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開端(1/3)
陳錦軒在清人館待了兩三日。
李夫諸的“康複”讓許多有心人活絡了起來。
當然,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履行之前在群芳會許下的諾言。接待了江家的大少爺。
陳錦軒大概明白他們之所以如此渴求見到李夫諸的原因。每個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而他們想要做的,就是從李夫諸那裏,找到各自在亂世之中的生路。
陳錦軒沒有打聽那次談話的內容,雖然這也許能夠讓他知道鹽商們接下來的動向,但他並不想這麽做。
一是不想讓鵑兒為難,二是因為他自己的煩心事還沒解決。那個魏無傷在那一晚殺了三位與當年秦家抄家滅門案有關的人士後。居然銷聲匿跡了。
雖然這對揚州的富商們而言是個好消息。但對陳錦軒來說,卻是個讓他十分頭痛的變故。因為這樣他就沒辦法聯係上對方了。
關於秦青的事也無法交待給對方。
所以他隻看到那位江家大少爺一臉平靜的進去,卻眉頭緊鎖著出來。想來李夫諸交待給他們的破解之法,也類似陳家一般,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明日一到,他就必須離開此地。李夫諸告訴過自己,她現在的狀態,類似於道家天人五衰前的回光返照。
明日就是她最後的期限,而她一旦兵解,支撐清人館的最後一絲氣運就會被抽離,此地必有然會發生打邊鼓,他必須在這之前帶著鵑兒離開。
陳錦軒站在秋水閣,望著窗外。
外頭還在下著雨,陳錦軒注意到,似乎自從李夫諸醒來後,這揚州城的雨就從未斷過。隻是時大時小,讓人覺得捉摸不定。
也許是因為天氣的緣故,這幾日他總覺得心神不定,就連整個清人館都顯得沉鬱了起來。
好在因為李夫諸的“康複”,鵑兒也得到了解放,所以這幾日她都陪伴在陳錦軒的身邊。帶他熟悉了整個清人館。
作為揚州最大也是最頂尖的青樓,當初金雀花在買下這塊地時就做出一個極為宏大的構想。
而這些構想,在接下來的幾年都陸續實現。包括引水造湖,水中閣樓,以及四大院。
很難想象,最初到金雀花手上的清人館,其實隻有後院這一塊。
不過也是因為金雀花如此致力於打造這個“女兒國”一般的存在,也使得清人館的規模,遠超了任何人的想象。
即使揚州另外兩家規模最大的青樓相加在一起,也不過與清人館相仿大小。
“不過因為這般不斷的擴建,也導致了一個後果。雖然清人館的確是個銷金窟,但每日維護的費用也同樣是筆難以想象的巨款。即使在金館主當初的精打細算之下,清人館打點完上下後能夠留下的銀錢並不算多。”
鵑兒由於跟在李夫諸的身邊,所以比起一般的館內之人,知道更多的內幕。
陳錦軒聽完這些,不由感歎,若非世事弄人,也許真能讓這金雀花在揚州幹出一番讓人側目的壯舉。
“時勢造英雄,也難怪金館主會舍不得這裏,即使到了這個地步,還要留下一個尾巴,看能不能有挽回的希望。”
鵑兒有些猶疑的問道:
“陳公子的意思是,那四月館主其實是金館主留的後手?”
“嗬嗬,其實這個時候告訴你也無妨。我如果沒猜錯的話,金館主的真實身份,應該是錦衣衛總指揮使諸多義子中最有名的四位之一。血杜鵑——金雀兒”
局勢糜爛到如此程度,陳錦軒現在可顧不得那麽多規矩了,一切隨心而動。想說就說。
鵑兒有些詫異,因為錦衣衛在一般百姓眼中就像傳說中的神秘存在,而且流傳的可都不是什麽善名。往往提起哪一家被官府滅門之類的,都會說是錦衣衛幹的。
她很難想到平日裏對自己十分和善的館主,居然是錦衣衛的高層。
“這麽說來,金館主她回京城,並不是去看望自己義父這麽簡單吧?”
陳錦軒點了點頭說道:
“沒錯,大金**三十萬於山海關外,襄陽叛軍一路高歌猛進,已經拿下山西,比如就會攻打直隸和京城。在這樣岌岌可危的情形下,她和自己的那些部下自然是被總指揮使給召了回去,監控京城周圍的一舉一動。”
鵑兒能夠
明白陳錦軒的意思,但從小困苦,逃荒過程中又父母雙亡,孤苦伶仃之下被小姐撫養長大的鵑兒。很難像陳錦軒一般,有一種國破家亡的悲戚感。
隻是覺得金館主遇上這樣的事,恐怕承受得壓力也不小。
“看來金館主也有自己的苦衷呢。果然,這個世道就像小姐說得那樣,每一個活著的人,都很不容易呢!”
陳錦軒歎了口氣,他想起了千裏之外的京城,自己的父親此刻又在做什麽呢。
“說起來,四月館主好像好幾日都沒見到她的人影了,難不成又在謀劃些什麽?”
鵑兒走到陳錦軒的一旁,看向窗外越來越大的雨,眉頭不由皺起。
“這雨倒是下了好幾天。再這樣下去,恐怕秦淮河的水都得漲起來了。我聽人說瘦西湖那邊的水都快淹到岸上來了,而且每日都是霧蒙蒙,看得人怪壓抑的。也不知道何時這雨霧才會散去!”
陳錦軒不由自主的說了一句:
“也許明日就會散去吧!”
不知道為什麽,陳錦軒有一種預感,等這雲消雨散的一顆,恐怕就是李夫諸命喪黃泉之時。
“要是明日真的能停的話就好了。”
鵑兒知道得不多,所以並沒有聽出陳錦軒這一句話中所包含的複雜心緒。
隻是在心底祝願,明日能有個好天氣。這樣,她就有機會和陳公子去外頭看看那秋日的山景。
雜貨店內的老板,店門早就已經關上。
此刻的他正坐在二樓的窗邊,望著外頭陰雨連綿的天氣。
“一開始還沒發覺,這秋雨什麽時候也變得和春雨一般連綿了?這雨水中散發著一股生機摻和著法力,難道是哪位凡間的高人施展了祈雨術?”
老板有些煩惱的揉了揉腦袋:
“好像也不對,這深秋時節,又不是盛夏或是開春,祈雨有何用?而且,這種感覺,似乎有些熟悉。”
原本躺在老板懷中的黑貓,聽到這話,便從他的懷中掙脫了出來。趴在窗邊,一雙貓瞳也看著外頭的雨水。連叫了幾聲。
“瞄~喵喵~喵嗚喵!”
老板點了點頭,就像是聽懂了它的話。
“是吧,你也覺得很熟悉。看來明日得去這揚州城逛一逛,說不定還能碰到些老朋友。”
黑貓十分人性化的點了點自己的小腦袋。然後又溜回了老板的懷中蜷縮成一團。
老板笑了笑,將支撐著窗戶的木架取了下來。窗戶合上的瞬間,外麵的雨聲和光影也全都消失不見。
就好似外頭已經到了另一個地方。
次日,清人館的大門。
一大早就被人敲響。
這個時間點,早起的大多是些小廝,以及習慣早起的嬤嬤們。姑娘們辛勞了一夜,此刻大多還在夢鄉之中。
來者倒也不算陌生,便是之前曾經搜查過清人館一次的牙將。
由於館主這幾日都在行雲閣內閉門不出,李夫諸小姐就更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過來。
所以最後找了個資曆比較老的劉嬤嬤接待了這位牙將。
一開始對方還是挺客氣的。
“這兩份請柬乃是我家大人親自囑咐我送來給鳳綾兒小姐以及李夫諸小姐的。我家大人仰慕許久,正巧剿匪得勝歸來。所以想要請兩位小姐到府上一敘!”
劉嬤嬤沒想到對方的請求居然會如此的直白,而且完全不給清人館留情麵。
要知道清人館的姑娘可從來沒有過堂的,而且對方點出的兩個人,一個是揚州第一花魁,豔名在整個秦淮河上都是數一數二的。另一個則是清人館新的頭牌。
這麽做,明擺著是要踩清人館的招牌。
但是劉嬤嬤看到對方身後一群精壯的士兵,也不敢惹怒對方。於是委婉的說道:
“這位大人,您也知道夫諸小姐之前剛剛說過今後不再接客。要是朝令夕改,恐怕會得罪那些往日的恩客。”
那名的牙將的眉頭一皺,仿佛粗鄙至於就要脫口而出,不過最後居然沒有發怒:
“唉,夫諸小姐的規矩,我家大人自然是清楚地。隻是抱著僥幸的心理,想要試試看。況且夫諸小姐身體抱恙,若真的不願,那我家大人也不是不懂憐香惜玉之輩……”
那名劉嬤嬤沒想到對方居然這麽好說話,趕忙說道:
“大人能夠體諒我們
這些做下人的苦衷,實在是感激不盡。請大人放心,雖然夫諸小姐已經閉門謝客,但我一定會想辦法將此信送過去。”
牙將笑著說道:
“那就多謝這位嬤嬤了。哦,對了。夫諸小姐情況特殊,這鳳綾兒小姐總是無妨的吧?你該不會跟我說,她也有什麽原因不能見客吧?”
劉嬤嬤的臉色一變,就明白對方實際上的目標其實是鳳綾兒。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真的請李夫諸。隻是以退為進,我在李夫諸的事上退了一步,那麽清人館總該賣個麵子,將鳳綾兒叫出來吧。
“將軍,我們清人館可是有規矩,隻要是館內的姑娘,沒有關注的允許,是絕對不允許出清人館內的。”
牙將點了點頭:
“這個規矩我也聽說過,所以我這不是給你時間去請示你們的館主麽?還不快去。”
目的達成,自然是圖窮匕見,之前的和善隻不過是為了隱藏真正的目的。他身為朝廷的軍官,又怎麽可能看得起這些下九流的人物。
劉嬤嬤被這麽一嚇,直接昏了過去。
一旁的折桂和那些小廝看到這情形,趕忙上前將人夫諸。
“真是沒用,你們誰來個管事的,將這請柬給我送給那個勞什子館主。爺今天若是接不到人就不走了!”
那名牙將頓時變得囂張起來,拉起了大堂的一張椅子邊坐在那兒。身後的士兵也四散而開,抱起雙手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你們,你們簡直欺人太……”
折桂有些看不過眼,準備上前叫罵,卻被身後的小廝給拉住了。
“桂丫頭,那群家夥都拿著兵器呢,刀槍無眼,你還是趕緊拿起請柬去找館主大人。這裏我們先頂著,出不了大事!”
折桂看著身後幾個往日常常調笑自己的小廝,此刻眼中卻流露出同仇敵愾的目光,點了點頭。撿起對方丟在地上的請柬,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前廳的大堂。
浮萍閣中。
鵑兒正在幫自家的小姐梳妝,一旁的桌麵上擺放著的,是她來的路上從廚房端來的熱騰騰的小米粥和一些點心。
李夫諸看著銅鏡內的自己,最後歎了口氣說道:
“好了,今天就這樣吧,反正也不必見客,沒必要弄那麽複雜的花樣。”
鵑兒放下手中的梳子,笑著說道:
“就按小姐您說的,反正您就算不打扮也就這天下一等一的美人兒!”
“就你的嘴兒甜,來,我們先吃些東西吧。這外頭的雨總算是停了,等用完早倉,你和我一同去城外的寺廟裏看看如何?”
李夫諸起身牽起對方的手,一同坐在了桌前。
鵑兒卻顯得有些約束。
“小姐,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別忘了當初我們是怎麽一路從嶺南到此地的。倒是到了這揚州以後,我還沒和你好好吃過一餐呢?”
李夫諸說著從一旁的餐具裏多拿出了一個碗,為對方也盛了一碗粥。見對方不動作,有些嗔怒的說道:
“都放在你麵前了,還不肯吃,還打算我來為你麽?”
鵑兒趕忙搖頭:
“不,小姐,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有什麽好不可思議的?”
李夫諸有些奇怪的看著對方。
鵑兒也有些不解的搖頭:
“總覺得小姐,好像有哪裏不太一樣……嗯,小姐您現在的樣子,總是讓我想起春月姐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不是說您像她,而是那種感覺,就好像,真的是跟自己的好姐妹在一起……”
李夫諸忽然覺得自己的心頭有什麽東西落地了。
下一刻,她救明白,困擾自己的心劫,第二關也破了。可惜還是太遲了。心劫有三關,而最後一關,就是生死關。她已經沒有時間了。
鵑兒看到自家小姐忽然不說話了,立馬以為是自己剛才的話冒犯了對方,不安的站了起來。
“小姐,對不起,我隻是有些情不自禁。我不該有這樣的想法的……”
李夫諸歎了口氣,拉起對方的手,說道:
“不,我應該謝謝你才對。是你點醒了我。隻可惜有點遲了,希望你以後不會恨我……”
“小姐,你的話是什麽……”
鵑兒的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軟倒在了對方的懷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