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滴大滴的淚從這個女子好看的雙眸裏跌落下來,鮮豔的嫁衣、大紅的燈籠、綴滿著流蘇的蓋頭,這一切一切的喜慶的場麵都無法改變蘇憶離的撕心裂肺。她隻能決絕的甩開這隻拉著她的手,決絕的踏上花轎,她知道這輩子她都不會再回到他身邊了。離散的味道在這七月十五冰冷的空氣裏回**,一同回**的還有蘇憶離最後的那句話。

她說:“許家墨,我怎麽會愛上你這種窮小子呢?”

不是她不愛了,是她不敢愛了,也不配愛了。是她自己親手葬送了十六年來他們精心編織的最單純也是最美好的感情。

又是一個七月七日夜,如今,他還清晰的記得去年的今天,她的生日,她還清晰的記得許家墨調侃她說:“憶離,你竟然是在七月七出生的,你知道那天是什麽節嗎?哎……你不會就是那戀著牛郎的七仙女吧?”

“是又怎麽樣呀!我娘親說我這是命好呢!”憶離笑著去打家墨的後背,然後她聽見他說:“如果你是七仙女,我就是那牛郎。我一輩子陪在你身邊,給你放牛。”

月華如水,憶離的臉嗖的紅了,她偷偷的抬起頭望著家墨英俊的側臉,偷偷的笑了。沒有什麽比這一刻更唯美了。那漫天飛舞的螢火蟲都聽見了那個青澀的許家墨悄悄的對著那個正值豆蔻年華的蘇憶離說:“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兩隻小手緊緊地拉在一起,憶離在心裏默歎一句:“永不分離”。

永不分離,蘇憶離想到這裏就再也忍不住這種低聲的啜泣了,她的心裏像是有千千萬萬把刀在一點一點的切割,她,痛不欲生。

可是,一年呀,誰又知道這一年間會發生多少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呢?她,千不該萬不該的是不該在元宵節的那天去看燈會,更不應該逞強猜出那個最後的謎底。她不知道,在她得意的向家墨眨眼睛的時候,那個色迷心竅的徐老爺就已經打上她的主意了。果不其然,在接下來的日子裏,父親母親先後遭人陷害,不過半年,原本還算富裕的蘇家就迅速敗落,憶離也隻落得孤身一人,淒淒慘慘戚戚。但是,什麽樣的落魄都打不倒憶離這個堅強的姑娘。隻有一件事、一個人,是憶離一生的軟肋,那就是許家墨。是的,他們用家墨的生命來威脅她,所以,一切一切的條件她都不得不妥協,包括離開家墨,嫁入徐家。

轎子顛顛簸簸的走著,憶離這些心酸的過往也隨著這轎子在這小小的蘇州城裏晃**著。她告訴自己:“忘了許家墨吧,就當從沒認識過。以後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再無交涉。”可是,能忘記嗎?忘不掉,不僅她忘不掉,同樣,偷偷的追在轎子後麵跑的許家墨也忘不掉。

轎外的嗩呐突然停了,空氣變得異常安靜。

“快、快進呀!磨蹭什麽吶!閑言碎語還不夠聽呀!”憶離清楚的聽見媒婆的聲音,她知道這次嫁入徐家是有多麽的低調,“不許聲張,悄悄的娶進門就是了,都是第四房姨太了,雖說是男人有個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可是畢竟這剛娶了第三房,再收四房也太快了!”這是老太太的原話。

憶離拉了一拉頭上的蓋頭,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恐懼?難過?不知所措?正在這無盡的糾結中,轎子停了。一隻保養得很好的手輕輕的將憶離從轎子裏牽出來,她之所以知道這隻手保養的很好,是因為她能感受到它傳達給她的細膩以及鼻子邊淡淡飄散的茉莉花香。憶離隻是隨著這手的引力慢慢走著,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麵對的是什麽。手心微微的出了汗,然後她聽見牽她的女子輕輕地說:“我是這裏的二小姐落紗,你不要怕,小心門檻,邁過去就要拜堂了。!”那聲音是如此的溫婉動聽。憶離點了點頭,隨後便邁出了她這一生再也回不了頭的一步。

拜堂的事情無非就是那麽些套路,憶離始終蓋著蓋頭,看不見這些奢華的裝扮,看不見周圍的賓客,也看不見她的夫君。其實,不是她看不見,而是她不想看見,她想把這一切都當作是一場夢,她想醒來,然後把什麽都忘記了。隻是,現實是如此**裸的擺在她的麵前。現在,她坐在這間陌生的新房裏,等待她的夫君,那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憶離的心裏慌亂的不得了,她微微的顫抖,接下來,究竟要怎麽辦?

門吱呀的一聲打開了,徐瑞祥踉踉蹌蹌的闖了進來。憶離的心猛然的沉入了海底。

“哎呦,我的小美人,我可是終於把你盼來了,來來來,快讓我看看來。”一陣惡心從憶離的心裏泛出來。徐瑞祥走過來粗暴的扯下憶離的蓋頭,靠近了她的臉。憶離猛地起身,推開了他,“不可以,不可以……”她尖叫著,可是一切都晚了。

徐瑞祥生氣的打了她一巴掌,然後用力把她摔在了**。“賤人,嫁都嫁了,不要給臉不要臉,乖乖的,老爺才會疼你!”淚水,驟然的在憶離的臉上肆意流淌,她任憑這個老男人無情的**,她的腦海裏全是許家墨的影子,她想喊:“家墨,救我”,可是,沒有用了,她的許家墨再也不會出現了,一切的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醒了嗎?”一陣咚咚的敲門聲將憶離驚醒,她發現身邊的老爺已經不在了,便匆匆的穿衣開門。一個清新娟秀的姑娘站在她麵前。“我是落紗,你趕快梳洗,太太老爺們都等著你敬茶呢!”

憶離記起是昨日牽她的姑娘,也就趕快更衣梳妝完跟著去了。

徐家不愧是大戶人家,大堂裏坐了滿滿一屋子的人。憶離站在堂子中央,一一拜見。

落紗給她指道“這位是老太太,年事已高,多數時間在後堂念經修養,如若沒有大事便不要多去打擾。”

憶離抬起頭看到一位滿頭銀發、慈祥中卻透著懾人的寒氣的老人,“請老太太安”她緊接著答道。

“嗯,不用多禮”老太太悠然的喝著茶。

“這位是大太太,主管家裏細瑣事物”落紗接著介紹。

“請大太太安”憶離上前拜敬。

“哎呦,早就聽說憶離姑娘知書達理,能歌善舞,貌若天仙,今日一見果不其然,今後也不必和我多禮,咱們都是姐妹,有什麽困難就盡管和我說,千萬別見外!”大太太和善的說道。

“都說姐姐會辦事,還真是哈,嘴裏像抹了蜜似的,日久見人心吶,是不是姐妹早晚不都的看出來嘛!”幾句尖利的話語忽的傳了出來,憶離抬起頭看著這個濃妝豔抹的女子,確實有幾分姿色,不知為何如此犀利。

“這是三太太。”落紗尷尬的說。

“請三太太安”憶離小心的作揖。她可以感覺出來這女子身上的傳達出來的淩厲的氣息。

“不用,以後小心著便是”。

“這三太太還真不是個好惹的。”憶離在心裏嘀咕著。

“這兩位是大太太的孩子,子君少爺、落冰小姐。我是二太太的女兒,我叫徐落紗,我母親早已過世。”越是這樣一大家子湊在一起的場麵,落紗越覺得孤單的很。“三太太的公子子塵少爺外出經商還未回來。”落紗介紹了一連串的人名,憶離也沒有記住幾個,她隻知道要想在這一大家子安穩的生活下去,還真是不容易。

“家墨……家墨……”憶離尖叫著從夢裏驚醒,額頭上的汗珠粒粒清晰。拉開簾子看看也已經是天色微亮。她便拿了墊子稍稍的靠在床邊想定定神。“又夢見家墨了,不知他現在在哪兒?過得可好?”蘇憶離想著想著淚水就不自覺的落了一地。夢裏的場景依然清晰,又回到了她生活十六年的嵐子街,可是家墨卻像從未認識過她一樣,遠遠的推開她,嚇得她從夢裏驚醒了。“會不會,家墨現在已經忘了我?”“或許,他又找到了一個他深愛的姑娘?”“還是,他……”思想的閘門打開就合不上了,直到她突然間想起點什麽,匆匆的更衣,往後花園去了。

是的,今天是二少爺子塵經商歸來的日子,徐瑞祥早早的就安排了宴席為子塵接風,她這個新進門的四姨太怎麽能不到場呢?

“還好還好,不算太遲”,憶離一邊快步的趕著一邊安慰自己。

“憶離,這邊!”是落紗的聲音,這個姑娘和自己差不多大,心地挺好、為人和氣,自己也不見外的叫她直接稱呼自己“憶離”。

“哎”憶離輕輕的答著向那邊走了過去,她看見大小姐落冰用眼神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但她已經習慣了便裝作沒看見繼續走著。

不一會的時候,就走進來一對氣宇軒昂的男子。“左邊比較熟絡的應該是三少爺子塵,看起來比大少爺子君長的略英俊些,,那右邊呢?右邊那男子打眼看去就出身不凡,一襲素色長衫,氣宇軒昂,眉間透出了無盡的大氣與聰慧。”憶離盯著他看出了神,直到那人微微轉頭與她四目相對時,她才意識到有些失態,忙忙紅著臉別過頭去。

“你不知道他是誰吧?”落紗看出了她的心思“他就是當朝宰相的兒子顧流風呀!縱是子塵聰明,和他做了朋友,以後有什麽事也可以互相照顧一下!”落紗流利地說著。“走吧,我們入座吧!開始了!”落紗拉著還有些怔怔的憶離向座位走去。她回頭,發現顧流風正在向她微笑點頭,心不覺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