一眼蘇唱。

“你能,你肯定能,她都對我開口了,你指不定私下把她虐成啥樣了。”彭姠之撇嘴。

“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她又湊近蘇唱,小聲地苦口婆心地說,“追妻火葬場啊姐妹,多好的機會啊,不得享受三五個月的啊,你過了這村兒沒這店了啊。”

她都已經在電話裏,盡量把蘇唱的處境說得很慘了,把於舟唬得一愣一愣的,結果蘇唱愣是沒接戲。

蘇唱不置可否。

“你這樣,以後嫁過去人家會覺得你很便宜的啊,你懂不懂啊。”

彭姠之用規勸好友不要未婚先孕的語氣勸她。

“噗。”於舟沒忍住笑出聲。

蘇唱也勾著嘴角笑了,轉了下方向盤。

“午飯你隨意是不是?”她用清冷的嗓音問。

“啊?誰說的?”彭姠之眯眼。

“你吃桌子,不是嗎?”

“喂!”

小沒良心的!

蘇唱當然沒請彭姠之吃桌子,她們去吃了菌菇火鍋,向挽沒來,因為要跟劇組一起吃,於舟一邊蘸料一邊感歎:“挽挽最近也太忙了,你怎麽回事啊,給她安排那麽多活?”

語氣裏隱隱有抱怨。

蘇唱夾了一個杏鮑菇,沒說話,彭姠之舉著筷子先接茬了:“你不知道,我們圈兒裏女CV可難出頭了,戲少錢還比男的拿得少,最後受關注度還低,關鍵競爭還大。她現在上升勢頭好,要不抓緊機會多開點項目,再等一回上升,就難了。”

“戲就這麽多,都是熟人圈子,你今天推倆,明天少找你的就仨,後天呢就根本想不起你來了。圈裏就這樣,人呢都是越用越熟,越熟越用。金主爸爸也是,越紅越用,越用越紅。”

“跟影視圈一樣,你別看現在觀眾總抱怨說什麽哎呀都是這幾個熟臉兒,但投資方心裏門兒清,也就這幾個熟臉兒,能賣劇。”

“現在有劇開是好事,現在排緊一點,明年說不定她能爆一波,真正有了姓名,之後就是她挑劇,劇等她了。”

“你們……”於舟放下筷子,“都這麽過來的啊?”

“啊,可不,”彭姠之咬一口牛肉,“她現在是好多了,以前我們那會兒,還自己去跑棚呢,你知道啥叫跑棚不?就是你根本不知道有沒有戲,你先去,碰著,看能不能有個角色啥的,沒有呢你在旁邊聽著,學習。”

“有時候遇到一個牛的配導,一個牛的劇,你沒有機會,或者想錄個群雜也行,你就跟人說,老師我想去棚裏學習學習,人家肯讓你去聽一聽,都是人情了。”

“不過現在的小蘿卜跑戲的少了哈。”彭姠之問蘇唱。

好多都簽了工作室,都有人帶呢。

“我們剛出來那會兒難一點,那都是十多年前了。”彭姠之自顧自笑一聲,“我們那會兒比現在的小孩兒臉皮厚點兒。”

“而且我們那時候也沒怎麽做廣播劇,我們都跑影視棚。”

於舟猜,在影視圈,配音工作更多屬於幕後,光環不會太在她們身上,她們還要用自己的聲音和情緒去適配演員的口型和演繹。而廣播劇不一樣,她們是真正的主角,她們可以用自己的聲音表演出自己的節奏。

這麽一想,她又更喜歡廣播劇了。

說完工作的事,彭姠之把筷子放下,胳膊交叉在桌子上,問她倆:“你倆的事兒,怎麽跟挽挽說啊?”

於舟一愣,她也在想這件事。

她說:“我有一點為難。”

彭姠之喝一口酸梅湯,咽下去:“我猜也是。雖然吧大家心裏都有數,你倆遲早的事兒,但確實有點突然。我是這麽想的啊,都是朋友,挽挽又跟你這麽親,要瞞著她肯定是不合適的,也不尊重人家,還搞得你倆心裏有鬼似的。”

於舟點頭。

“但你要立馬跑去說吧,也挺讓人不得勁兒的,畢竟才十八,小姑娘,對吧,她性格是挺好的,但我覺得你要一在一起就等不及說,也挺殘忍的,我直說啊,你別介意。肯定,多少有點兒難受的。”

於舟低頭,看著自己的碗筷。蘇唱也抿了抿下唇。

“所以我建議這麽著,”彭姠之轉向蘇唱,“你上回不是跟我說,這倆月給她排緊一點,下周給她放個假嗎,我帶她出去玩兒,正好我想去一趟黔北。然後你倆呢,先穩定穩定,等過段時間,咱倆回來,我跟她說也行,於舟你自己跟她說也行。”

“畢竟你倆剛好,萬一過兩天分了呢?”

啊這……

於舟表情複雜,蘇唱瞥一眼彭姠之。

彭姠之回瞪她,誰讓她這麽不爭氣,搞得人措手不及的。

於舟想了想,遲疑著問彭姠之:“就你倆去啊?”

“啊。”彭姠之點頭。

於舟咬了咬嘴角,沒作聲。

又和蘇唱對視一眼。

彭姠之看明白了,倆人的眼神裏寫著對她的懷疑。

“搞什麽!”彭姠之炸了,“我是真的想去玩兒!”

“是嗎?”蘇唱淡淡問。

“老娘是直的要說多少遍啊!”

“哦。”於舟同情地看著她。

“你!”

……兩個小沒良心的!

吃完飯,三人往SC工作室去,向挽在外跟組,於舟沒個認識的人,就不想上去了,又因為昨天實在缺覺,覺得大樓裏悶得慌,於是借了蘇唱的筆記本,坐到樓下的露天咖啡廳,想著先把劇本改改,再和工作室的編劇老師碰。

之前的第一期,寫得實在有點慘不忍睹。

“情場失意賭場得意”這句話對於於舟來說不太適用,她是那種運氣一好就啥都順利,運氣不好就樣樣都卡殼的人。比如現在,她解決了跟蘇唱的問題,下筆就如有神助,一下午寫了三期。

文思泉湧的感覺,真好啊。

她美滋滋地拍了一張咖啡廳的景色,然後配上這句話,發了微博。

再坐著把冰拿鐵喝完,蘇唱就下來了。

她捧著拿鐵看著蘇唱一邊打電話,一邊從大樓的旋轉門裏往這裏走來,看到她,笑了笑,然後垂下眼睫,仍舊跟人談公事。

突然就覺得挺幸福的。

因為我們總追求偏愛,追求例外,想要做人平靜的心湖裏掀起的一點點意外的波瀾,它如果要具象一點表現,就是那個人在打電話的時候,看見你了,停駐一個微笑,不過三兩秒。

蘇唱接到她,倆人又把彭姠之送回去,然後回到了珠江水榭。

可能是下午喝了咖啡的緣故,於舟一點都不餓,蘇唱也不想吃,到了七八點,倆人還坐在客廳沒動彈,蘇唱抱著電腦敲一個項目的排期,於舟躺在另一個沙發上,刷微博小視頻。

突然有一個消息提示,她定睛一看,顯示蘇唱評論了她的微博。

她看蘇唱一眼,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把電腦放下了,正在玩手機。

於舟點進微博消息,純藍色的頭像評論了一個:親吻.jpg

???

她瞳孔地震,沒有管洶湧而至的評論量,隻問對麵的蘇唱:“你幹嘛?”

蘇唱看她一眼,眼底帶笑,但沒有說話。

於舟皺起眉頭,莫名其妙地瞪她,然後視線回到手機屏幕上,掛著一個禮貌的疏離的微笑,打字:“呀,竟然是蘇老師!蘇老師晚上好~親吻.jpg”

這個回複很有講究,前半段表示驚訝以及不熟悉,後半段將蘇唱的親吻表情化解為了禮貌性的招呼。

啊哈哈哈哈,於舟覺得自己真的是機靈得要死。

蘇唱的眼波動了動,顯然是看到了她的回複,然後沒什麽表情地放下了手機,不知道在想什麽。

“怎麽啦?”於舟光腳走過去,到她身邊靠著她。

蘇唱伸手,捋了捋她垂在胸前的頭發,很溫柔:“你不想公開嗎?”

“我現在不想了啊。”

於舟眨著眼,慢條斯理地說:“我之前不太懂二三次元,總覺得人應該網上網下一個樣,是什麽就是什麽,躲躲藏藏的,可能是對感情的回避和不坦**。”

“現在我不覺得了,我也有一些‘賽博好友’了。”她笑了笑,“我其實能夠理解,做一個真實的人,並不意味著所有的東西都要示於人前。有時候反而是對珍重的東西的一種保護吧。”

她不覺得這算欺騙,因為她也好,蘇唱也好,和聽眾和讀者交流總歸還是用作品,不包括分享私生活這一項。尊重彼此的隱私,她的讀者和蘇唱的聽眾,也都很體諒的。

但蘇唱輕輕說:“那麽,沒有人知道我們在一起。”

於舟眨眨眼,一時沒明白蘇唱為什麽會說這樣的話。

三秒鍾之後才反應過來,蘇唱這是……對她們兩個的關係不自信嗎?還是說彭姠之無意間的一句“哪天又分手了”,讓她多想了?

哇……心髒砰砰砰的。

於舟站起來,走到蘇唱的對麵,跨坐到她身上,摟著她的脖子,問她:“你在擔心啊?”

這句話,隱隱帶笑。

蘇唱抬眼看她,以眼神詢問,她這是什麽表情。

“我覺得,好爽哦。”於舟笑出聲,“雖然這樣有點缺德,但是,真的好爽哦。”

“我一想到你因為我患得患失,我就真的覺得我好不得了哦。哈哈哈哈哈哈哈。”

蘇唱把手放在她腰上,有點無奈。

“可是彭導也知道啊,我們自己也知道啊。”於舟說。

“僅僅是這些嗎?”蘇唱溫聲問。

“還有。”於舟抬起手,遊到蘇唱的胸前,輕輕點了一下。

然後紅著臉很不好意思地說:“給你摸。”

蘇唱沒動。

“你摸一下嘛,好軟的。”於舟摟著她動了動。

蘇唱的手伸上來,覆蓋住。

“是不是?好軟的……”於舟笑了,悄悄說。

有點色,又有點得瑟。

“你看吧,”她偏了偏頭,長發從肩膀上滑下來,“隻有你可以摸。”

不僅能觸碰到她最柔軟的地方,還能感受到她鮮活的心跳,還有她現在這樣又猖狂又羞澀的樣子,都隻有一個人可以看到。

她放在蘇唱頸間的手,繞著她的長發,思忖了幾秒,然後看進她的眼裏,認真地說:“雖然你因為我緊張,我很爽,但我不想你一直這樣,這種感受我有過,如果反複這樣,會生病的,那我們就走不下去了。”

“我雖然跟你說沒想好,但我有在漸漸想清楚,而且,雖然我不能保證,這一輩子都跟你在一起。嗯……因為這很難保證,對吧?誰也說不準以後。”

蘇唱欲言又止。

於舟沒給她說話的機會,繼續說:“但我可以答應你,假如我有一絲一毫的動搖,我就立馬,立刻,一秒鍾都不耽擱地,告訴你,好不好?”

“所以在我說之前,你就把心放肚子裏,我沒有跟你說,你就先不要去想我們會分開的可能性。當然,除非是你不想好了。”

“你要是不想好了,你也馬上告訴我,這樣咱倆都不用猜了。“

她知道蘇唱怕她又一次在感情裏忍受,忍無可忍乍然抽身而去,她很理解這種想法,然而她沒法給出定心丸。這個應對措施有點笨拙,是於舟今天寫劇本的時候想的,但可能對她們來說是最好的辦法。

“好吧?”她動了動胸口,提醒蘇唱回神。

蘇唱的睫毛抬起來,手從她的柔軟往下,要伸進褲子裏去。

於舟握住她的手腕,抽出來,放到自己腰上:“別的地方,我沒有給摸。”

蘇唱笑了,定定看她兩三秒,輕輕說一句:“壞死了。”如煙似霧,差一點就捕捉不到。

“哇,你這句話……”

“怎麽了?”

“好嬌好嬌,我愛聽,多來點。”於舟很興奮,笑出聲。

蘇唱拍了拍她的後腰,耳後有一點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