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再感受不到濃烈的殺意, 薑曉周遭淩厲洶湧的劍氣也平穩下來。
脫離劍鞘的佩劍紛紛穿梭回人群,又是引得眾人一陣驚呼。
“薑莊主竟是此等絕世高手?真人不露相啊。”
“這居魂劍算是認主了吧,早知道這麽簡單, 我也上了。”
“瞧你那羨慕嫉妒的慫樣兒,方才是誰腿顫地跪在地上了?”
……
薑曉麵上穩如老狗, 腦海內卻與係統大戰。
說好的以血祭劍呢?
虧她她怕流血, 還心理建設了好久。
【居魂劍主動認主百年難遇,隻要宿主需要,劍自來。】
薑曉示意慧覺大師呈上冰棺斷手, “這是薑懷山的替身傀儡,大師偶得其帶有星月胎記的斷手,若樓主熟識,還請節哀。”
斷手因被冰棺和寒冰石護著, 宛如剛從腕上斷下,其上的胎記一覽無餘。
本捧著斷劍難受的樓主,隻一眼便認定這是他的兒子,又猛地將斷手捂在胸口。
樓主此前遭居魂劍重擊, 大悲之下脆弱的經脈竟然俱斷,再不能運功提氣。
怕是日後,再也不能提劍了。
蕭雲謙觀察萬星樓偃旗息鼓, 斷定藥王穀再無其他可能黨羽, 向方丈呈上證物。
他確實將物證準備齊全, 之所以這麽晚趕到,就是為了避開秦巒一幹人等潛入書房。
從暗格中獲取了天澤城城主麵具、身份腰牌、同薑懷山書信往來……件件鐵證如山。
方丈:“阿彌陀佛, 秦穀主可有話說?”
不是堅持清白的激烈反駁, 也非被揭穿麵目的瑟瑟發抖。
藥王穀主秦巒嗤笑一聲, “同你們在這裏過家家這麽久, 秦某真的累了,諸位豪傑不覺得耳朵甕鳴視線模糊嗎?”
隨著秦巒此話出口,諸人陸續發現所述症狀。
秦巒是天澤城主板上釘釘,天澤城最擅用毒,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掙紮間已有人蜷縮身子,艱難向門口爬去。
李大牛冷靜詢問薑曉,“莊主,薑懷山當時不就是這等毒症嗎?”
薑曉剛點頭,就看到爬到門口的人,已被身手快準狠的藥王穀弟子打了回來。
果然秦巒帶了大批高級傀儡,外表與常人無異,功力卻提升大境界。
“薑莊主,可有解毒之法?”方丈白須顫抖,全力對抗亂竄的毒素。
秦巒暴露真麵目後,一改往日仁和之態,“說起來還得謝謝薑莊主,這是我研究薑懷山屍身上的毒後,獲取靈感研製的更高階毒劑。”
薑曉:“拉整個武林陪葬,隻為了你的長生不老丹藥?”
“收起你那不屑一顧的表情,江湖秘寶皆入你手,我若不把握今日之機,此生才是注定與長生無緣!”
薑曉:“可你就算得全部秘寶,也與長生無緣……罷了你也聽不懂,說點你能聽懂的吧。”
“祖師爺麵前班門弄斧懂吧,薑懷山身上的毒,你猜為何效果不佳?你如何那麽幸運研製出今日之毒?”
秦巒神色微變。
薑曉:“因我為他解了少半毒,把剩下的毒專留給天澤城研究,否則你今日下了我解不了的毒,我該多費神啊。”
秦巒隻慌亂了一瞬,“解藥生效需要時間,可我的傀儡孩兒們可要登場了,他們不會臣服於你的萬劍朝宗,隻會聽我的。”
怪異的笛聲響起,藥王穀大部分弟子眼神空洞,自演武場門口向人群襲來。
“拚了!媽的。”
“什麽鬼東西,巫蠱之術嗎?!”
……
被下毒的眾人掙紮起身,預備與傀儡軍廝殺,大不了同歸於盡。
可第一個傀儡倒下了,第二個也倒下了……眾人還未廝殺,傀儡軍已盡數倒下。
秦巒目眥欲裂,拚命奏笛,“起來!給我起來!”
薑曉著已服下解藥的李大牛,將解藥順次分發給大家,“我最厭惡偽君子,卻同你講了這麽多,為何?”
陳四虎配合蕭雲謙等人,將秦巒、秦鶴軒等人拿下後,將秦巒狠踩在地上,“是你陳爺爺我,趁你分神給破傀儡下了解藥,你他媽的終於落在我手裏了。”
“不可能,我的傀儡軍完美無缺。”秦巒反複念道。
薑曉:“誰讓你逮著萬星樓一隻羊薅呢,萬星樓主無後雖有利於你掌控,但萬事皆有因果,你最後是栽在那隻斷掌上。”
薑曉這些時日,全身心撲在斷掌所附的傀儡術上。
天澤城一靠毒藥二靠傀儡,逐個擊破後天澤城必敗。
“長生大道隻一步之遙,我不甘心!”冷靜自持的秦巒,五指成爪試圖再抓住些什麽。
薑曉蹲在秦巒一尺之外,“你與長生從不是一步之遙,因這世間根本沒有長生,毒陣圖沒有記載長生,而你上輩子煉製的血魂丹更是滅世罪魁。”
秦巒的滿腔憤懣轉為恐懼,“不可能,沒人知道我要煉製血魂丹,你到底是誰!”
薑曉托腮淺笑:“不好說哎,你就帶著這身罪孽到地獄去想吧。”
因薑曉摧毀天澤城立了頭功,她考慮到鐵掌幫被天澤城滅門後想要報仇的心願,向武林盟申請將秦巒等人羈押在山莊,交由李大牛等人處置。
取得武林盟同意後,李大牛像當初秦巒對待鐵掌幫主那樣,挑斷秦巒手腳筋後才將其押送到郊外莊子。
秦鶴軒雖隻被要求坦白罪行,但聽了師父一輩子話的他,失去主心骨受不住連番打擊當即瘋了,卻被人嚴密看守繼續查問,日複一日。
*
武林大會聚焦的居魂劍歸屬,如今已有板上釘釘。
方丈撚動手中佛珠,神情虔誠,“薑莊主以居魂劍使出萬劍朝宗,同天機書所言異象無二,是當之無愧的居魂劍之主。”
“薑莊主深謀遠慮,為摧毀天澤城陰謀做出巨大貢獻,老衲代表武林盟誠邀薑莊主出任盟主,諸位可有異議?”
薑曉以一己之力,避免一場大戰,眾人心服口服。
哪怕個別人心中翻江倒海,麵上也是一團和氣,畢竟武林同道最要臉麵。
“逍遙宮無異議。”
“青山派絕對支持。”
……
整個武林皆以問鼎盟主之位為榮,但出人意料的是,薑曉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她謝過武林同道抬愛,自言田舍人無心江湖,今後仍會好好經營山莊。
敵不犯我我絕不犯人。
若武林有需,她也會視情況盡綿薄之力。
薑曉:“今日大家應是疲累了,若不急著趕路,可在薑園吃頓便飯,算是我為諸位豪傑踐行。”
本覺一無所獲還遭了趟毒的大部分人,聞言都精神起來。
山莊酒樓的美食,不管是正宗仙品鍋,還是聞著奇怪吃著香的螺螄粉,都是可遇不可求。
賺了賺了!
整個演武場洋溢著喜悅的氛圍,充滿和平與友愛。
眾人起身預備離場時,方丈獅吼一聲:“昆山老人到!”
方丈疾步迎上前去,“不知您蒞臨大會,有失遠迎。”
竟是久不出山的昆山老人?
眾人當即順著起身姿勢,向老者行禮。
昆山老人輕撚長須,笑得滿臉褶子,“諸位不必多禮,薑曉舉辦大會我來捧個人場,任何決定不要看我的麵子啊,我絕不幹涉。”
方丈有些尷尬,“前輩,那個……”
眾人算是看明白了,昆山老人前來給薑曉撐腰,可大會已經結束大家趕著去吃席。
但真相確實難以啟齒。
昆山老人笑眯眯:“還沒開始嗎?”
少林方丈心顫顫:“已經結束了。”
方丈終是硬著頭皮講述了前因後果,老者聽完隻覺兩眼一黑,按人指引尋到薑曉席位旁。
昆山老人一把攥住薑曉的手,使勁搖晃,“賢侄你要幫我啊!”
薑曉被昆山老人一頓操作搞蒙了,隻得客氣道:“前輩莫急,好說好說。”
老者幾乎是老淚縱橫,“五年前我的壽宴上,你師父言他即將閉關,托我照看好你……可我沒好意思和他說我近年健忘。”
“千萬不要和師父說,我這五年根本沒管過你,多虧你給我做的藥膳,才想起你嗚嗚。”
不必昆山老人多說,薑曉救武林於水火,大家已對她心服口服。
就算有些蠢蠢欲動的,看到昆山老人這般回護,也隻好掩下心思。
更有機靈的,開始向老人道賀。
昆山老人嘴角忍不住翹起,卻聽到有人聲音似天山寒冰,“老不正經的,我都聽到了。”
老人一哆嗦,強作鎮定,“此間事了,我也去閉關了。”
轉身扔下隨侍,大輕功一溜煙飛走了。
來人正是薑曉師父。
仙氣飄飄的師父眼神跳過一眾弟子,尋到站在最遠處的薑曉,“乖徒兒,為師先去替你出氣。”
來如疾風,去如迅雷。
不待薑曉憂慮如何寒暄,師父已遠去了。
薑曉:“……”您二位出現的可真及時啊。
滿場群眾已被今日瓜田吃撐,頗為冷靜地評論道:“千機掌門閉關著實有效,怪不得昆山老人如今也怕他。”
眾人討論得心滿意足,陸續移步到酒樓吃席去了。
當日離開的江湖人隻占少數。
來自大江南北的多數人,難得來這裏一趟,都想要再吃幾頓美食。
為獲得數量有限的客棧房間,相互爭奪搶得頭破血流。
險些重演前世大戰悲劇。
任前院將客棧搶得雞飛狗跳,薑曉悠哉迷上了戳毛氈。
為讓做工更精致,需要有專人在旁紡羊毛供應。
紡羊毛費時費力,在莊主麵前勞作又不自在,山莊諸人竟將猜拳輸家推來紡羊毛。
薑曉一氣之下將人攆了出去,開始狠狠戳新毛氈。
山莊這些家夥們瞧她近來慈眉善目,竟要反了天啦。
好氣,又不能動手打他們。
薑曉如今內功深厚,生怕一掌把人擊殘廢了。
紡羊毛的軲轆開始轉動,薑曉趕緊扭頭看去。
一襲月白衣衫,衣袖鬆垮挽起,骨節分明的手正在轉動紡車把手。
竟是許久不見的陸珩。
正笑吟吟看著她,琉璃眸中盛滿午後暖陽。
【最終BOSS陸珩當前黑化值0】
薑曉注意到係統提示,呦嗬還是純潔無辜小羔羊呢?
忍不住伸出蠢蠢欲動的拳頭。
想到陸珩瞞著自己,以護魂玉替她加倍受過,薑曉心裏很不是滋味。
陸珩武功那麽好,正好打一拳試試黑化值漲不漲?
其他位置被紡車擋著,薑曉瞅好空檔,衝著陸珩腹上揮了一拳。
陸珩也不躲隻咳了聲,“輕點錘,傷還沒好利索。”
薑曉:“你這是在賣慘?”
陸珩理直氣壯點頭,指指薑曉腰間縈血的玉佩,笑得像隻狐狸。
“陸珩,我不需要你自以為是的保護,萬星少主那劍充其量讓我多吃幾天藥。”
“薑曉,但我舍不得你吃苦藥,看在這點上可以原諒我吧?”
薑曉有些麵熱,順勢又揮了陸珩一拳。
卻被他一歪身子,碰瓷似的將她抱住了。
薑曉正要掙紮,陸珩將頭抵在她肩上,聲音悶悶的,“多謝。”
在陸珩精心運作下,皇帝禪位新皇登基,琉焰教終於同皇室一刀兩斷。
老閣主遺命也被陸珩順利完成,雲上閣各方勢力皆被收服。
陸珩顛沛流離多年,終於得到閣主之位,雖未因權勢感到喜悅,但想到很快能回山莊他不由雀躍起來。
隻有在薑曉身邊,他才覺得自己真的存在。
護魂玉碎那日,陸珩在一個奇特的夢中,看到了他與如今截然不同的一生。
是薑曉從未出現過的,沒有陽光灑落,灰暗血腥的一生。
*
“咳咳,有人來了。”阿香在門口不住假咳,薑曉趕緊推開越抱越緊的陸珩。
來人薑曉不曾見過,薑曉調出係統查看,竟是雲上閣的當家人。
號稱江湖最神秘組織的當家人,直接行禮跪下恭敬道:
“恭賀閣主出關,恭迎夫人回閣。”
薑曉:“……”她就說還差點什麽,雲上閣、琉焰教、雲麾……陸珩必須得寫檢查坦白從寬!
陸珩瞧薑曉臉色不對勁,忙喊部下起來,“夫人還沒答應,別添亂。”
薑曉咬牙切齒,“夫人?姑且不論咱倆沒半毛錢關係,為何不是莊主和莊主夫人?我教過你的平等懂不懂?”
陸珩福至心靈,“如果入贅,是不是就平等了?”
“唔……姑且算吧。”薑曉哼哼道。
【恭喜宿主,您抽取的仆役(破損)卡麵升級】
【陸珩(永遠忠誠於你)】
【隻有日複一日的殺戮,能讓我平靜片刻,以為就要這樣過完此生。
直到春日暖陽我遇見了你,忽然覺得,我找到了此生要做的事。】
係統的提示讓薑曉有些晃神。
卻聽到陸珩嘴欠追問:“這是不是你說過的雙標?”
薑曉:“江湖兒女的事能叫雙標嗎?這叫不拘小節!靈活應對!”
陸珩趕緊搖起紡車,桃花眼眸笑意流轉,“對,你說得都對。”
午後陽光灑滿院子,阿香沒心沒肺也跟著傻笑。
薑曉覺得這樣就很好,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