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一年,也好像是一天,在這個永恒的國度裏,我完全喪失了對時間的概念。
我把整個城市都轉了一圈,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但整個城市的狀態還維持在這個時間點上,隻是人不見了。
慢慢的,我開始變得沒有任何欲望,這才我意識到的時候,我隻是稍稍有些驚訝,整個人的心態就變得平和了。
在之前我絕對不會這樣,我不止幾次這麽想過,可還是無動於衷。
我不會對自己的無動於衷感到震驚,就算之前不是這樣。我就好像是被打了鎮靜劑,任何東西都不能激起我的興趣。
沒有時間,沒有人,沒有欲望,我就跟屍體一樣隨意走在街上,就連偶爾心裏犯嘀咕的次數也在不斷減少。
我不知道自己有多長時間腦子裏沒有冒出任何想法了,也不記得上次冒出想法是什麽時候,甚至不記得是因為看到了什麽,而冒出了什麽想法。
精神上的消耗,讓我變成了行屍走肉。
突然間,我在前麵看到了一個人影,就試圖抬起我一直低著的頭,卻發現脖子早就因為長時間保持這個姿勢有些僵硬了。
肌肉僵硬讓我想要挪動一點都很費勁,花了很長時間才慢慢抬起頭,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你是……”
我剛開口,就發現我的發音有些別扭,不知道是因為喉嚨的幹澀,還是因為長期都沒有說過話了,對說話明顯有些生疏。
這個男人隻是看著我,沒有吭聲。
我隻感覺他熟悉,應該是我認識的人,可我長久沒有活躍過的大腦加上許久沒有被刺激過的神經,讓我一點多餘的反應也沒有。
“是我。”
他終於開口,傳出了我熟悉的聲音。
而我的大腦就像是被針刺了一下,很痛。
這個痛感之後是更強烈的痛,好像很多東西一下子湧入到了我的腦袋裏麵,就是不要,都還在風毛孔的縫隙中擠進來。
欲望、情緒、聲音、記憶和對時間和空間的概念,一下子充斥了我整個身體,就像是被掏空的胃囊瞬間塞進了很多東西,讓我想吐,可又結結實實全塞了進去。
呼呼——
我適應好久才讓自身覺得好受一些,可隨之而來的精神上的痛感,和長時間無意識狀態下遊移的肌肉酸痛,讓我隻能半跪在地上。
我捂著太陽穴,又想用手去揉搓消耗過度而快要抽筋了的肌肉,顯然是做不到的。
之前在無意識下,我不知道走了多遠,可能繞著城市轉了一圈,或者幾圈也說不定,我現在整個人身心俱疲。
我再次抬頭的時候,尷尬地笑了一下:“是你啊。”
“想起來了?”
“剛剛。”
我看著他,慢慢收回了我覺得有些自嘲的笑容,皺著眉說道:“我好像沒在這裏見到人,有很長時間了吧,你怎麽會突然出現的?”
之前的經曆就好像是在夢遊,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就好像是專門尋到了我一樣。
“因為你不該在這裏出現,我才在這裏出現的。”他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看著他死板的臉,我意識到了事情似乎沒有這麽簡單,就硬著頭皮站了起來,忍著全身的酸痛,說道:“這是哪裏?為什麽沒有時間,感覺就像是永恒,一直是同一個時間。”
“永恒?這詞不錯,跟你說的一樣,這裏一直都是這樣的,從你來之前很久很久都是這樣。不對,或許我的表述有點錯誤,這裏一開始就是這樣,也一直是這樣,你所看到的就是一開始的樣子,或許從來都沒有開始。”他說到一半突然自糾,試圖在描述清楚,可又顯得有些囉嗦了一些。
我能明白他的意思,既然這裏是永恒,沒有時間,那就不存在很久很久之前,我沒到這裏的時候這裏就是這樣子,我所看到也跟他說的一樣,是最開始的樣子。
緊接著他又說道:“可你來了,就不同了。”
“什麽意思?”
“因為這裏從來沒有人來過,一直保持著這個樣子,但你來了就有了一個參照,雖然沒有時間,但這裏卻被你分割成了兩部分。一個是你來之前,一個是你來之後。”他若有深意地看著我。
我皺了下眉:“那又怎樣?”
“你打破了這裏的常態。”
“是,我問你,那又怎樣?”
他嚴肅地看著我:“對於你似乎沒有什麽感覺,但對於這個地方而言,就像是被刀子切開了,一分為二,你說會這樣?”
我看著周圍:“那現在也沒有任何變化啊。”
“在你來之前是一個樣子,在你來之後,你觸碰了這裏的東西,走在了街道上,甚至站在這裏不動都會比原先多出一個人,和一個影子。”
聽他這麽說著,我感覺有些太咬文嚼字了,完全都是一些沒有營養的東西。
“好吧,但從你剛才跟我說話來看,似乎你是知道的,但你並不是之前我所見到的那個樊戈了吧。”我小心翼翼地猜測道。
他點了點頭:“我的確不是,但你們的一言一行,都在這裏。”
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那我見到的那個,是你的映像?”我驚訝地看著他,對這件事情早就有所懷疑了。
可他卻搖了搖頭,站直了聽著頭頂的天空,並沒有說話。
似乎是不想回答我,或者就連他都不知道吧,我索性就換了一個問題,說道:“那現在這裏是哪?”
“現在這個地方沒有名字,介於你之前的地方和你要去的地方之間。”
“我要去的地方?”
“也許這樣說有點不準確,是你們要去的地方。”
我們……
難道他指的是張小灑和陸禎,還有我一直想要去的地方,而這裏正好是介於兩個地方之間的一個空間?!
“那我怎麽才能去?”我驚訝地看著他,感覺自己的欲望又重新燃起來了。
他嚴肅地看著我:“這個我幫不了你,我也沒辦法去幫你,因為我很清楚自己,也很清楚這裏。這裏就相當於是一個保險絲的作用,還記得你來這裏之前所看到的現象嗎?”
“藍白色的炸雷……”我小聲嘀咕著,腦子裏回憶著當時的情形,我似乎被卷到了當中。
“那是電流。”
“對,雷電。”
“不,那就是電流。”
他這麽一說,我就想起來平時印象中的電流,藍白相間,一瞬間是成一條不規則電弧的。而那天從樓頂劈下來的炸雷,也正是如此,好像是貫穿了整個世界。
“你是說,我被一個電流擊中了……”我詫異地看著他,我很清楚炸雷和電流的區別,兩者根本不可相提並論。
他點頭。
但我是被大麵積的藍白色給把包裹住了啊,怎麽可能隻是一個電流,而且在他說起來似乎是很微不足道的電流。
“也許你心裏有質疑,但那就是小小的電流,最多也就能夠燒壞一個電路板的威力吧。”
看著他語氣輕鬆的樣子,我愣了一下,轉瞬間就明白了。
似乎是看到我這個樣子,他才笑了一下:“明白了?”
“我……你的意思我就隻是電路板中的一個……”
“被寫入的程序。”他補充道。
看著他說起這件事情平淡的樣子,我倒吸了一口涼氣,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簡直不敢想象這是靠程序來支撐起來的。
“現在我不是程序之類的吧。”我簡直不敢相信。
他點了點頭:“你一直都不是,你是被寫入了程序,這個程序是靠意識來支撐的。”
“你是說,我就是我?”
“可以這麽理解。”
“什麽意思,我不明白這些含糊其辭的回答。”
他這才皺了下眉:“其實我也不理解,我這裏隻不過是一個‘保險絲’,因為下麵的你的程序被燒掉了,所以才莫名其妙來到了我這裏。”
這下我明白了,就跟電路板一樣,燒掉了某個地方,為了防止起火,就會有保險絲來立刻中斷兩者的聯係,過後再恢複。
不過這也跟我猜的一樣,怪不得那個叫樊戈的家夥,在被張小灑說了那些話之後,就顯得鬱鬱寡歡,整個人都萎靡不振,看來他也在那個時候意識到了。
果然並不是像那個樊戈說的那樣,實驗隻進行到了第一步的末端,而且陸禎也提起過,實驗似乎進行的比我們,甚至是比樊戈知道的還要多得多。
“你剛才說起了‘保險絲’的事情,那功效也應該差不多才對,是不是可以恢複兩者之間的功能?”我一下子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點頭:“對。”
“那我會怎麽樣?”
“應該有很大一部分概率會回到你之前的地方。”
我擔心的事情還是要發生的,之前的地方我可不想回去,或許這就是我和張小灑,還有陸禎的共通點吧。
“那除此之外呢?”我不解地說道。
他搖了搖頭,有些為難地看著我:“這裏從來沒有人來過,究竟怎麽樣我也不知道,不過等一下你可能就會知道了。”
我看著他猶疑的樣子,似乎還在觀察周圍,剛要說話,就感覺腳下傳來一個震動。
“來了。”他說。
我剛反應過來,扭頭看他的時候他就已經不見了,周圍開始了劇烈的晃動,就指剩下我一個人,和一堆荒無人煙的建築。
站在地上,這次我卻明顯能感覺到震動從我的正前方傳遞過來,速度似乎很慢,然後在經過我腳下的時候,我踉蹌了一下,適應了之後這股力量就慢慢向著我的後方繼續傳遞了。
這樣的震動感一共持續了幾波我不記得了,知道這種震動頻率越來越高,最後形成了地顫,我注意到我的周圍有一顆顆光點,還在不斷上升,下麵的似乎是從地麵上浮上來。
嗡——
一陣藍白色之後,我周圍沒有了任何聲音,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純白色的空間,在裏麵我看到了被無形牆壁困住的張小灑和陸禎,還有……
我,在牆壁之外的我。
嗬,我自嘲地在心裏笑了一聲,反過來看,就好像是我被困在了裏麵,張小灑和陸禎在外麵似的。
反正是那個該死的地方,隻不過是圈大圈小的問題罷了。
然後我的意識就歸於零點了,周圍十分安靜,沒有任何能打擾到我的聲音,也不會引起我的任何一個情緒。
不知道這種狀態持續了多久,就像是憋不住氣了的感覺。
我想要趕緊吸一口空氣,卻發現我整個人都浸泡在**裏,能看到的地方好像都是水,而且還是一個極其小的空間裏。
這是……
玻璃牆壁?
我用手拍打著,幾乎用出了所有的力氣,可我根本掙脫不出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一個什麽地方。
等我再有意識的時候,我已經倒在地上了,全身濕漉漉的冷,咳嗽了好幾下才把嗓子眼裏苦澀的**給嗆了出來。
我身下有一大片水漬,回頭就看到了一個類似艙門的東西打開著,表麵的玻璃已經出現了龜裂。
我看了看自己的拳頭,也已經淤青了,看來之前我是被困在那裏麵,然後在掙紮的時候打壞了艙門。
這裏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我看著狹窄的小屋子,就好像是荒廢的儲物室,裏麵有不少這種帶有艙門的東西,可裏麵都是空的,隻有被我打壞的那個填充了**。
好像很久沒人來了的樣子,我心裏嘀咕著,從被我打壞的艙門旁邊,拿了一套衣服,穿上才發現有點像是製式的服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