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

穆王府西院自從前老穆王在的時候下令封了之後,便少有人過去,自然是就那麽荒蕪了下來。寶兒暫住時,因為太過匆忙,李啟也隻是讓人打理了院內廂房。

這次段辰軒住進來,雖早派了人過來打理,但是院子裏的雜草叢生卻不是一時半會兒打理得完的,更徨論還要種出名貴的花木來。

芸娘看著滿院荒蕪的花草,惆悵道,“早知道主子要回來,我就該早點把西院收拾好了,讓主子見著這滿院子的衰敗。”以前的西院,院子裏到處開著不知名的花,還是這位主子親手種下的。

段辰軒不在意的道,“比起需要嬌養的花兒,這拚了命似的肆意生長的野草來得更讓人心悅誠服。”說完又像是想起什麽,回頭對芸娘道,“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你一眼便認出我來,那幾個小丫頭我看都沒認出來。”

芸娘道,“主子一點都沒變,又怎麽會認不出來,青蘺幾個應該也有認出來了的,隻是不想壞主子的事,可能就沒有出聲。”

段辰軒看芸娘眼角淺淺的魚尾紋,歎口氣道,“當年讓你出了王府,重新去為自己而活,怎麽就生生把自己拘在了這高門大院內。”

芸娘一怔,想來是沒想到段辰軒會突然說這件事,隨即回過神來,才道,“芸娘在這王府裏,總想著主子說不定一日便會回來,現在果真就回來了。”她說這話時,臉上表情少見的鮮活,不若平時不假辭色的樣子。

段辰軒神色複雜,道,“你的路還長,不該圍著我轉,我早說過你已經不是我的下人,你是自由身。”

“主子不必自責,芸娘無親無故,出了穆王府也沒有別的去處,更何況如今的王爺是個仁厚的主子,芸娘在這裏,說不定比別的什麽其他地方過得更好。”

段辰軒無奈,他向來是個沒心沒肺的性子,從來都是別人遷就他,如今年歲漸長,才覺出自己那性子使得別人為自己犧牲了太多,也辜負了太多人,便越發覺得愧疚起來。

芸娘見他神色,便覺出他可能為此自責,便不再提那個話題,轉而問道,“這次隻見主子,小主子和……那位,還好嗎?”

段辰軒看對她勸說無意,除卻心裏愧疚外,也沒其他辦法,聽到她的問話,便道,“那孩子你早見過了,說起來,當年還是你親手接生的。”

芸娘一愣,不確定的道,“主子說的是?”

段辰軒點了點頭,笑道,“聽說寶兒也是你接生的,說來我們一家真是欠了你良多。”

芸娘起初驚訝之後,便也釋然了,道,“難怪我最初看見主子的時候,便覺得似曾相識,現在看來,他長得的確像您。”

段辰軒笑道,“長得像我,性子不知道像誰,就這麽傻呼呼的被騙走了,還給人生了孩子。”

芸娘道,“寶兒主子赤子之心,才更顯彌足尊貴。王爺待他極好,主子不必擔心。”她喚寶兒與段辰軒都喚主子,這樣容易混淆,便幹脆給寶兒加上名諱喚。

段辰軒道,“寶兒是晚輩,你直接喚他寶兒就好。”

芸娘道,“芸娘還是喚寶兒主子吧,要不反倒引人懷疑。”

段辰軒也知她性子頑固,認準了的就不會輕易妥協,便不再與她分辨,隻道,“無論如何,我會讓寶兒把你當長輩看待。”

芸娘雖然麵上平靜,但可以看出對此也是很欣喜的,轉而又像是想起什麽,道,“那王爺?”

段辰軒知道她問的是段炎,便道,“阿炎沒事,隻是去辦其他的事了。”

芸娘欣喜的道,“那就好,那就好。”

段辰軒沒轍的道,“你呀,就是操心的命。”傻傻的為了什麽救命之恩,賠了一輩子下來,真不知道當初救她,是幫她還是害了她。

芸娘笑道,“能為主子,小主子,還有剛出生的崽崽操心,是芸娘的福氣。”

段辰軒見她是真心這麽覺得,便也不再多說。也許將來芸娘能遇到一個人,讓她心甘情願的把心放下。

“舅舅和芸娘在說什麽,仲宣來了一會兒了,你們倒像都沒看到我似的。”李啟從門外有進來,他來了一會兒,但是並沒聽到什麽,這麽說也隻是試探。

芸娘趕緊低頭行了個禮,道,“芸娘帶人來西院收拾荒蕪的院子,國舅爺想起了老王爺,心懷感傷,便讓芸娘陪他說會兒話。”

李啟聽她言辭,明顯是在維護段辰軒,他也不拆穿,隻對芸娘道,“那芸娘你下去吧,我跟舅舅說會兒話。”他今天本就是來找段辰軒打算直接問清楚的,也不用再拐彎抹角的猜測。

李啟發了話,芸娘也不便再留在這裏,擔憂的看了眼段辰軒,段辰軒對她搖了搖頭,示意沒事,

芸娘隻得告退。說來李啟既是段辰軒的外甥,又算是他的兒婿,想來也不會怎樣。

段辰軒轉身去坐到院子石桌旁邊砌的石凳上,上麵一壺剛才沏的茶,端起來分別倒在兩個杯子,冒著縷縷的白煙,對李啟笑道,“坐下來陪我喝杯茶。”

李啟撩起衣擺,坐在他對麵的石凳上,疑惑道,“舅舅知道我要來?”看見他麵色毫無驚色,似乎早已預料到了。

段辰軒道,“想來墨歸不會給你說得太明白。”

李啟道,“既然這樣,那我便不與舅舅拐彎抹角了,舅舅此次回鄴城,是否預謀跟三哥一起篡權奪位?”

段辰軒聽他這麽問,倒也不慌張,手端著茶杯,吹開漂浮的茶葉喝口茶,才道,“不錯,那位子我們可以丟了給段焰,現在當然也可以再拿回來。”

李啟愕然,沒想到段辰軒被指責篡權奪位的謀逆罪名居然還能這麽坦然,甚至可以說是理直氣壯,問道,“為什麽?”既然說是丟了,現在為什麽又要搶回去。

段辰軒看著他,笑道,“你不知道?”

李啟沉默,他三哥是為了給阿娘報仇,舅舅又還會是為了其他什麽,隻得道,“阿娘,真是父皇害死的?”他雖與燁帝不親,卻也真的難以接受親父害親母的殘酷真相。

段辰軒把茶杯放到桌上,挑眉看他,“你自己心裏已有了答案,又何必再來確認,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李啟手揣緊,閉上眼,然後睜開,道,“三哥說不會殺他?”那段辰軒又會怎麽處置燁帝。

段辰軒假裝不懂他的問話,反問道,“是嗎?”

李啟隻得道,“舅舅打算怎麽辦?”

段辰軒手指漫不經心的描繪桌上茶杯邊緣點綴的青花,過了好會兒,才道,“他不再犯我,我便饒他一次。”

李啟鬆口氣,無論如何,弑親的事他都做不出來。轉而問道,“寶兒阿爸,是否就是穆王段炎?”

段辰軒一驚,手上把玩著的茶杯蓋子掉到石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道,“什麽?”

李啟知道他剛才已經聽見了,不過還是重複了一遍。看他的反應,八成便是他與莫南猜測的那樣。

段辰軒拿起茶杯喝茶,故作不知的道,“穆王不就是你嗎?”

李啟無奈,隻得挑明了道,“當年的戰神,太祖親封的穆王,段炎。”

段辰軒愕然道,“是麽,你說阿炎就是穆王,這個我倒是不知道。”

李啟額角幾根黑線,道“舅舅你當年跟穆王交情匪淺。”一進府他自個兒便挑明了說與穆王交情言深,現在再來假裝不認識,也太晚了吧。

段辰軒隻得破罐破摔的道,“你說是就是吧。”

李啟斟酌良久,仍是問道,“寶兒,是舅舅與穆王所生?”

段辰軒手上的杯子“啪”的一下掉到地上,摔得粉碎,愣了會兒突然炸毛似的站起來,劈裏啪啦一通的道,“那個小兔崽子,忘得一幹二淨就算了,現在還幹出賣老子的事。”說著就要衝出去。

李啟趕緊拉住他,道,“舅舅你這是去哪裏?”

“找小兔崽子算賬去,居然就胳膊肘往外拐了。”讓他外甥知道他段辰軒生了孩子,讓他臉往哪兒擱。

李啟不確定的道,“你是說寶兒?”

段辰軒睨眼李啟,沒好氣的道,“不是他還能有誰?”

李啟總算是明白了,道,“舅舅你誤會了,不是寶兒給我說的。”不過他倒沒想到,寶兒早知道了段辰軒就是他阿爹,難怪他一直讓崽崽叫段辰軒阿公。

段辰軒道,“不是那小兔崽子還能有誰。”看來他是真氣得不輕,原來病弱蒼白的臉上都給激動出點紅暈來。

李啟還真怕再氣著了段辰軒,小心翼翼的道,“是子言給我說的。”

段辰軒愕然,“莫家那小子?”

李啟點頭,補充道,“他爹是莫寧止。”

段辰軒這會兒倒不像剛才那麽激動,他剛才那樣說不定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從而掩飾自己的尷尬。聽了李啟的話,睨眼他,道,“我知道是莫寧止。”

李啟道,“那,寶兒確實是舅舅和穆王的孩子?”

段辰軒端了茶杯想喝口茶,借以掩飾自己的尷尬,哪知茶杯裏麵空空。李啟趕緊端了茶壺又給他斟滿了,慢慢的等他喝完了茶。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去小姨家吃飯,奶奶洗菜結果新買的手機掉水裏了,然後各種鬱悶,菜也不洗了,拿了我手機在那裏切水果,笑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