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能花錢來拍照的人少之又少,孫麗芳不可能隻賺有錢人的錢。

下沉市場也要做。

但是家庭主婦跟小年輕不一樣,小年輕沒結婚,手裏有多少花多少,沒有顧慮。

家庭主婦的錢是要計算好的,花在哪裏都算好了,一個簡單的營銷,怎麽會讓她們把一個月工資交上去呢?

不會的,所以孫麗芳跟趙成光說的是,“咱們開一個30塊錢的親子活動,來到這裏的小朋友可以在這裏玩,水果飲料零食這裏都準備好,再請一個主持人帶小朋友做遊戲。”

“哪裏需要主持人,花那冤枉錢?”趙成光毛遂自薦,“我不就是?說過程吧,你打算怎麽做?”

什麽就是?孫麗芳打斷他,“你不是要陪萌萌住院嗎?現在吸氧,複健好一點了嗎?”

因為肺部受損,大腦供氧不足,郭芷萌不能進行劇烈運動,所以平時都不走路的。

走著都要趙成光抱著。

“嘿,瞧你說的,我家萌萌隻是嗓子不好,你不要在外麵說這些啊。”

趙成光考慮的比較周全,他覺得,“過度宣傳郭芷萌的病情,讓大家保護她,就會讓她失去朋友。”

誰願意跟一個瓷娃娃玩呢?

趙成光這邊給郭芷萌做好了口頭教育,讓她自己注意,另一邊囑咐學校的老師,“不要搞特殊,跟大家說萌萌的身體。”

就像是對一個殘疾人來說,旁人的關注或許沒有惡意,但是過度的關注,異樣的目光已經從無形中傷害到她了。

郭芷萌重返校園之前,趙成光就反複教育過她了,“咱們乖乖的,不玩那些劇烈項目,也不要跟別人說自己經曆過什麽,好不好?”

趙成光不能保證郭芷萌身邊出現的每個人都是善良的人。

所以他提前做好了備案,跟女兒說清楚,“把傷痛告訴別人,會讓對方覺得你軟弱好欺,被欺負了也不敢還手,知道嗎?”

可能跟小朋友說這些,還比較難理解。

於是乎,趙成光直接一刀切,讓她不要說,順帶著也讓周圍人不要過度關注。

孫麗芳就是被提醒的其中一人,“現在萌萌隻需要每天固定時間霧化就行了,我想讓她當一個正常人,像正常小朋友那樣生活玩耍,你能理解吧?”

理解理解,當然理解。

談生意的話題突然被扯偏,孫麗芳並不生氣,她甚至有點高興郭芷萌的許願成真了。

她擁有了自己的爸爸,會一直保護她的親密家人。

周心雅知道柳青阿姨跟趙叔叔領證的時候,也很高興,她神神秘秘的跟孫麗芳說,“媽媽,我已經想好要送他們什麽禮物了。”

什麽禮物?

小姑娘不說。

熟悉了大人世界後的周心雅,並沒有如孫麗芳想象的那樣變世俗,變成熟。

相反,她擁有了另一份純真。

小孩子的世界是不會變的,除了跟苗姐爭圓圓之外,周心雅最在乎的一件事就是“晚上有什麽好吃的?”

吃了上頓就想下頓,孫麗芳失笑。

熊老師的手搭在周心雅肩膀上,拍了拍她,跟她告別。

還有一周,就要正式離園了。

沒想到這麽快,周心雅在熊老師麵前就問出了,“老師晚上吃什麽啊?”

像是刻意扮傻,跟孫麗芳不一樣,周心雅可是個社交小達人。

走路上見著熟人,就開口招呼,“叔叔阿姨,回來了?去哪了?吃了沒?”

跟別人這樣,到了熊老師這裏,也是如此。

“老師晚上不吃,剛剛吃過了點心。”

OK,孫麗芳看向明明依舊五十多退休了,卻依舊身姿纖細的女人。

這女人是喝露水長大的吧?

五十多了,臉上都沒什麽褶子,膚白紅潤,精神氣十足。

看起來跟三十出頭差不多。

不愧是“過午不食,八點前睡覺”的神仙。

周心雅天天問,熊老師就不厭其煩發的天天說。

兩人像是講相聲一樣,放學的時候在門衛處依依不舍,總有嘮不完的嗑可以說。

孫麗芳百無聊賴的看著自己的指甲,順便瞄了一眼手表。

不好!時間來不及了!

她還要去火車站接人。

撈了一把女兒,孫麗芳幫女兒回複熊老師的問題,“我們晚上煮牛肉粉吃,炒兩個菜就差不多了。”

捏了捏女兒的小手,“給老師說再見。”

小姑娘乖乖應著,完事了,孫麗芳轉身走了幾步,見身後沒人了,扯著女兒飛奔起來。

說好了要去接人,因為周心雅這個話癆,在校門口嘮了這麽久的嗑,過去應該就晚了。

怎麽有這麽多的話要說?

無奈的孫麗芳看了眼後麵的女兒,移開了視線。

她這個社恐,生了周心雅這個社牛。

恐龍跟小牛,坐在一個車上,想想還有些好玩。

“媽媽,我們去哪啊?”小牛坐不老實,往前趴著問,“爸爸呢?爸爸為什麽不來接我?”

這還挑上了?孫麗芳不想接話,她知道這是女兒想嘮嗑了。

話頭一開就停不下來了,你跟她說爸爸去哪了,她肯定要問“爸爸出去吃飯,怎麽不帶我呢?”

跟別的小孩不一樣,周心雅最喜歡的,就是參加大人的宴會。

有的小孩長大一點,大人吃飯叫他,他都不去。

周心雅不一樣,麵對著一桌“全是大人,沒什麽小孩”的宴席,該吃吃該喝喝,熟練運用聊天糊弄學。

誰也別想從她這套出什麽話。

東西吃不少,周允石的合作商調侃道:“你家女兒不得了啊,以後沒幾個男的能玩過她。”

太花了,周允石回來跟孫麗芳說了這事,旁邊偷聽的小姑娘就說了,“怎麽能怪我呢?明明是他們先問的呀。”

好好吃個飯,非要問她喜歡爸爸還是媽媽,家裏爸爸管錢還是媽媽管錢這種破問題。

“攪的人心情都不好了,我還不能說他了?”

周心雅是怎麽說的呢?

人家問她喜歡爸爸還是媽媽,她就說是爸爸。

人家問為什麽,她就說,“因為爸爸把錢交給媽媽,愛媽媽,所以我喜歡爸爸。”

滑的不行,在場有幾個人能說過她?

是孫麗芳聽了都得笑的程度,“牛,太牛了哈哈哈哈。”

一句話,兩個人都誇了,誰也沒得罪,引得在場眾人哈哈大笑。

但周心雅是個“記仇的性子”,不喜歡給別人當樂子,逗人高興。

在眾人笑過後,她就反問剛剛那個提問題的人,“在家裏,你是更愛老婆還是更愛媽媽呢?如果她們掉水裏了,你先救哪個?”

一句話問完,剛才問問題的男人嘴角還沒收住,就卡殼了。

被推到眾矢之的的位置,眾人都看著他,包括他的老婆。

做生意的,要的就是“忠孝兩全”,如果答不好了,重色輕義,表麵上沒什麽,但場子不尬嗎?

笑眯眯的,周心雅以全然天真的模樣好奇的問男人,要的就是那人體會她方才的心情。

也不全然冷場,男人笑著舉杯,直呼“我錯了我錯了,我自罰三杯給女俠道歉好不好?”

周心雅被捧上“女俠”的位置,也不小氣,倒了杯果汁就過去跟人幹上了。

場麵變化收放得當,在場沒人不說周允石生了個好女兒,守護老爸,不讓自家場子吃虧。

隻不過,下一秒,小棉襖就漏風了。

剛才給人尷尬的小姑娘笑著跟人碰杯,化解了這場風波。

在眾人以為結束的時候,又反問自家老爸,“如果是你,你要救誰呢?”

“哈哈哈哈。”場麵再次歡騰,男人的笑聲都要把房頂掀了。

笑得整張臉都紅了,捶桌子,拍大腿,鼓掌大笑,就想看周允石怎麽應對自家這個“漏心棉,黑心小棉襖。”

誰料,男人頭也不抬,神色自如的讓女兒過來。

周心雅可不敢過去,幹了壞事,退後兩步,後又看看四周,想著不能埋沒“女俠”的名頭,軟著小腿,就一挪一挪過去了。

爸爸是不會打她的,打不了過去親一口。

周心雅這丫可精可精了,曾經在外麵幹壞事,孫麗芳打算揍她的時候,棍子都拿好了。

小姑娘不知從哪擠出兩滴貓尿,情真意切的看著孫麗芳道:“媽媽,我可是你的小丫丫啊——”

“你舍得打我嗎?親愛的麻麻~”

油嘴滑舌的誇了一遍,等情緒過去,孫麗芳的棍子也放下了。

知道大人不會真的打自己的,周心雅就做好了準備,待會要是爸爸生氣,她就上去親一口。

有哪個家長會打我這麽乖巧可愛的寶寶呢?

撒嬌賣萌這一套,可算被她玩明白了。

場麵歡騰,氣氛被炒至最**,人人都想知道周總會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媽媽跟老婆,掉進水裏了,你會救哪個?”男人重複了一遍這個問題。

然後抓住女兒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淡淡道:“有我在,就不會讓你媽媽掉進水裏。”

嘖嘖嘖,周心雅還沒反應過來,身後的叫聲再次響起。

這回,是女人們的笑聲。

鼓著掌,看向他們。

而周心雅在那次“宴會風波”後,就失去了“被帶出門吃飯的資格。”

這丫太會說了,大人都玩不過她。

到了周允石這個年紀,三十來歲,在場的都是有孩子的了。

女人比包包鞋子衣服,男人們比什麽呢?

除了事業,大家比的不就是孩子?

誰家孩子更聰明,更漂亮,這都是大人拿出來炫耀的資本。

跟周心雅同齡的小朋友還在讓人追著喂飯呢,周心雅就能臨危不亂,調侃大人,再把場子圓回來。

連“自下台階”,把自家老爸拉下水,捧合作方高興的伎倆都會了,誰還能小看她?

不落下風,大家表麵上不說什麽,心裏都知道周允石這個女兒“早慧,堪當大任,以後接班是不成問題了。”

在場上,每句話都是別有用心的。

人家為什麽刁難周心雅,就是想看她答不出來哭,站在台前被眾人看著害怕。

弄不了你大人,刁難一下你小孩,還是以開玩笑的語氣,總能滿足我心裏的小心思吧?

誰也沒想,周允石這個女兒落落大方,根本不怕人,還這麽聰明。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在那件事之後,周允石就不帶女兒出去吃飯了。

攀扯親家的就不少,不管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回家後周允石就跟妻子說,“多給丫丫報點班,找點事幹。”

別一天到晚的,學習大人間的權術。

想到這裏,孫麗芳自然不能告訴女兒,“爸爸為什麽不來?”

與其關心這個,不如想想,“待會來的人是誰?”

孫老太說人家帶孩子來了,孫麗芳就把車後座的零食拿出來,遞給女兒,交代她,“待會來人了,熱情點,把零食分給人家吃,懂不?”

熱情點?小姑娘眼睛一亮,點點頭。

她什麽都不會,就會熱情。

“放心吧老媽,我一定會讓她感到賓至如歸。”

得了吧,孫麗芳翻了個白眼,拉著女兒就往接客區站。

等著孫老太說的那個“你認識的,給你結婚添過香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