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小娘子, 一千斤竹筍吃到猴年馬月去……善心過甚可不是好兆頭。”宋淼在薑曉身側,看戲似的涼涼開口。
哪裏有人群熱鬧,哪裏就有宋淼的身影。
“他們正好有貨, 我也恰好需要,搭把手而已。”
薑曉不在意的笑笑, 不影響自己的前提下, 能付出善意的時候,多結些善緣又有何妨?
薑曉本發愁田間的水稻產出後,做什麽主打產品上架, 若要掀起風潮定是要新鮮物件。
如今這麽一批好雷筍,做酸筍豈不是一步到位?
酸筍有了,風味獨特的螺螄粉,還會遠嗎?
螺螄與豬骨熬製鮮湯, 配合醃製到位的酸筍,還有各式豐富配料,製作出的螺螄粉聞起來臭,可吃起來最是美味不過。
薑曉在酒樓踩過點, 與食攤的來往食客閑聊過,也翻閱地方誌確認過,大曆還未出現螺螄粉。
酒樓食肆買薑曉使用過的配方, 或者聞風仿造美食拆解做法又如何。
薑曉要做的就是開足創新馬力, 弘揚腦海中的各大菜係美食。
隻要跑得快, 就沒有人能追得上她!
牧場雞圈養的那麽多雞,製作炸雞後剩下的雞爪, 可以用來做酸筍雞爪。
鳳爪若是被悶煮得軟爛, 隻需輕輕一咬就會骨肉脫離。
薑曉稍稍一想, 便覺得口齒生津, 似是嚐到了鳳爪的美味。
“不過薑小娘子非常人,定有好法子處理這棘手東西的,我就等著看戲咯。”
宋淼這個話癆,不知疲倦地喋喋不休,才打斷了薑曉用意念啃食鳳爪。
明日回家後大項工作已確定,薑曉轉而在腦海中,劃拉係統新發布的任務。
係統發布的“酒香也怕巷子深”任務,雖說是有懲罰機製,可完成時間較為寬裕。
薑曉有信心能順利完成,畢竟她在淩江邊開小吃攤時,有意花式打過廣告。
諸如用美食做誘餌,告知感興趣的客人,食鋪開在泰康村……
附近有值得一觀的砒砂岩地貌,無論是舉家出遊,還是文人采風吟詩都是好去處。
更讓薑曉有自信的,是有意識地進行品牌推廣。
薑曉讓陸珩纂刻了各式印章,大小形製各具特色。
包裝茶葉蛋的紙袋上,就加蓋了小小的方形印章,上書俊秀的“薑園”二字,而下方一枚長方印章,另書“泰康村”三字。
還引得在江畔流觴曲水的文人,舉著空紙袋來問,這一手好字出自誰手?
聽聞這字的主人開了茶攤,更言要前去品鑒清茶。
即便隻是客人們的隨口之言,廣告作用也是潛移默化的。
如今還有宋淼承諾的,要在江湖小報上打一波廣告。
這樣看來這任務,是來白送薑曉高品質五花牛的。
“想降低我的田莊產出,到夢裏去實現吧。”
【宿主好凶,666好受傷害,嚶嚶嚶。】
“閉嘴,切換回低音炮,不許惡意賣萌。”
薑曉被吵得腦門嗡嗡直響,連聲喝止了係統的嚶嚶嚶。
薑曉既決定醃製酸筍,便需要準備一些器具,家中雖有閑置的大缸可以專用於醃菜。
但薑曉還是打算到西市街麵上瞧瞧,再挑選些小點的罐子醃製酸筍,這樣取用時比較方便。
薑曉照例卸了車廂,翻身上馬一路疾馳,不多時便到了西市。
還未到賣罐子的鋪麵,薑曉反倒在被她列入黑名單的肉鋪,拽住了馬韁繩。
昨日薑曉到肉鋪時,是滿臉橫肉的店主,親自剁肉招攬生意。
而今日店主的娘子,正在教訓婢子。
肉鋪娘子雖身姿粗獷,卻裝扮地花裏胡哨,她掐著站在店門口的婢子破口大罵。
而人高馬大的店主,隻瑟縮著不敢對娘子有絲毫阻攔。
“不過是個下等的奴仆,還敢肖想我天上有地下無的兒子,借你一萬個狗膽!倒是慣著你這賤坯子了!”
婢子雖身量高出娘子許多,模樣周正瞧起來卻不太機靈,婢子並不躲閃,隻乖乖地任娘子吼罵揉扯。
這副不喊不躲的模樣,倒更惹得肉鋪娘子氣血上頭,聲音變得更加尖利:
“好好叫賣!這些牛肚雜碎不回夠本,明日就把你發賣了,看你還勾不勾搭恩人家的好郎君!”
旁邊店鋪的娘子看不下去了,上去勸解卻無甚作用。
周遭擺攤的商販,卻是將肉鋪娘子的老底,掀了個痛快。
“這婢子不過十四歲,因今年南州遭災,家裏覺得女孩子空養著費錢,將她發賣了。”
“這婢女來時,哭得還暈過去幾回……這娘子覺得買奴婢花費的銀子,對於這婢女是天大恩德,便處處以恩人自居。”
“還不是她那不成器的兒子,瞧上這婢子想要染指一二,卻將這娘子氣得夠嗆。”
“哎剛還有與婢子同村的後生,聽說是景林村的吧?還來瞧過這孩子,又是哭了一回。”
這看似呆愣的婢子,才十四歲啊,薑曉沉默地注視著眼前的吵嚷。
原主被薑家趕出大門時,也不過是十四歲的小丫頭,還尚未行及笄禮。
在這世間走一遭,宛如浮萍,不知去路,不明歸途。
區別在於,眼前這小婢子生養在家中,十四歲時被發賣到別處。
而最後心灰意冷的原主,剛出生時進入薑家,被充作薑家二小姐養著。
十四歲時真千金薑亦柔高調回歸,而原主那時已是無父無母,卻又被無情地掃地出門。
世人皆言薑家心善,對於錯認的孩子,離開時還能給一處田莊傍身。
可在原主的記憶中,原主曾聽過薑家當家人密談。
真千金在剛出生時被高人批命,須得遠離繁華之地,選一生辰八字相生相克的替身,為其擋災避禍才能好生長大。
薑曉剛出生時,就因為生辰八字被薑家盯上,被薑家費了手段搶去。
而丟給薑曉的田莊,本就是薑曉親生父母的田產。
薑家算盤打得很準,親女兒薑亦柔出生後,被送到遠離薑家的莊上養著,不聲不響隻當世間無此人,在十四歲時才被風光接回家中。
薑曉隻覺鈍鈍地發疼,原主自幼在薑家長大,雖是心有怨恨,可到底還是對薑家心懷眷戀。
原主接受了她的命運,可隻在麵對秦鶴軒時心有不甘,奮力一搏後又沉默放手。
也不知薑家對原主這個可憐的小姑娘,可曾有過半分愧意?
多年不聞不問,想來是無半分愧意的。
順利長大的薑亦柔,一路平平安安地,成了《寒霜劍落》的女主。
男主秦鶴軒素以道德楷模標榜自居,既是退了薑家的婚,那便不能再與薑亦柔訂婚。
薑亦柔便毫無怨懟地,在男主身邊做著紅顏知己,作為主角團一員不斷成長。
不管男女主二人,在私下裏如何恩怨糾纏,麵上卻是清白幹淨。
這導致男主秦鶴軒的摯友,青山派的少掌門顧尋南,把為不開竅的男主尋伴侶當做大事。
豈料紅顏知己薑亦柔,才是最後的勝者。
薑曉上次在樂平縣城,遇到秦鶴軒和摯友顧尋南時,本無意與主角團牽扯。
但抱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想法,薑曉還是試探一二,秦鶴軒初步觀之,倒是與書中描寫近似。
至於薑亦柔如何,薑曉便不得而知了。
“這牛肚是老牛幼牛的?”薑曉下馬上前,指著擺在店鋪外的雜碎,沉聲問道。
肉鋪娘子看有客人上門,終於不再撕扯小丫頭,趕忙回應道:“都有的,小娘子是想要何種?”
眾人見沒有好戲再看,也都各自散去了。
小婢子悄悄抹了把眼角的淚珠,按娘子教導過的,主動上前幫薑曉翻看攤上的雜碎。
這滿攤的雜碎卻鮮有人問津,也難怪肉鋪娘子用小婢子撒氣。
大曆朝精米勁肉,素來是富貴人家的專利,而牛肚豬心這等次級肉類,自是不入流的。
主流觀念認為心肝脾肺腎,是內“髒”即內部肮髒無比,除了可用於治病做藥,富貴人家素日極是厭惡此等“汙物”。
貧寒人家雖會買這些雜碎充當肉食,可真正的貧寒人家,不是逢年過節又有幾戶人家會買來解饞呢?
這些下水雜碎,便處在極其尷尬的位置,平日裏出售並不容易。
薑曉挑揀一番,看這些下水都是剛宰殺的,倒是可以買些回去,也算是替小丫頭解圍。至於將小丫頭買走徹底解圍,這念頭在薑曉腦海中一閃而過。
田莊倒也缺一個趁手的婢子,既是來自景林村,之後倒是可以找人探問其人品做派。
薑曉不由得歎口氣,可這世上可憐人太多了,量力而行才是正道。
她又何嚐不是一浮萍呢?
“我要幼牛的牛肚。”薑曉素來是個有算計的人,低落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買牛肚回去做何物,薑曉合計過了。
自薑曉做過炸雞後,她一直打算試做芝士。
可在這個時代沒有凝乳酶,是無法製作拉絲芝士的,能做的隻有無法拉絲的。
但薑曉此前看過一個古方,她因為覺得好玩,以前還動手實踐過。
那就是利用年輕反芻動物的胃,進行凝乳酶的生產。
可以把牛的胃,進行醃製處理後保持幹燥,待需要時剪成小塊浸泡在水中,這可以作為粗製的凝乳酶,用來製作拉絲芝士。
改日薑曉想換個口味,製作口感地道的披薩或是牛肉焗飯時,芝士是不可或缺的。
如今正好有符合製作條件的牛胃,薑曉決定先買到手,放在係統行囊裏保鮮。
待薑曉離開肉鋪時,小婢子正被肉鋪娘子,指派進屋去幹活。
因不好出手的雜碎開了張,花裏胡哨的娘子麵色稍霽,倒是沒有再嘶吼小婢子。
“多謝小娘子。”年僅十四歲的婢子,聲音低低地對薑曉說道,抿唇羞澀地笑了下。
薑曉提溜著牛肚,正左右環顧想要尋個僻靜地方,把它塞到係統行囊裏。
卻迎麵聽到一個嬌柔的聲音,似是在輕聲喚薑曉。
“是姐姐嗎?”姿容姣好的女子,行似弱柳扶風,滿麵驚喜地喚著薑曉。
女子見薑曉並不回應,和善的麵目秀眉微蹙,便要上前牽薑曉的手。
“姐姐莫不是不認得我了?竟也是個脾氣倔的,不過是稍向阿爹阿娘說個軟話,家裏還是歡迎姐姐回去的。”
這就是先哲所言,莫要背後論人是非?
薑曉對此玄學無力吐槽,這便是薑亦柔吧。
論劍大會剛過,各路人馬還在永定城觀望集聚,熱鬧的西市碰上一二熟人,倒也不稀奇。
薑亦柔纖腰不堪一握,從外貌到聲音,處處都是惹人憐惜的。
可原主和薑亦柔的關係,沒有如此親密吧?
這一聲不見外的姐姐,險激起雞皮疙瘩。
薑曉秉持著敵不動我不動原則,隻禮貌打招呼卻並不多言。
“呦這臭氣熏天的雜碎,竟是女兒家該提在手裏的?”薑亦柔身側婢女模樣的女子,以帕捂唇嫌棄地說道。
薑曉靜待兩秒,想看看麵和心善的薑亦柔如何開口,薑曉可並未等到開口。
“不提在手裏,難道頂在你的頭上?”薑亦柔既不說和,薑曉便以粗應粗,先拿對她不敬的人開刀。
薑亦柔麵上雖是坦然,可心中早起燃起一團火。
這冒牌貨不是已經消失了嗎,怎的又出現了,一個失敗者竟然能笑得起來。
這薑曉吟吟笑意顧盼生輝,激得薑亦柔狠狠掐住自己的掌心。
這冒牌貨在田莊裏折騰就罷了,可在論劍大會上,薑亦柔竟發現秦哥哥的玉牌不見了。
待薑亦柔旁敲側擊的問過顧尋南,她才得知玉牌被贈給了薑曉,原因是勢單力薄!
這個冒牌貨竟然不聲不響地,同秦哥哥見過麵了!
而這薑曉如今生的越發貌美,薑亦柔素以貌美自居,現在卻覺薑曉的容貌極是刺目。
秦哥哥萬一被這薑曉勾住心魂,可怎麽辦才好。
思及此處,薑亦柔便氣得牙直癢,恨不得將薑曉笑盈盈的麵頰撕裂下來。
不過是提著一堆臭雜碎,上不得台麵的冒牌貨罷了。
今日的門派交流剛剛結束,很多人雖到西市買看東西,可薑亦柔看四處並無熟識之人,便笑著壓低聲音冷言道:
“陰魂不散!你是聽到我們參加論劍大會,眼巴巴地來尋嗎?雖說你出身低賤,好歹薑家養你十四年,也教了你女子該遵的禮法,怎的還這樣不知輕重貴賤。”
婢女了解薑亦柔的心意,故作嬌弱弱的便向薑曉懷裏倒,實則向路上的車馬行人中,作勢推了薑曉一把。
這都是什麽滑稽東西,薑曉實在是受不了了!
這就是薑亦柔的另一麵?
因書中蒙麵妖女早早被滅,除了實打實過招之外,與主角團並無交集。
竟不知薑亦柔對於薑曉,是這般態度。
薑亦柔在書中雖是花瓶,可也是柔弱不能自理的漂亮花瓶,眼前這妒婦又是個什麽鬼東西?
薑曉再提不起精神應付,隻想快點了結回家種田,她正要甩一鞭子出去時,那口出惡言的婢女,卻被突然飛來的劍鞘擊得四腳朝天。
“你又是誰啊口出髒汙,倒想問問你是否有爹娘教養?”冷冽的女聲在薑曉身側響起。
薑曉回頭看去,一襲白衣飄飄,又美又颯。
是寒雪宮的蕭月瑤!
“前輩,你沒事吧!”蕭月瑤冷冷瞪了薑亦柔一眼,左右瞧看薑曉是否受傷。
“怎的任這瘋狗亂咬?還好我來了,她還以為講得聲音低,旁人就聽不到了嗎?!”
“不妨事,一場小誤會。”薑曉真心實意地笑笑,讓蕭月瑤安心。
不過隻見過一麵,卻能得蕭月瑤如此回護,這也許就是結的善緣。
婢女碰到了硬茬,隻得識趣地自行站立起來。
而薑亦柔瞧眾人看來,又擺出柔弱被欺負的模樣,隻盼著秦哥哥快些來護花,也好看看薑曉提著肮髒雜碎的模樣。
“蕭女俠,不過是一場誤會,何必咄咄逼人?”
可蕭月瑤豈是受人欺負的主,自幼便是被寵著長大的。
“誤會?別忘了論劍大會,你那情郎被我兄長打得落花流水,你還好意思在我兄妹的前輩麵前作妖?”
薑亦柔被戳了痛腳,麵頰緋紅隻得回應道:“論劍大會本就是切磋盛會,將勝敗掛在嘴邊,最是有悖俠道。”
蕭月瑤同薑亦柔唇舌交戰,好不熱鬧。
薑亦柔看圍觀人數增多,也顧不得再給薑曉下馬威,隻撇下一句“蠻橫無理,不願與之為伍”後,帶著婢子匆匆離去。
可薑曉隻關注到了一點,論劍大會秦鶴軒竟未拿得第一?
薑曉翻看江湖小報時,隻顧著看雲麾將軍如何處理居魂劍,對於論劍大會的比武倒少了一份關注。
那按書中劇情發展,之後居魂劍在靜安寺被竊時,秦鶴軒在前去尋劍隊伍中,豈不是少了份話語權?
若是不能第一個尋到失竊的居魂劍,不能得居魂劍認主,那秦鶴軒豈不是與第一件江湖秘寶失之交臂?
劇情線偏了呀!
薑曉連忙問蕭月瑤,“你兄長呢?”
蕭月瑤很是得意地偏頭笑道:“多虧了前輩指點,我兄長在大會上大展身手,得了第一後又有幸得雲麾將軍點撥。”
說著,蕭月瑤指向不遠處,“葉將軍還要在酒樓設席,給我兄妹踐行呢。”
啥?
按書中劇情,雲麾將軍不是應親近秦鶴軒,提點他取得居魂劍嗎?
薑曉小小的腦袋裏,滿是大大的問號。
“多虧兄長吃了前輩所賜的丹藥,外功得以突破,這才有幸得了第一。”
蕭月瑤對於薑曉當初給的椒鹽土豆,已達到了狂熱崇拜的地步。
薑曉逆著蕭月瑤所指方向,牽著絕塵行進。
陸珩既規避與薑曉接觸,她就不主動上門搞事了。
卻不料蕭月瑤開心喚道:“葉將軍,兄長!”
戴著銀質麵具的雲麾將軍,還有白衣勝雪的蕭雲謙,站在酒樓門前正要進去,聞言皆停住腳步看向薑曉方向。
“蕭女俠,你路癡啊?”薑曉不禁扶額低歎。
薑曉的突然出現,讓陸珩不由一愣,卻隻能默不作聲。
雖然在雲千重對薑曉的說辭中,雲麾將軍受幕僚陸珩所托向沈家致歉,還曾看過薑曉未易容的畫像。
可在外人眼中,薑曉與在茶樓揭穿葉九郎的,並非同一人。
薑曉也隻得不做聲,陸珩為了讓她在茶樓圓話本夢,套了太多層娃。
蕭雲謙驚喜之餘,馬上給二人相互介紹,“這是我的前輩,這是雲麾將軍。”
“葉將軍久仰大名,將軍可喚我薑姑娘。”
“薑……姑娘。”陸珩隻得啞著嗓子,同薑曉打招呼。
薑曉感慨地將陸珩望著,半日不見陸珩,他說話好像更磕巴了。
蕭雲謙一如既往地麵容冷峻,可在此處巧遇薑曉,他麵上也高興了幾分。
四人既在此處相遇,客套幾句後,竟演變成了四人到酒樓雅間落座。
據蕭月瑤在路上透露,葉將軍不怎麽愛說話,隻以紙筆同兄長交流劍法。
所以各懷心思的四人,在點菜過後,空氣中一陣沉默。
本是多話的蕭月瑤,也因畏懼雲麾將軍,一直乖巧坐著。
薑曉望著陸珩提筆寫字,字跡中規中矩,回答蕭雲謙對於劍法的問題。
不似往日龍飛鳳舞,裝得可真像,這雲麾將軍與薑曉認識的陸珩,當真無半分相似之處。
菜還未上來,陸珩的隨從敲門進來:“將軍,先前抓到的西戎人已經被送到大理寺,沈大人說要同將軍當麵詳聊。”
隨從雖在同陸珩講話,手指卻在衣袍上輕叩。
若非薑曉熟讀原書,知曉雲麾將軍以此作為暗語,旁人是注意不到的。
薑曉邊抽出帕子拭唇,邊瞟向隨從正在敲暗語的手:太子、無事、速行。
陸珩隨即起身行禮,將隨身錢袋拋給隨從:“抱歉,葉……某失陪,招待好貴客。”
薑曉在心中搖頭,雲麾將軍的東宮劇情線,豈是她能摻和的。
好奇心害死貓,還是等著吃菜吧。
陸珩的離開後,薑曉三人倒是放開來,就近日見聞邊吃邊聊。
“蕭少俠預定的土豆還未成熟,不過田莊蔬果倒是新熟了不少,二位有時間可去我家嚐嚐。”
“多謝前輩。”蕭雲謙想到薑曉提供的幫助,聲音更柔和了幾分。
“前輩,那薑亦柔好討厭,若她下次還那樣,我見她一次凶她一次。”
“心意領了,但以後不要為了我,同她多生嫌隙。”看到蕭月瑤如此仗義,薑曉頂著假前輩名號,委實心虛。
上次蕭氏兄妹走得急,這次才互通了地址,薑曉與二人說好待土豆成熟後,立即傳信到寒雪宮。
蕭氏兄妹表示今後路過田莊,定前去拜訪,三人方才作別。
從酒樓出來,早已過了正午。
薑曉把絕塵暫寄養在酒樓,她本來的目標酸筍罐子,還未買到手。
閑晃一圈後,合適的罐子買到手,薑曉尋了僻靜處將它們存放到係統行囊。
薑曉一身輕鬆地往回走,一路走走停停。
正當她挑揀著攤子上的紙鳶時,一輛原本疾行的馬車驟然停在身側。
外觀簡樸,在鬧市往來的車馬中並不起眼。
薑曉下意識地放下紙鳶,抓緊鞭子,側退一步。
一隻骨節分明、修長白皙的手撩起車簾:“上車。”
這微不可聞的幽幽藥香,是陸珩?
薑曉鬆了口氣,靠近車簾:“葉將軍客氣了,我還要逛街……”
未等薑曉說完,陸珩從車內探出身子,一把將薑曉抱上馬車:“借姑娘……一用!”
車身一晃,馬車又開始快速行進。
陸珩雙臂緊環著薑曉,他的脊背直接撞到了車壁上。
溫熱的呼吸輕拂薑曉的發間,耳邊是陸珩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你發什麽神經!”薑曉反應過來,仰起泛紅的小臉衝陸珩嬌喝。
薑曉的頭抬得急,發髻劃過陸珩的喉結。
陸珩感覺癢癢的,喉結滾動,略定了定神。
他對著幾乎貼在臉上的人肅言道:“薑……姑娘,冒犯了。要不你先……從我……懷裏出來?”
“你胳膊卡著我,我出不去!”薑曉又急又臊,感覺自己像隻煮熟了的蝦,腳趾蜷縮,連頭發絲兒都是燙的。
撕了陸珩的心都有了。
陸珩輕咳一聲,不動聲色地鬆開緊箍在薑曉腰上的手。
他心道,腰這麽細一碰就折了,點菜還點青菜,也不知道多吃點肉。
薑曉端坐好,瞥了正襟危坐的陸珩一眼,她整理好發髻,撩開窗幔看向車外。
這馬看似其貌不揚,腳程卻如此之快,片刻功夫已跑出了好幾條街。
“葉將軍,不如說說你為何光天化日之下,當街強搶民女?”
“事急從權,請薑……姑娘見諒。待會若……是有人攔下馬車,你重複……我說的話就好。”
看來陸珩並不打算說實話,薑曉歪了歪腦袋:“哦?可我為什麽要幫將軍呢?”
陸珩輕撩起窗幔,小心觀察窗外:“此事我會同你朋友……詳說,請他見諒。”
薑曉撲哧一笑:“將軍說的好笑,你是陸珩的上司,可與我有何幹係。我幫了你,你付相應的酬勞,互不相欠豈不更好?”
說罷,薑曉坦然地抽出帕子絞著玩兒。
陸珩麵色從容,心中卻是愁緒鬱結,這薑曉無論見到誰,都是這副小貔貅嘴臉。
“事成之後,給你這些……”
陸珩準備掏錢袋時,才想起在酒樓時已將錢袋拋給隨從,不得已指向腰間係著的青白玉佩。
“這個先抵……給你,改日……拿酬勞來換。”
“成交。”薑曉輕輕嗅了下車內,淡的快要消散的菀香香味,心中有了計較。
薑曉正與陸珩大眼瞪小眼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漸近,馬聲嘶鳴停在車前。
馬車急停了下來。
陸珩以食指抵唇,示意薑曉噤聲後,自行跳下了馬車。
薑曉輕輕向外挪了挪,仔細聽外麵的響動。
一道略顯尖細的聲音在車外響起:“原來真的是葉將軍,這是急著去哪啊?”
陸珩聲帶笑意:“車馬簡陋,難為公公……能認出是我。”
來人毫不客氣地回應:“確實,葉將軍不坐平日裏的馬車,反而突然換了這不起眼的。”頓了頓,狀似無意地接著說:“我向來不知將軍節儉至此呢。”
“幾日前回城路上遇到流寇,不幸折了慣用的車馬,車夫也受了驚嚇臥病在床。隻能暫用舊時車馬,讓公公見笑了。”
“哦?那可真是萬幸,將軍無事便好。不過將軍如此匆忙,不知情的人定以為你在躲藏遮掩什麽呢。”
陸珩像是沒有覺察出來人的不善,依然耐心回應,因說得緩慢倒也不那麽結巴磕絆:
“這車夫……是我的隨從,沒駕過馬車行得不穩,時快時慢的。不知公公……尋我何事?”
“瞧瞧我這記性,竟忘了來意。我奉了聖上口諭,一則是到副都大理寺查問西戎三王子同黨。二則嘛,是尋太子殿下回京麵見聖上。”
薑曉正在琢磨來人的打算,車簾突然被人掀起,尖細的聲音滿是恭敬卻帶著得意:“太子殿下,請吧。”
果然如此。
薑曉與掀起車簾的人對視一眼,那人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薑曉靦腆地笑了笑,踩著早已擺放好的杌凳,動作輕柔地下了車。
來者共有四人,其中三人均牽著馬,恭敬地站在一旁。
剛掀開車簾的人雖著常服,腰間卻懸掛銀質魚符,是出入宮廷的憑證。
“666,開個人物信息提示唄。”
【下不為例】
【當今聖上心腹宦官,李文珍】
“口是心非,謝啦。”
【已扣除300積分】
薑曉:“……呸,白謝了。”
當今聖上正值壯年,本性多疑,善於玩弄製衡之術,如今更是重用宦官。
將朝堂上一部分繁瑣政務交給宦官處理,讓朝臣、皇子、宦官間彼此製衡,把權力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而江湖與朝堂明暗關係,千絲萬縷更是深不可測。
正如書中所言,太子身份尊貴聲望頗高,朝中有很多支持者,這引起了聖上的忌憚,曾多次當眾斥責太子。
如今太子一黨,處境正值艱難。
葉將軍便是堅定地站隊太子,日子過得很是疲累。
太子、無事、速行……果然,段允的暗語是說與太子會麵,已準備穩妥,速去!
雲麾將軍雖已卸任,在軍中仍有威望。
可在茶樓辦案時用的卻是宮廷近衛高手,明顯是聖上特意為他調撥的人手。
聖上對於太子一黨,照理說可沒有如此厚愛。
陸珩不喜用香,馬車上卻有淡淡的菀香香氣。
但在書中太子卻是喜配香囊的,他與太子妃自幼感情深厚,隨身佩戴她親製的莞香香囊。
這李公公方才篤定車內有太子殿下,定是聽到了風聲說雲麾將軍與太子私下見麵,匆忙趕來抓把柄。
雲麾將軍若是因此失去聖上信任,對於宦官一派自然是利大於弊。
若雲麾將軍是朝堂皆知的太子一黨,何必如此遮掩。
薑曉斷定現在葉季文實為太子一黨,但表麵功夫做得齊備,是名正言順的純臣。
他在演戲,作為太子的隱藏助力,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所以剛才陸珩同來人說的話,薑曉一個字都不信。
車馬簡樸是方便掩人耳目,而鬧市疾行,無非是要遠離剛剛的會麵地點,讓人不好追查。
行跡暴露後太子離開,陸珩才匆忙把薑曉拽上馬車,以掩人耳目。
陸珩既當著蕭雲謙的麵說要去大理寺,那便真是去過了大理寺。
大理寺人多嘴雜,不是穩妥的見麵地點,隻能是出了大理寺後,與太子在車上見麵談要緊事。
所以,薑曉得讓來人相信,陸珩出了大理寺後,長時間同自己在一起。
“公公此言葉某聽得迷糊,莫非公公以為太子殿下在這馬車上吧?隻是順道送蕭少俠的朋友,回客棧而已。”陸珩聲音滿是驚訝。
“將軍與蕭少俠不過是論劍大會結識,竟與他的朋友也相熟嗎?”李文珍麵色很不好看。
薑曉微微福身,打破了二人間膠著的氣氛:“薑曉見過李公公。”
李文珍麵色少緩:“這位小娘子如何得知我姓李?”
“李公公剛撩車簾時,拇指上帶著一枚金鑲玉扳指。”
李文珍覺得有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