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拍拍》錄到一半,之前說過的線下漫展之期就到了。

跟劇組,括號,也就是她們自己,反括號,請了兩天假,於舟興致勃勃地收拾行李,和蘇唱打車去機場。

出門前蘇唱又生她的氣了。

哈哈哈哈這個“又”字用得好啊。

因為於舟今天雙喜臨門,收到了第一筆版稅,她先把這筆數字好好地看了一眼,截個圖發給趙女士,也鎖在僅自己可見的朋友圈裏以作留念,然後她開始想,有沒有欠別人錢。

這個習慣真的太好了。

想來想去,想到了蘇唱。她還差一點利息沒有還給她,本來按計劃不會拖那麽久,但是變化總比計劃快。

於是她一邊吃午飯一邊劃拉手機:“我還欠你點錢,給你打過去,利息補齊了,真不錯。”

蘇唱執著筷子的手一頓,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於舟知道她生氣了。

因為她將一口青菜在嘴裏嚼了好多下,慢慢地緩緩地。

於舟趕緊說:“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習慣把一件事做完,就跟在to do list上劃掉一項一樣,要不我心裏可難受了。”

“你要不喜歡,等我打過去了,你再把所有的都給我轉回來也行。”

“總之別讓我做事缺斤少兩的,我有強迫症。難受啊。“

她眨巴眨巴眼,獻寶似的給蘇唱夾了一個圓滾滾的肉丸,你看它,像不像她圓滾滾的真心。

蘇唱清淺地呼出一小口氣,神色很溫柔,但沒動那個肉丸,自己又夾了一個。

於舟慌了,放下碗,兩手捏著餐桌的桌沿,狗狗眼討饒。

“cv大人,我錯了。“

蘇唱送入一口米飯。

“唉你那個房子的牆是不是刷好了?如果刷好了,我搬過去好不好?”於舟想到了一個絕佳的表忠心的辦法,以示她絕對想要嫁入蘇門,攀龍附鳳的決心。

果然,cv大人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刷好了。”她說。

切,看吧,小氣吧啦的。

“哇!”於舟笑得有一點諂媚,“刷的什麽顏色啊?一定很好看吧。”

“樓下是奶咖,樓上的臥室是淺灰色,主臥背景牆是墨綠。你之前說過喜歡的。”蘇唱輕聲說。

“我喜歡的?”於舟的嗓子也低了下來,你來我往的,有一點意味深長。

可是她刷牆的時候,她們還在分手呢,蘇唱是不是天天在細枝末節裏想念她?還是說,她一直都覺得,她們還會複合的。

“那,刷出來好看嗎?”

“很好看。”

“那等我們從卉州回來,就搬過去,好不好?”這句話說得很軟,柔情蜜意的。

“好。”

於舟看著她笑,喲,不生氣了。

卉州比江城熱多了,這才六七月,仿佛已經進入了盛夏,大街上一眼望去,全是穿著熱褲短裙的年輕女孩子,看著就青春洋溢,養眼得很。

同為一線城市,基建和城市景觀之類的,其實都差不多,不過卉州靠海,空氣裏有粘膩的鹹味兒,又很濕,於舟鼻子向來很敏感,一下飛機就打了好幾個噴嚏。

漫展是在第二天上午,不用彩排,因此她們有一天的時間可以在卉州逛逛。

彭姠之和向挽走在前麵,於舟在後方拖著蘇唱的手,四人直奔小吃街。

剛炸好的薄脆薯片沾著奶香濃鬱的冰淇淋,送入蘇唱的口中,她避開冰淇淋,隻咬了一小口薯片,下一秒竹簽串好的牛肉丸又舉到她嘴邊,等待她矜持地品嚐一小下,然後回答於舟“這個丸子是手打的,好筋道的,是不是?”之類的問題。

於舟一出門簡直像是被放生的百靈鳥,嘰嘰喳喳不說,看什麽都很新鮮,平常要在淘寶或者江城的地攤上看一眼都嫌棄的小玩意兒,換了個地方,披上了“旅遊紀念品”的皮,她就覺得很有意思,這也想買,那也想買。

甚至買了一頂白白的寬沿洋帽。蘇唱很無奈,她每次旅遊都愛買帽子,二十幾塊三十幾塊的,通常第二天就壞了,或者壓在行李箱裏,再回去就不成形了。

但於舟覺得帽子是很有必要的,它代表了一種儀式感,就是你要穿戴上平常在自己的城市不會穿戴的東西,才能有自己來做客的隨性。

旅遊,意味著你是個過客,意味著你不用在乎任何眼光,意味著,你可以出格。

這才是旅遊的真諦。

從小吃街出來,旁邊是一個稍大的胡同,飯店的招牌高低錯落,她們正打開大眾點評準備找一家評價不錯的去吃飯,卻見於舟盯著一位年輕女孩兒的背影,“咦”了一聲。

“怎麽了?”蘇唱捏捏跟她十指交握的手,也看過去。

於舟壓抑住小小的興奮:“她手上的那本書……是不是《神龕》啊?”

話還沒講完,笑容就揚起來了。

“去看看,去看看。”她看一眼向挽和彭姠之,拉著蘇唱的手搖了搖,身子也又鼓動性地躍了兩下。

於是四個人鬼鬼祟祟地尾隨著那位年輕的姑娘,於舟拉著蘇唱快步走近,在離她兩三步的地方,彎著腰去看她手裏的書。

這封麵……真的是《神龕》。

她心裏的小人兒雙手捏拳,激動地搖了搖。

第一次偶遇她的讀者誒!她想繞過去看看讀者長什麽樣。

於是以眼神央求了蘇唱,然後直起身子,挽著她,裝作毫不在意地擦肩而過,再不經意地回頭叫身後的好友:“挽挽,彭導,快點。”

叫得很溫婉,拿著《神龕》的讀者抬頭看了她一眼。

這個對視僅僅一秒,但於舟的心裏停滯了一拍。

很普通的一個女孩兒,和於舟一樣,轉瞬就可能淹沒在人潮裏,但因為她拿著這本書,她和於舟有了一個小秘密,哪怕她們並不相識。

她甚至不知道,麵前這個處心積慮想要見她一麵的姑娘,就是曾經在某個夜晚,讓她開懷也讓她傷感的說書人。

於舟垂下睫毛,笑了笑,在心裏對她說了你好,又說了再見。

因為次日還有活動,她們的玩樂並沒有多囂張,僅僅是吃了飯喝了點小酒,就回到酒店休息。第二天七八點,於舟就把她們都叫起來了,沒別的,沒參加過漫展,很興奮。

在酒店吃早餐時,彭姠之拿了滿滿一盤子,坐到對麵,突然開始講八卦。

哪有早上講八卦的,她的神經都還沒覺醒,於舟聽得很吃力。

彭姠之夾起一個奶黃包,咬一口,鼓著腮幫子問向挽:“你最近跟晁新聯係了嗎?”

向挽搖頭。

於舟有一點警覺,印象中,這不是彭姠之第一次提起晁老師了,很反常。

於是她問:“怎麽了?”

彭姠之就等她這句呢,嚼兩口饅頭,咽下去:“我聽說,前兩天,晁新又跟人說,她女兒喜歡向挽了。”

“這可是第二次了啊。”她對著蘇唱抖了抖眉毛。

蘇唱心知肚明。

“啥意思?”於舟看一眼向挽。

“啥意思嘛不好說,但晁新從來不誇人,也從來不表達對誰的喜歡,更幾乎不提她的女兒。”

啊這。

“……人不是有女兒嗎?”於舟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理解錯彭姠之的意思。

“反正你們自己看吧。”彭姠之悠了悠脖子,不想再說了。

“那我覺得,你也挺關注挽挽的。”也巴巴兒地問了兩次晁老師呢。

“唉!老娘……”

“是直的,我知道。”於舟接話。

彭姠之氣得飯都吃不下,浪費了一小盤自助餐,當事人向挽倒是“也無風雨也無晴”,慢條斯理地享用早餐。

卉州流火的豔陽天裏,幾人往漫展去。時間還早,但漫展的場子很熱鬧,已經聚了不少人了,還有好些二次元的小朋友穿著lo娘的服裝,或者玩兒cosplay,也有漢服黨,三三兩兩地拍照,像在參加遊園會。

於舟就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打扮得樸素了點兒。

《往右行》廣播劇展區大大的牌子豎立在A6區,一個簡單卻用心的舞台,背景牆上有這部廣播劇的海報,然後將彭姠之和向挽的照片拚接在了上麵,笑盈盈的,讓人看了就喜歡。

舞台上空無一人,台下的觀眾卻已經漸漸就位了,還有好些粉絲為了等她們,早早地拿著橫幅和應援物,守在她們要經過的工作區。

這都是有追線下經驗的粉絲才知道,這個工作區是以供工作人員出入的,雖然也有長長的分隔線攔著,但比台子上是近多了,如果老師們有空的話,經常會停下來打招呼,親和一些的,還會走過去簽名合影。

四人戴著工作證,由工作人員領著,彭姠之和向挽領頭,蘇唱和於舟跟在後麵。

於舟的中二魂又起來了,她看了看蘇唱低頭專心走路的側臉,覺得她好帥,從而又覺得她們四個人都好帥,走在一起就讓人想唱“叱吒風雲我任意闖,萬眾仰望”。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到了粉絲區,右邊果然聚集了一大票人,傳來歡呼和**,所有人都沒想到蘇唱也在,**比預期的又大一點。

三個人目不斜視,聽工作人員講一會兒上台的注意事項,隻有沒見過世麵的於舟一邊走,一邊從蘇唱左邊探出身子,悄悄看右邊分隔線外的粉絲。

哇,手幅都好漂亮,應援圖也挑得用心,連上麵的彭姠之都高冷起來了。

她有點近視,正眯著眼睛想再看清楚一點,後腦勺卻被一隻纖長的手輕輕拍了拍。

蘇唱抬起胳膊,將於舟不規矩的頭按了回來。

這個動作曖昧極了,哪怕那邊的粉絲隻能看到蘇唱的背影和她懶懶伸出的手。

但也足夠她們麵麵相覷,錄像和拍照的手都頓了頓。

然後開始嘀咕:“這人誰啊?”

“好像是那個作者。”

“《神龕》的?”

“對。”

“嘶……”

於舟的身體被蘇唱擋住,抬頭看她一眼。

蘇唱輕輕笑著,小聲說:“會被拍到正臉。”

“啊……”

“怕不怕?”

“嗯……倒也不是很怕。”想了想,又補一句,“但也不想被拍到剛才眯著眼近視的樣子。”

向挽和彭姠之被工作人員叫走,蘇唱站在原地,回了兩個工作消息,然後把手機放下,那邊的粉絲見她有空了,小聲地叫她。

蘇唱於是笑了笑,走過去,跟她們打打招呼,自然而然地把筆記本和簽字筆接過來。

一邊低頭簽,一邊問:“這麽早就來,熱嗎?”

前排的粉絲都激動得說不出話,有一位小姑娘漲得臉都紅了,原本是衝著彭姠之和向挽來的,但這麽近距離地看著蘇唱,高挑纖瘦,光潔的臉上一點瑕疵都沒有,仿佛還能聽見她說話前清淺的氣息,明明站在跟前,又好像遠在天邊。

她難以形容這種感覺,隻能說,自己入坑了。

簽好名,她將簽字筆蓋上,在指間調轉了個頭,筆尖對著自己,然後遞給粉絲們。

一回頭卻見於舟在不遠處低頭玩手機,有工作人員經過,她以為是蘇唱回來了,一邊刷著微博,一邊抬腳就跟人走。

蘇唱有點好笑,叫她:“舟舟。”

於舟茫然地回頭,看著她眨了眨眼。

蘇唱招手讓她過來,手沒收回,等於舟到了跟前,就自然而然地把胳膊搭在了她的肩上。

然後她攬著於舟就要走。

剛才簽過名的小姑娘又鼓起勇氣叫了蘇唱一聲。

蘇唱停下來,很溫柔:“嗯?”

“那個,蘇老師,今天拍到的照片,能發嗎?”小姑娘揚揚手裏的相機,說得很委婉。

蘇唱想了想,輕聲說:“隨意。不過,我們不是很想公開。”

她淡淡一笑。

沒什麽好回避的,但也不想大張旗鼓。

“明白。”幾個小姑娘給她一個眼神暗示。

“走了。”蘇唱豎起手,幅度小小地搖了搖。於舟也探出頭來,跟著矜持地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