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吹得有些凍骨,懸掛在朱門的燭火忽明忽暗,有些說不出的詭異
走到拐角處便轉了回去,沿著剛才青衣男子的方向,對麵是一條深巷,慕玄躊躇了兩下,還是走了進去。
離很遠,依稀聽得見打鬥之聲,頓時也跟著緊張起來,是進還是退?
“不敢進去了麽?”似是嘲笑,卻又無半點取笑的意思。
她撇撇嘴,轉過身,與他對視,“權衡利弊,是聰明人的做法,毫無計劃是莽夫所為”
“跟蹤我?”他突然揚起唇。
“我隻是習慣走這裏”不知道為什麽看著他的笑,慕玄也跟著起了興趣。
“那怎麽停了?”
“明知道前麵有危險,還去不是笨蛋麽?”遠處的打鬥之聲明顯漸小,看來一方明顯已處於弱勢。
他看向遠處的眼光寒了,慕玄看得一清二楚。
她往前挪了兩步,他卻拉住她:“天色已晚,還是早點回去”
他沒有用稱呼,他狐疑的看著他,皺著眉:“我想去看看”
他拉住她的手用了幾分力道,她明顯感覺的到:“你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麽?”
“知道多了未必好,不該管的不要管”他言盡於此。
遠處沒有了打鬥之聲,長巷盡頭走來的人漸漸清晰,帶著濃濃的血腥味很刺鼻。
“夙執?!”
麵前站著的夙執,一身白衣,稍稍淩亂卻很幹淨,仿佛剛才那場惡鬥與她無關。
“夙執,先回蝶穀吧!”
“是,尊使”她朝慕玄禮貌的點頭,下一秒便消失在夜色中。
“我,送你回去?”
“這好像是你和我說話最多的一次”她沒有開玩笑,表情凝重。
他轉身不再問她,卻在轉身之時說了句你真囉嗦。
慕玄緊跟在身後,還是怔了怔,他的背影說不出的寂寥,他一定很孤獨
夜間還真是冷啊
她沒走兩步便停了下來,上次斷塵崖邊……
“你們的任務是不是……是不是玄錦?”黑暗罩住她的臉,看不清她的表情,卻能感受得到她的悲傷,他說的很輕,說得對很猶豫。
沒有得到他的任何回複,她轉身朝巷子深處飛奔而去,隻有腳步聲,他沒有攔住她。
巷子的盡頭是一方牆,旁邊明顯的打鬥痕跡,不遠處看不真切,隻有一股濃濃地血腥味,她蹲在地上想要嘔吐!
“他說過放她走的,他說過的”
巷子裏很靜,隻有她嚶嚶的啜泣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洪亮。
是夜,星光璀璨,王府籠罩在月華之下,格外祥和!
回到宣王府的時候步絕塵還沒有回來,她進了內院,反鎖了門,命人不要打擾。
銀月掛枝,小風纏綿,風轉宮燈舞,也拉長了步絕塵的影子
他輕叩門扉,等待她的反應,裏麵悄無聲息。
他又叩響一次,輕聲問她睡了沒
恩!!
他站在亭中,負手而立,披著月華,恍若錯墜凡間的月神,如此相得益彰,輕叩短笛,吹起了當年母後最愛的曲子。
身後的門,和預想的一樣開了!
他沒有轉身,依舊在風中弄笛,樂輕,月清!在靜謐的夜色中宛轉悠揚,格外動聽。
這首曲子他吹得比她要好,比爹爹都要好!
月下的她蒼白,眼角還有未幹的淚痕,這是她上次吹奏的曲子,她都還不會
他向她伸手:“玄兒,過來”聲聲溫柔,在她心理漾開,他執起她的手,走出王府
“為何你會?”
“這本是一首琴簫合作之曲,當年我父親和叔伯所做,是我母後的最愛,彼時彈琴之人是你母親,後來雲姨遠嫁,再無琴音,父皇每每歎息,再也不是原來的感覺”
物是人非,莫不是命運開的最大玩笑!
“也是我父親最愛的,小時候常見他獨坐院中,他從來不說娘親,我們也不問。原來他以這種方式想念著母親。”
彈指流年,紅塵笙歌散,一曲訴衷腸!
繞過喧囂的鬧市,越走越近,走了很久才到三生源,初識的地方
清風舞明月,繁盛的煙花在空中大大的盛開,夜空如晝,幾首仰天,漫天煙火,此情,此景,多年後仍記得這一場盛世煙花
“謝謝你為我做的,絕塵”
“喜歡麽?”除此之外真的不知道為你做些什麽。
煙梵散,隻想,你巧笑嫣然,為你抹去一世悵然!如此,可懂?
她點點頭:“還好,它幾乎拿走了我的全部,但是,獨獨……留下了你。”
這樣一個驚才豔絕的你!那一天,桃花紛飛,青絲扶風,裹一身素衣,撫一曲,千年瑤琴,驚鴻一瞥,戀一世紅塵!
“你們把我說的太好,想得太好了”他輕歎,抬首望天,兩眉間,盡染惆悵!
若這樣的夜裏,沒了解愁的濃酒該是有多遺憾!
“喝酒麽?”
“有?”
她笑著眨眨眼:“你猜?”
她從屋裏找出小鏟子,跑到後院,在左手第二課桃花樹下蹲下,開始刨坑,步絕塵在不遠處看著,嘴角始終掛著溫柔的笑。
她舉著手中的酒壇朝他晃了晃:“很早之前埋得,準備留著自己喝的”
清風明月,美酒佳人,舉杯相酌,皇圖霸業,不若人間一場醉來的愜意!
第二日,他帶她來到城外一處很安靜的林子,山澗溪水,鳥語花香,裹著薄薄的霧,林子裏樹了一塊碑,是玄錦的。
“這裏很好,她會喜歡的”
“恩,回去吧!”
“好”風起,葉枯,花紅謝,她說,“紅塵中若少了你,是遺憾,遇見你,真好”
“聖上說要給我主婚”很突然,也很隨意。
他們還有一隻詔書的婚約,他們都沒忘。
“恩!”她隻是這樣回答了一個字,沒有理由拒絕,也許以前存在著一份希冀,如今那一份可憐的螢火之光也被埋在了這座墓裏
繁華紅塵囂,淹沒了多少風流事,才能演繹一場又一場驚鴻一瞥的緣分!
下月初八,黃道吉日,萬事皆宜。
秋日,天有些陰霾,午後,竟然下起了雨,步絕塵這幾日總在宮中,慕玄日下弄琴,也覺分外沒趣,便擎著傘,路過的丫鬟婢女皆是垂首讓開一條道,不下幾日這便是王府的女主了!
出了門,隻和管家打了招呼,原先這個宅子的老管家,是個忠厚善良的老人,步絕塵待他有種說不出的尊敬,他待下人向來都好。
蝶穀,總是要走很久才能到,半途中便又覺得自己可笑,如今也沒有去的必要,從他未出現起,從他成婚時,他們已站在彼岸,相思相望不相親
念及於此,她頓了頓,然後轉身,不緊不慢,細雨裹在她的周圍,霧蒙蒙的
天地間,隻此一人,再無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