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離俊帝十八年春,布衣宰相戚夜昭五十大壽,皇親大臣,商賈名士紛紛攜禮前來道和
據說丞相剛剛上任之時,朝堂之上議論紛紛,疑聲四起,眾大臣紛紛上書,要求皇上三思,隻不過半年爾,丞相便肅清朝綱,仿佛一夜之間,反對之聲銷聲匿跡,丞相府,門庭若市,門客眾多
對此,朝堂之上的帝王不聞不問,眾大臣雖然費解,但都不敢再有疑義
帝都,從此話題便離不開這布衣丞相,褒貶不一,也隻一點很頗有疑議,權傾天下的他並沒有提拔他的任何親眷
最繁華的帝都大街,最熱鬧的相府朱門,高高擎著的兩盞大紅燈籠,貼著巨大壽字的大廳聚滿了人
賀禮紛紛呈上,極近奢華
戚夜昭隻是慣常的客套著,掃一眼,慣常的恭維幾聲,便讓管家拿下去
仿佛這世間沒有任何珍異入得了他的眼
三頂大轎齊齊落在相府門口,啟開簾幕,下轎,動作如出一轍
紅衣曳地,映景,生情
將軍府收到丞相府的請帖本是正常,隻是請帖寫的是三個人的名字
那日大哥隻是拿著請帖,詫異的盯著自己,像是要看穿似的一動不動,然後遞過請帖
自己看到的時候也是一瞬間的驚訝
請帖上安靜的躺著自己的名字,丞相的壽宴本應該沒有女眷的,況且自己從未見過這布衣丞相,要說非請不可,實在找不到理由
盯著父親,沉默良久
雙手很好的輕握,橫在身前,笑得一臉明媚
周身的景物黯然失色,大廳中的人先是沉默,然後人頭攢動,低聲議論
第一次見這位名噪一時的布衣丞相,如今一身出貴的官服,於人群中左右逢源。
官場真是個大染缸!!凝眉看向父兄,波瀾不驚,他們是不一樣的
進了屋免不了一陣恭維,早就知道的,早就想好了,所以,不急、不燥。入了坐,才發現丞相身側還空了一個位置
從來不曾聽說他有子嗣
其實連他的出現都是一個迷,所以不著急,盯著這個位置,今天會出現的,否則,它就不該出現
門外蹄聲切切,一陣馬嘶,廳內的人紛紛側目,相府門前,居然有人縱馬
那個位置的主人終於要出現了!
玄色的長衣,玉冠高高的綰著發,本該是風塵仆仆的麵容,在陽光下射出一道淡淡的光輝,那雙似乎能攝人心魄的眼,淺淺的帶著笑意
是他,居然是他!在苦竹齋的男子,清遠大師的弟子,伏離
隨著伏離的腳步,進門,然後塵埃落定
單膝跪地:“孩兒恭賀父親。”果然是這樣的,慕玄笑笑,收回自己的目光,餘光裏,一雙蒼老的雙手微微的顫抖,如果不細細看,定是發覺不了的
稍稍的側目,父親盯著伏離,臉上有種莫名的情愫,自己看不真切
酒席,和想象中的一樣,席間,伏離端著酒杯,踏下正座,走到慕天仁麵前,細長的手指輕輕托著杯底:“久聞慕將軍威名,今日伏離越矩了,敬將軍一杯。”
無聲,亦無舉。
“將軍。”伏離低喚,笑得明豔“莫不是伏離不配?”周圍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錚錚的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伏公子說笑了。”
強裝的鎮定!!究竟什麽擾亂了父親,那個一直以來讓自己覺得驕傲的父親
又添置一杯,轉身走向慕衛:“慕少爺,少年俊才,他日,一定會和慕老將軍一樣,忠君愛國,威震四方。”
慕天仁身形一震,握緊手上的酒杯,仿佛下一刻便要捏碎
酒過中旬,門外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這個時候才來的人,身份自是不一般的吧!
輕輕端起茶杯,垂眉,卷曲的睫毛上沾了些霧氣,輕輕撲扇
一襲絳紫色的長袍,,金絲滾邊,黑色的盤扣上繡著蟠龍,紫金冠束發,微微上挑的眉眼目不斜視,頎長的身後跟著兩個小廝,唇瓣輕抿,不可言說的高貴之氣迎麵而來
下一刻,戚夜昭從位上站起,其餘官員臉上寫滿震驚,跟在戚夜昭身後垂首,然後紛紛下跪,高呼:“叩見三皇子殿下,殿下千歲。”
原來是三皇子離旭堯,那個未見過母妃,從小不被俊帝喜愛的皇子。
“丞相今日過壽,請了這滿朝文武,卻為何獨獨把我忘了?”微微上挑的眉眼眯成一條線,語氣裏說不出的隨意,五分高貴,五分玩笑,十足的氣勢
“是老臣疏忽了,殿下請上座。”寬大的衣袍遮住伸出的右手,姿勢,不卑賤,不失禮
慕玄盯著戚夜昭,看不透,如同一個迷
一道寒光,不期而遇。離旭堯臉上一股莫名的笑意,指間的玉扳指顯示著高貴的身份:“慕家小姐?”
起身莞爾:“慕玄參見三皇子。”
嗬嗬一笑,輕佻的眉眼掃過麵前這張素淨的臉:“慕玄!”甜而不膩的聲音劃過舌尖,“本皇子記住你了。”
慕玄也是怔了一下,有時候被人記得並不是一件好事,一絲煩亂,幾分愁思
皇子參加大臣的壽宴,兩個可能:一、帝王旨意;二、結黨營私
慕玄握著筷子的雙手緊了緊,第一種可能幾乎是不可能。帝王給臣子賀壽,必定十分倚重,所選的賀壽之人多半就是下一任的君王,誰都知道三皇子向來不受皇帝喜愛
如果是第二種可能,不敢想象,麵前坐著的男子有多大膽,這樣的明目張膽,並不是聰明人的所為。
抬眉,掃了一眼握著酒杯的離旭堯,下一刻,後悔莫及
坐在上位的離旭堯麵帶微笑。一絲玩味,一絲欣賞,指間的玉扳指有意無意的輕敲著杯盞,饒有興趣的盯著自己
微微蹙眉,麵前的男子不似這般簡單,第二種可能似乎不攻自破,一個擁有帝王之誌的人是不會輕易落人口舌的
自己看不透,似乎每個人都有著不可言說的秘密,在搖晃的酒杯中慢慢發酵,日久才能入味
牆角的銅壺滴漏,嘀嗒嘀嗒,漏刻的水才下去一小半,一個小時居然這樣漫長
那日的酒席從頭至尾,充滿了怪異的氛圍,隻是直到結束也沒再來什麽人,沒有歌舞助興,沒有戲劇添彩
酒酣,宴散,人微醉。起身,隨著父親,欠禮然後準備離去
司空見慣的寒暄道別,慕玄處理的恰到好處
今日和伏離說的第一句話確是在道別之時,莞爾一笑,點頭致意
轎前,一小廝啟開簾幕。正準備彎腰進去,身側,棕色的高頭大馬,離旭堯坐在馬上,神情倨傲:“慕小姐,走好。”
“三皇子掛心,慕玄謝過,皇子好走。”不卑不亢,神情舉止,渾然天成
笑,這抹參不透的微笑,今日第三次見:“我們還會再見的”然後駕馬離去。遠去的背影透著朦朧的霧,看不透,走不出去,縈繞耳際的話語亦揮之不去
“小姐,上轎吧!”
攜著衣襟,入轎,定定的出神,今日父親的一反常態的舉動,還有突如其來的三皇子,似乎都是一個謎,拂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