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有了底,做起事來都精神很多,林逐汐將六宮事務交給路嬤嬤和四個宮女代為打理,每日裏安安穩穩地坐月子逗弄小孩,觀察著朝中局勢學參政手段。

局勢內裏暗流洶湧,後宮有太後和皇後在還壓得住局麵,但朝堂上一天天亂起來,各大親王府門前車水馬龍,皇帝昏迷,攝政王拒絕主持政務,沒人可以主事,誰想主事其他人都不答應,重臣們按下葫蘆起來瓢,左右二相和大學士們天天往皇帝寢宮跑,嘴角的水泡宛若雨後春筍般冒出來,一天比一天大。

六部裏吵成一團,相互指責不休,從目前的政局扯到多年前的舊案,吵到最後六部變成一潭渾水,誰扯進去誰倒黴。

日子一天天地在人心惶惶裏飛快過去,林逐汐學蕭景暄,以不變應萬變,就看蕭崇烈打算裝到什麽時候。

轉眼就是蕭祺灝滿月,蕭崇烈依然沒醒,於是在林逐汐的主動要求下,滿月酒簡單低調地度過,隻在未央宮小小地開了桌家宴,林逐汐以茶代酒表示祝賀。

杜婉馨很滿意她的識趣,連帶因關於她與人牽扯不清的流言蜚語而生的幾分不滿都褪去,華夫人對此卻有些心疼,林逐汐卻覺得沒什麽,孩子小受不得紛擾,能躲清淨也未必是壞事,等過了這段脆弱易夭折的歲月,想怎麽繁華熱鬧地過生辰都可以。

作為姐妹的林逐湄自然也在受邀之列,林逐汐再怎麽厭煩她,也不會在華夫人麵前表露分毫,想來以林逐湄的謹慎和精明,也不會當著華夫人的麵打什麽主意。她想收拾她以後多的是機會,先送走華夫人再說。

孩子滿月,華夫人也到了出宮的時候,林逐汐在太醫的建議下決定坐雙月子好生調養身體,不便出門吹風,便隻命親信宮人送華夫人回府,順帶送去不少賞賜,府上每個人都有準備,客客氣氣地盡到禮節。

至於林欽怎麽想,她懶得在意。

別人一提她就巴巴地主動往上湊,那也太掉價了,還會被人看低。哪怕是為了增加林欽的信任,她也不打算輕易答應他。

華夫人離開,眼見林逐汐麵露倦色,林逐湄也跟著告辭。

月子期間不能沐浴,但林逐汐對全身的清潔非常看重,隔個把時辰就打水擦身,也沒覺得難受。

夜間她遣退宮人獨自回轉寢殿,剛進門便看到熟悉的身影,她一怔,臉上終於露出真心的笑容,“我以為你今天不會來的。”朝堂上的情形越來越複雜,他想完全不管不問是不可能的,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政務,想溜進宮來看她並不容易。

“難道你不喜歡我來?”蕭景暄將她抱到紫檀木雕牡丹美人榻上,調整好活動的靠枕部讓她枕得更舒服點,淡然問。

林逐汐唇角微揚,“當然喜歡。”

蕭景暄笑意淺淡而愉悅,他最喜歡她的大氣坦**,希望能永遠維持住她的純粹明朗,“兒子滿月,我就算再忙,也該來看看。已經錯過一次,我不能再錯過。”

林逐汐想了想才明白

他指的是兒子出生時來晚,唇角微彎。其實她也沒怎麽生氣,使小性子罷了,尤其他比她想象中還緊張她的安全,如今她覺得就這樣也夠了。“你沒準備禮物嗎?”

“掛在兒子脖子上的那個不就是?”蕭景暄無所謂答。

林逐汐好奇地湊過去看,瑩潤通透的黑色石頭,嬰兒拳頭大小,散發著淡淡的香氣,非花非木,若有若無。“這是什麽東西?看著不像墨玉。”

“這是藥玉。”蕭景暄輕描淡寫答:“固本培元,強身健體都很有好處,嬰兒使用可護其心肺,辟邪拔穢,輕易也不會生病。”

林逐汐眼前一亮,“這種好東西你從哪來的?我從來沒聽說過藥玉。”

“哪來的你就別管了,東西到手就是拿來用的。”蕭景暄淡淡道:“最好不要取下來,用溫水清洗就好,沐浴時什麽都別用,隻用淨水。”

林逐汐扁了扁嘴,確認他沒什麽為難和異常,才放下心來。轉頭看見他溫柔的目光,她心裏也泛上絲絲縷縷的甜意,想了想爬起身來湊到他耳邊,悄悄問:“那天,你是在為我哭嗎?”明明心裏知道答案,但好像不親口問清楚總覺得不能安心,明知道這行為很幼稚很傻,但還是忍不住。

蕭景暄臉色微紅,不大好意思說出口,幾次張嘴卻不說話,神情有些無措。

林逐汐饒有興趣地看著,心想這一幕真的很有意思,要多看幾回。

發現她在看戲,他忽然低頭覆上她雙唇,毫不客氣地占據她唇齒後的每寸空間,他的氣息彌漫在她的芳香之海,流連輾轉裏,她頭暈目眩地抱緊他,身姿柔軟地彎傾下去,一抔軟雲般兜在他懷裏,雪白的肌膚上很快浮起淡淡的紅暈,宛若淡紅月光下的深雪,揪住他衣袖的手指無措地顫栗著,明亮的眼睛裏無聲無息地泛起水光。

她原以為他會繼續下去,正猶豫要不要拒絕,他卻毫無預兆地停下,輕啄過她水潤有光的唇。

兩人額頭相抵幾乎臉貼臉,呼吸相連根本分不清彼此,他略微急促的呼吸起伏不定地響在她耳畔,難掩的羞澀裏卻偏偏生出絲絲甜蜜,她耳後根通紅,抱緊他的腰將臉埋在他懷裏不說話了。

兩人默默相擁,聽著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漸漸的心情都平靜下來。林逐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他懷裏,抓過一支桃紅碧璽牡丹釵挽起長發,在他含笑的目光裏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確定地問:“我是不是變胖了變醜了?”

“哪有?我怎麽沒看出來?”蕭景暄麵不改色,滿眼真誠地看著她,“明明比原來更漂亮了。”

的確是更漂亮了,就像完全綻放的碧桃,不經意間悄然展露出嬌妍的風姿,少女的青澀已徹底從她眉間褪去,但仍保留著少女的清新純淨,又有為人母的成熟風韻,顧盼生輝,容光照人,絢爛如煙花的容顏,看到的人都會覺得眼前一亮。

林逐汐扁嘴,垂眸瞥過自己腰間鬆鬆垮垮的肉,還漂亮?她明明是變成水桶腰,臉頰也都圓潤了。

“女人珠圓玉潤的更好看,你擔心什麽?反正我又不會嫌棄你。”蕭景暄輕輕揉開她微蹙的眉心,理所當然道。

林逐汐抬頭見他微微俯低的眉目如畫,笑意淺淡,目光柔和,神情溫軟而清朗,心裏也跟著清朗起來,她湊上去親親他唇角,埋在他懷裏嗅著他身上清雅潔淨的杜若冷香,把玩著他的衣襟,有點遺憾。“什麽時候你也變醜點就好了,情敵太多,我不喜歡。”

“那要不要我照著臉上來兩刀?這樣最保險。”他啞然失笑,不明白她的話題怎麽跳得這麽快,卻樂意陪她漫無目的地閑聊。

“還是不要吧,這麽好看的臉,劃花了多可惜。”林逐汐想了想覺得這樣糟蹋美色有點殘忍,想到未來又有點煩,不願再糾結這個話題,隨口道:“頭皮癢得很,不舒服,你幫我蓖下頭發吧。”話一出口她忽然發現不妥,連忙道:“還是我自己來吧。”

“我來。”蕭景暄按住她的肩,並不覺得為妻子梳頭有什麽難為情,“放心,不會弄疼你頭皮的。”

“誰擔心這個?”林逐汐撲哧一笑,自自然然地任他取下發釵,三千青絲流水般垂落在他膝頭,兩人交纏的發不分彼此,令她想起那些關於結發的美好傳說。

“再過一個多月,就用不得篦子了。”蕭景暄撫著她柔軟的發,提醒道:“你叫宮人早點準備好發油,不然頭發脫落長出新發來,你可就真要換發型了。”

林逐汐翻了翻眼睛,“知道了,怎麽瑣碎得和婆子似的?”

蕭景暄默然,不想再說話了。

“生氣了?”林逐汐笑眯眯地湊上去捏著他臉頰扯出一個笑容來,詢問道:“右相府想和我緩和關係,你說我要不要……”

“按照你心裏的想法去做就是,不用顧忌其他,就算錯了也沒關係。”他神情平和,目光明亮博大如月光照耀下的碧海,“不管怎麽樣,你都不可能完全放下林家,那就不要為難自己。”

“可我總要多為兒子考慮的。”林逐汐麵露憂色,“我有點擔心,他們會把主意打到兒子身上。”

“他才多大?”蕭景暄嗤之以鼻,“就算要打主意,至少也要孩子長成。還有十多年的光陰,日子長得夠我們應付。目前他有想法更好,這樣才會盡力護你們母子周全。多份勢力保護你們,我也放心些。”見她神情隱隱擔憂,他微微一笑,將所有憂慮滴水不漏地隱藏在溫和的笑容下,揉散她眉間的愁雲叮囑道:“你開開心心地過日子就好,不用擔心我。”

“誰說我擔心你?”林逐汐抿起嘴角,色厲內荏地嗬斥,“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蕭景暄當沒聽見。

“睡了睡了,你也早點回去吧。”林逐汐心想他這三天兩頭的進宮來給她做門神也不知道身體吃不吃得消,若是睡眠不足折騰出病來,她可不會同情他。

“最近我不大好進宮,你要多小心。”蕭景暄給她蓋緊被子叮嚀,“有什麽需要就問執素,保護好你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