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然而蓬萊人還沒動作,一隻長逾八尺,足足有一個成年男子大小的大鳥登時掠過上空,腥臭的惡氣籠罩四野,毛發火紅,赤眼如血,釗爪如勾,雙翅展開足足有二十多李,低空飛過,掀起大片毛楊的塵土和堅韌的泥沙,利喙尖刀般向著那名男子猛啄而去。

青夏大驚失色,一把搶過一名蓬菜弟子的弓弩,摸出杯裏的匕首,彎弓射刀,迅猛如電,去勢驚人,猛地刺向巨鳥的腹部。

可是隻聽叮的一聲,那把匕首竟像是射在生鐵之上一般,砰然一聲鈍響,裂成兩半,從上麵掉了下來。

祝淵青神色大凜,沉聲說道:“這是紅鳥王,是穀中十大猛禽之一,不可力敵。來人,用雷木彈攻擊!”

一眾精幹的蓬萊年輕男子登時圍上前來,兩人一組,架著一座相對精巧的工具。刹那間,隻聽呼呼聲大作,一個個形如拳頭般的彈丸呼嘯著向著巨鳥飛去。那大鳥本來鋼筋鐵骨,可是似乎吃過這看起來頗不起眼的雷木彈的苦頭,頓時顧不上攻擊懸崖上的男子,尖鳴咆哮,長嘶尖叫,不斷地拍打翅膀想要揮開那些彈丸。然而,那彈丸上卻生有細小倒刺,倒刺上還帶著彎鉤,一旦觸碰到羽毛上,登時緊緊地粘住,甩也甩不下來。

祝淵青見時機成熟,一把揚起手中的一包青色粉末,大風一吹,粉末飄飄半空飛揚,頓時間就看不到痕跡,仿若化為了蒸汽一般。

紅鳥王大驚,雙眼如血,驚慌失措猛拍雙翅。然而隻聽一陣陣沉悶的爆破聲頓時響起,濃烈的硫磺味彌散天地,無數個血洞在火鳥王的身上大開,腥臭味道猛然刺鼻。崖壁上的男子見有機可趁,驀然回身,叼在口中的彎刀淩厲一揮,就斬在紅鳥的脖頸上。一道血線頓時衝天而起,鳥群嘶聲長鳴,隻見火鳥頭顱頓時跌下,無頭的身軀在半空中猙獰盤旋,狂猛亂飛,足足撐了半晌,才頹然掉了下來。

百風拂動,鳥群含悲,這群地壑巨鳥也甚是強悍,逢此大挫,不但沒有倉皇逃去,反而破釜沉舟,哀兵猛戰,團團振翅,將崖壁上男子包圍起來。下麵眾人大驚,由於鳥群和男子相距太近,雷木彈已經不能使用,隻能彎弓搭箭,濺射而去。

青夏大驚失色,一下跳下象背,抽出一把戰刀,就要爬上去。祝淵青連忙攔住她,對著左右一使眼色,眾人連忙抓住滕鎖,向上迅猛爬去。

這些蓬萊人雖然迂腐膽小,但是常年和穀中的各類飛禽走獸對抗,倒也身形矯健,手腳靈活,隻是和那男子相距甚遠,一時間竟不能到達。眼看鳥群已經將男子團團圍住,就在這時,一聲清脆的竹笛聲突然想起,尖銳高鳴,刺耳難聽,隻是響了幾下,就已經讓人頭暈眼花,手腳發酥,頭皮酸麻,胸腹內惡心的翻江倒海。

祝淵青眉頭緊皺,大聲叫道:“惡蠱龍煙,雲森七樹,大家快捂住耳朵,不能再聽!”

崖下眾人聞言連忙捂住雙耳,青夏仰頭觀望,隻見那群大鳥頓時好似瘋魔一般,互相拍打翅膀,猛烈攻擊,竟然自相殘殺了起來。羽毛漫天飛舞,臭血滿空橫流飛濺,一名翠衣少女端坐於一隻雪白蒼雕身上,大眼圓臉,唇紅齒白,碧紗纏頭,紗下垂著細小的發辮,上麵綴滿了碧綠色的鈴鐺,嘴上橫著一隻綠色竹笛,仰頭而吹,模樣嬌俏,又帶著說不出的陰冷森寒。眼見巨鳥廝殺的差不多了,雪白的小手探入衣衫,抓起一把五彩繽紛的煙霧拋散而去,刹那間,滿空飛鳥登時尖銳長鳴,然而不消片刻,就化作一團血水,噗噗的掉落下來。

眾人目瞪口呆,誰也不知道這少女是何來曆。她卻並不理會下麵的眾人,隻是得意的一撇嘴,對著半空之上的青衣男子嘲笑道:“楊木頭,你不是說用不著我的幫忙嗎?我現在幫也幫了,你能拿我怎麽樣?”

男子沉默不語,手中攀著鉤鎖,迅猛而下,沒有那些畜生在一旁幹擾,男子的身手好似巨猿一般,轉瞬就已落到地上。

直到此時,蓬萊諸人才有時間去仔細的看到這名男子的全貌。

隻見來人一身青色勁裝,眉目英挺,眼神銳利,隻是滿麵風霜之色,但是卻絲毫無##他的氣質,反而充滿了一種堅強勇敢的神采。手拿一隻長索,腰跨銀色長槍,上臂插著一把刀囊,鋥亮的寶刀提在手上,站在眾人身前,雙眼沉沉的看著站在人群中的青夏,嘴角微微牽起,似是長籲了一口氣一般,淡笑而出。

“楊大哥!”青夏突然上前兩步,手足無措的抓住楊楓的手,激動地眼眶發紅。當日一別,如今三年已過,自己終日心驚膽戰,憂心惶惶,內疚不安。沒想到今日竟然能在這不見天日的地喝下相逢,一時間千言萬語無法吐出,激動得不能自抑。

“楊大人!”林暮白突然大聲叫道,想學著青夏一般從象背上跳下身來,卻差點沒一個跟頭紮在地上,被祝淵青扶了一把,才急急忙忙的跑上前來,高興的叫道:“楊大人怎麽會在此地?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啊!”

祝淵青見青夏的表情,就知所來之人不是簡單的身份。他現在私下裏已經認青夏為主,悉心跟隨,連忙耳聰目明葉落知秋地幾步上前,朗聲說道:“我剛才還道隻身孤鬥紅鳥王的英雄是誰,原來是莊姑娘的朋友,那也難怪了。”

楊楓談笑著和眾人打了個招呼,隨即笑著對青夏說道:“小夏,知道你沒事,我也就放心了。”

“你是怎麽找到這來的,我在白蛉郡等了你兩年?”

青夏心情激動,開心的連忙說道。楊楓剛想要回答,突然隻聽一聲尖銳長鳴登時響起,眾人轉頭看去,隻見那隻巨大的白雕已然落在地上,碧衣少女翻身跳了下來,伸手拍了拍白雕的腦袋,那隻白雕也像是有靈性一般,呼嘯一聲,登時直衝天際,在上空盤旋半晌,隨即不見了蹤影。見眾人都詫異的望著自己,少女也好不在意,隻是一雙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青夏半晌,隨即對著楊楓說道:“你拚了性命的下來,為的就是這麽一個丫頭,我還道是怎樣的天姿國色,沒想到也不過爾爾,沒什麽了不起的。”

說罷,冷哼一聲,一幅大為不屑的模樣。

青夏一愣,眉頭輕蹙,對著楊楓說道:“她是誰?”

楊楓麵皮一滯,皺眉說道:“一個普通朋友。”

“什麽普通朋友?”碧衣少女突然嬌聲姹道,淩然轉過身子,柳眉豎起,嬌憨地叫道:“楊木頭,你怎可這樣薄情寡義,三年來我跟你朝夕相對,為你端茶倒水,清白身子早就已經給了你,現在你見了你的心上人,就想要跟我一刀兩斷,撇清關係嗎?告訴你,門都沒有!”

說罷,少女噔噔噔來到兩人麵前,一把攬住楊楓的手臂,對著青夏說道:“小丫頭,你是跟著男人一起跳下來的,現在上麵還有一個為你要死要活的男人,如今身邊又有了這麽一大群男人,可不許來跟我搶。不然的話,仙子我就要施展神通,將你的這群男人們一個一個的全部毒死,做幹,吊在懸崖上喂老鷹,讓你成為活寡婦!”

“啊!我知道你是誰啦!”人群之後的林暮白突然大聲叫道:“你是雲森七樹的七樹妖女,婆婁城的城主烈雲髻!”

眾人聞言並無反應,茫然四顧,隻有青夏心頭微微一凜,疑惑的看向楊楓,心道他怎麽竟然招惹了這個妖女,如今得見她真顏,看來外麵的傳聞定然不虛了。

雲森七樹位於雲森山一帶的一片平丘之上,雖然隻有七棵樹木,但是卻盤根錯節,根藤遍布,滿山遍野,形成一大片巨大的熱帶雨林。向來毒蟲猛獸遍布,生人可進不可出,是大路上最為險惡凶悍的幾處險地之一,即名為七樹,又號稱婆婁城。七年前,黑嶺一帶的一夥馬賊在西川和南楚的合力圍剿下,無奈中逼退到雲森七樹之中,兩國兵馬追隨進去,誰知卻再也沒有出來。

當時楚離剛剛回國,難處大皇昏庸,西川大皇殘暴,竟然同時下令國家精兵兵發雲森,將七樹拔根。

兩國各派出精兵五千,一同進入雲森七樹之中而失去音訊,兩日後,集體被拋屍在大陸商城前的搖水一帶,造成了大陸最大的血案。誰知還沒等兩國布置好下一波的攻擊,從雲森七樹中突然走出一名十餘歲女童,碧衣細辮,滿頭鈴鐺,一人在前,指揮著浩浩****的七樹妖獸和遍地蟲蛇,向著商城殺來。一路雞犬不留,屠村滅鎮,哀歌一片。

最後,還是南疆白狼族的馭獸高手出麵,才將這場浩劫平息下去。而七樹妖女烈雲髻的名字,也就此名揚天下。

但是從那以後,烈雲髻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即便是後來由膽大的遊俠潛入七樹之中,也沒能找到她的蹤跡。沒想到今日在這幽閉千年的蓬萊穀裏,卻見到這妖女的真顏。

烈雲髻笑嗬嗬的說道:“好小子,沒想到現在還有人記得姑娘的名號,應該好好的獎勵。”說罷,探手伸入身側的腰囊之中,抓出一把東西,向著林暮白猛地擲來。

隻見一群花花綠綠的東西猛衝而來,想起這妖女的名聲,林暮白頓時哇哇大叫,抱頭鼠竄。青夏眉梢一挑,手中匕首頓時飛擊而去,雪花狂舞,上下翻飛,幾下就將那一團不明物體打落在地。眾人沉目望去,隻見是一團花花綠綠的蟲子,大部分已經青夏斬碎,腸油橫流,綠漿飛濺,漿糊了一團,觀之生厭,十分惡心。

烈雲髻眉頭一皺,突然緊緊拉住楊楓的胳膊,嬌聲叫道:“哎呀,楊木頭,你的舊情人欺負我,你還不給我報仇?”

楊楓眉頭緊鎖,一把推開了烈雲髻的手,沉聲說道:“列姑娘,還請你自重。”

“自什麽重?”烈雲髻猛地一叉腰,大眼圓瞪,嘟著嘴說道:“你當初整天光著屁股瞪著我照顧的時候,又沒叫我自重!現在你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了,就想將我一腳蹬開嗎?門都沒有,哼!”

說罷轉身朝穀裏走去,祝淵青見這煞星大大咧咧的就要進穀,登時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衝上前去,攔在烈雲髻的前麵,擠出一個笑容問道:“不知列姑娘現在要去哪裏?”

烈雲髻眉梢一揚,怒聲說道:“我現在心情不好,想要殺人,我瞧在你長的還不錯的份上,事先告訴你一聲,最好滾的遠遠的,否則別怪姑娘手中的蠱蟲不長眼睛!”

祝淵青一愣,就任由這霸道少女自自己的身邊走了過去。等反應過來時,她腳程極快已經走得遠了。連忙慘呼一聲,跟上前去,似乎真怕她像對付紅鳥一般對付無故的蓬萊百姓。

青夏扭過頭去,看著楊楓,想起那少女所說的話,擔憂的說道:“楊大哥,這幾年,你到底出了什麽事?”

楊楓淡笑一聲,拍著青夏的肩膀,笑著說道:“我們邊走邊說吧。”

林暮白見他們往穀中走去,連忙跟在後麵,氣勢巍峨的天一峽下,隻剩下一團血肉模糊的鳥屍和惡心蠕動的蠱蟲。

青夏的房內,一張八仙桌旁,坐著三男一女,青夏眼神忐忑的從三人的臉上轉去,隻見楚離仍舊一身白色棉袍,慵懶的半靠在後麵的牆壁上,眼神玩味的看著楊楓,神情之間頗有些火花敵意。

楊楓不動如山,麵沉如水,仿佛看不到楚離一樣,老僧入定般沒有半點反應。

倒是林暮白,人來瘋一樣察覺不到任何刀光劍影,仍舊執著的沉浸在老友重逢的喜悅當中,一雙眼睛都幾乎冒出光來,開心的合不攏嘴。

哎,青夏低歎一聲,說不是這樣,她也不會將楚離還在穀中這件事告訴給這書呆子。林暮白為人老實,不會作偽,萬一說漏了嘴,情況就會大為不妙,但是楊楓和楚離之間關係莫測,實在需要這樣一個調節氣氛的人存在,不得已之下,就將他也帶了進來。

“也就是說,當初你並沒有托人來白蛉郡找我,帶話讓我在郡上等你對嗎?”

楊楓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是,和你分開之後,我被烏斯媚爾的族人追殺,後來又遇上南疆蛇人,身中劇毒,幸好碰上了進入南疆采藥的烈雲髻,被她所救。我中毒太深,也是三個月前才大致痊愈,趕回白蛉的時候,你已經不在。我四處打聽你的消息,半月之前聽說了白鹿原之戰,地殼開裂一事,這才火速前來,在上麵遇到了秦國宣王,打探清楚,就下來尋找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可是隻聽他的傷勢要養了兩年多才好,就可知當日一戰有多麽凶險。青夏眉頭緊鎖,暗道既然如此,那麽前來報信的人,又會是誰?轉念一想,登時有了答案。那三天旭達烈借口進山中打獵,沒有回家,想必定是他為了不讓自己離開,才撒了這個謊。想到這裏,眼眶微紅,隔著桌子握住楊楓的手,沉聲說道:“楊大哥,大恩不言謝,你對我的恩情,終其一生,都無法報答。”

楊楓淡淡一笑,搖頭說道:“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們也算是有緣。”

青夏心下感動,暖意融融,沉聲說道:“其實,我早就把你當成我的親大哥了。”

楊楓微微一愣,眼內閃過一絲鋒芒,片刻之後立刻笑道:“我也一樣。”

“哼!”一聲不屑的冷哼突然從一旁傳來,青夏轉過頭去,見楚離麵容嘲諷,嘴角輕撇的模樣,不由得怒從心起,大聲叫道:“要不是你,我們怎麽用得著吃這麽大的苦頭?”

楚離聞言勃然大怒,沉聲說道:“你不要張口亂咬人!又不是我派人去追殺你們的。哼,若真是我派的人,你以為你們此刻還能完好無損的坐在這裏,兩年?二十年都別想養好!”

“你!”青夏大怒,猛地站起身來。

“消消氣!消消氣!”林暮白連忙站起來,擋在兩人中間,小心的說道:“現在大家都在一條船上,理應同舟共濟,共同患難,千萬不能內訌。”

青夏狠狠地瞪著楚離,見他滿不在乎的模樣恨不得衝上前去和他打上一架。c手機看訪問a

楚離見青夏生氣,心情反而稍稍好了起來,其實他之前之所以冷言冷語,也不過是因為青夏兩人許久沒人搭理他罷了,此刻吵了兩句嘴,頓時生出一種被重視了的詭異心裏。竟然轉過頭去,對著氣頭上的青夏說道:“喂!我餓死了,去拿東西回來吃。”

“吃?吃你個大頭鬼!”青夏憤恨的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對著楚離的腦袋就扔了過去。

楚離是何等人物,和青夏在一起時間最長,身經百戰,話還沒說完就已經做好了防禦的姿勢。手掌一撥,就將來勢洶洶的茶杯偏轉了方向,可憐的林暮白正在大獻殷勤的要出去找食物,那茶杯登時長了眼睛一般打在他的後腦勺上,嘭的一聲悶響,林暮白立刻殺豬一般的叫了起來。

“楊大哥,我們出去。”

青夏狠狠地瞪了楚離一眼,拉著楊楓就走出了房間。將要走到拐角的時候,青夏突然停住腳步,微微的皺起眉頭來,沉聲說道:“楊大哥,我有一事要問你。”

楊楓點了點頭,說道:“你是想問我宣王的情況吧。”

青夏一愣,頓時疑惑的揚了揚眉。楊楓淡笑著說道:“你們的事,傳遍街頭巷尾,我也耳聞了一些。你們掉下地壑這些日子,宣王遍尋大陸能人異士,甚至連烈雲髻都得到了邀請,不然我也不會這麽快就得知你的消息。隻是這地壑深達千丈,上麵毒物濃煙籠罩,普通人輕易吸入,必死無疑。我之前身中百十多種蛇毒,後來在烈雲髻的救治下,以毒攻毒,身體早就已經是個毒罐子,再加上烈雲髻在一旁架鳥照顧,這才有驚無險的下來。換了旁人,可能早就死無全屍了。”

這上千丈的地壑,凶險異常,看著楊楓剛毅的臉孔,青夏心底的感動無以複加。隻聽楊楓繼續說道:“三日前夜裏,我來到白鹿原,正巧碰到秦軍大營,在地壑邊上遇見了秦宣王。他形容枯槁,麵無血色,身子羸弱不堪,秦皇室派出了十多名南疆巫醫一同來到了白鹿原為他診病,這才幸免於難。西川會獵已經結束,東齊已經返程,隻剩下秦楚兩國大軍仍在這裏徘徊。秦王下了十三道金牌傳召宣王,都被拒絕,據說朝中議論紛紛,各種流言盡皆興起,秦國北疆一代又遭到匈奴襲擊,因為沒有炎字營的守衛,地字營被拒絕,據說朝中議論紛紛,各種留言盡皆興起,秦國北疆一代有很多邊塞都遭到了擄劫,苦不堪言。西川也以會獵結束為由,驅趕秦軍回國,眼看就要兵戎相見,宣王殿下頂著重重壓力,困守白鹿原,占據了白鹿堡,前途令人擔憂。”

青夏愣愣的站在走廊上,蒼白的臉頰隨著楊楓每說一句話就白上一分,一眨眼的功夫,像是一張白紙一樣,毫無血色。突然,好像是想起什麽一般,猛地抓住楊楓的身體,沉聲說道:“楊大哥,你幫幫我吧,幫我去求求那個烈雲髻,求她帶著我坐鳥飛上去吧,我一刻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楊楓皺眉的按住青夏的肩膀,搖頭說道:“若是可以的話,我還用這麽費勁的爬下來嗎?烈雲髻天賦異稟,又常年浸**蠱毒,身軀大異常人,骨骼中輕,又習得輕身之術,渾身沒有十斤重,這才能坐在白雕身上。像你我這樣的人坐上去,白雕哪裏飛得起來呢?”

青夏聞言登時心中一痛,想起秦之炎每夜站在地壑旁邊,苦苦等待,麵色蒼白的樣子,更是心如刀絞。

楊楓見她這個樣子,隻得安慰她說道:“別擔心,會有辦法的,再耐心的等等。”

這是,忽聽一聲冷哼猛地傳來,兩人回頭望去,隻見烈雲髻一身綠衫,俏盈盈地站在門廊之下,目光淡淡的看著兩人,突然沉聲說道:“小丫頭還真是個多情的種子,四處留情,沾花惹草,好不快活!”

她自己也不過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卻口口聲聲叫別人小丫頭叫的順口。青夏聞言麵色一凜,但她畢竟是楊楓的救命恩人,也不遠和她多做口舌之爭,轉身就向著院子裏走去。

“小夏!你去哪裏?”

青夏回過頭來,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輕聲說道:“我隨便走走,不用擔心。”隨即,就隱沒在院子裏。

楊楓怒視了烈雲髻一眼,轉身就回到房中去。烈雲髻嬌俏的臉孔陡然變得冰冷,看著青夏離去的方向,突然冷哼了一聲,身形如風,悄無聲息的就跟了上去。

百草拂動,萬物恬靜,青夏緩緩走著,不知不覺就走到天一峽的方向,她站在崖下,緩緩地仰起頭來,隻見巍峨的崖壁,一眼望不到邊,上麵布滿了五顏六色的各色雲霧,一看就知有劇毒。

天地遼闊,高遠無垠,青夏心頭不禁升起一絲重重的無力感,她沉聲歎了口氣,就算是憑借蓬萊的木鳥,也是飛不到那麽高的。而這樣遠的距離,即便是自己喊破了喉嚨,他也是聽不到的。

秦之炎,秦之炎,我一定會完好無損地回到你身邊,所以,也請你保重好自己的身體,等著我回來。

就在這時,一陣悠揚的笛聲突然想起,聲音婉轉靈巧,好似黃鶯夜鳴,青夏順著笛聲尋去,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見一名紫衣少女站在一塊岩石之上,衣衫鼓舞,長發飛揚,明眸皓齒,觀之可親。手持一隻白色玉笛,正在清脆吹奏,幾隻嫩黃色的小鳥圍繞在她的四周,爭相鳴叫,好似仙子一般靈動美麗,仙氣淩然。

青夏微微一動,那少女聽到聲音,回頭望來,一看到青夏,一張嫩白的臉孔登時變得通紅,手足無措的跳下大石,似乎連手都不知道該放在那裏一樣。

青夏一愣,覺得這少女竟然十分眼熟,待見到她臉紅,這才想起這是昨日為大家展示三寸光陰的蓬萊弟子,是祝淵青的堂妹,名叫祝小蝶。

“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

青夏客氣的點了點頭,緩緩地走了過去。

祝小蝶一時手忙腳亂,連忙將笛子放在身後,紅著臉輕聲說道:“沒、沒有,是我打擾了莊姑娘。”

青夏對這小姑娘頗有好感,笑著說道:“你叫我青夏就好,你繼續吹,我很喜歡聽。”

昨日工部大會上,祝小蝶也在場,見過青夏彈指傷人的英姿,是以上次見麵心下頗為害怕。此刻見她白衣如雪,麵容秀麗,和當日所見大不相同,不由得放鬆了起來。橫笛嘴邊,剛想吹奏,卻見青夏仰頭仰頭觀望,神誌恍惚的樣子,忍不住小聲的問道:“莊姑娘,你在煩惱嗎?”

青夏回過頭來,見祝小蝶麵容嬌嫩,眼神清澈的樣子,心生好感,笑著說道:“這個世上,又有誰是沒有煩惱的呢?”

祝小蝶一愣,想了想,點頭說到:“姑娘說的對,這幾天小黃生了病,我也很難過。”

青夏眉頭一皺,疑惑說道:“誰是小黃?”

“是小櫻的孩子。”祝小蝶突然笑著說道,伸手指著半空中的黃色小鳥,笑嗬嗬的說道:“不過我給它吃了藥,應該過幾天就會好。”

青夏見她童真無邪,輕輕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頭,像是長者一般笑道:“真是個孩子。”

祝小蝶絲毫沒有生氣,看著青夏一直仰頭看著上麵,又問道:“莊姑娘,你是想家了吧?”

“恩,”青夏淡淡的點了點頭,漫不經心的說道:“我很想回去。”

祝小蝶疑惑的瞪大了眼睛,說道:“哥哥他們不是在收道口的泥沙嗎?應該就在這幾天了。”

“我知道。”蒼白的女子輕聲歎息,“可是我現在就想回去。”

“哦!”祝小蝶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因為上麵有人在等你,你害怕他們擔心你是嗎?”

青夏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恩。”

“那還不簡單。”祝小蝶粲然一笑,說道:“姑娘寫封信,我讓小櫻給你送上去不就好了。”

青夏聞言,頓時大驚,猛地轉過頭來,一把抓住祝小蝶的手,沉聲說道:“真的,真的可以嗎?”一時激動之下,竟連聲音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當然了。”祝小蝶笑道,從懷裏拿出隨身帶著的紙筆遞給青夏,說道:“我每天都要嚐試各種草藥糧食,是以總是會帶著紙筆,不用回去拿了。你現在就寫,我讓小櫻送到上麵去。小櫻有翅膀,我所有的朋友當中,隻有她能經常看到外麵,總是會銜回一些外麵的草藥給我。”

青夏拿著紙筆,一時間手指都在發抖,千言萬語哽在喉嚨間,卻怎麽也說不出來。想了許久,終於落筆寫到:我沒事,不出十日後定會回去,你要保重身體,不要操勞,等著我。

短短的幾句話,卻寫了大半個時辰,將封皮寫完,交給祝小蝶,青夏激動地眼眶都幾乎紅了起來。

祝小蝶召喚來小鳥,將紙片綁在它的小腿上,輕聲說道:“小櫻,飛到上麵去,把這封信交給當兵的,要等到拿著長長長長的回信才回來,知道嗎?”

小鳥伶俐地點著小腦袋,十分通靈地振翅一飛,帶著青夏和祝小蝶殷切的目光,就衝上高空。

巍峨的半空之上,一隻雪白大雕盤旋在雲#之間,突然看到一隻嫩黃色的小鳥,閃電般衝上前去,將其叼在口中。一身碧衣的少女站在蓬萊穀的另一麵,拍了拍白雕的腦袋,結果仍舊在它口中掙紮的小鳥,扯下它小腿上的紙條,眉梢一挑,眼內鋒芒畢露,施施然回到房中,一會的功夫,就走到窗前,將小鳥放飛。

昇旗招展的炎字營內,青皮的中軍大帳裏,南疆巫醫正聚集在一處竊竊私語,秦之炎麵色淡定的翻看著鹹陽來的信報,好看的眉頭漸漸的揪在一起。

下麵,是一眾炎字營的高級將領,眾人沉默的看著他們的主帥,一言不發,將所有的信任和期盼,都無聲的傳遞給那個孱弱不看的病人。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在帳外響起,秦之炎眉梢一挑,抬起頭來,隻見一名輕甲斥候跪在門口,朗聲說道:“殿下,有一隻小鳥從穀底飛了上來,腳上纏著一封信,署名是給殿下的。”

嘭的一聲,秦之炎手中毛筆登時掉落桌案,雙眼瞬間釋放出巨大的光華。三日來,他夜不能寐,度日如年,等的就是這樣一個突然出現的奇跡。秦之炎幾乎是踉蹌的站起身來,奔到那名斥候的麵前,親手接過那隻嫩黃色的小鳥,在它的小腿上,一張白紙赫然在目,上麵用難看的毛筆字寫著秦之炎的名字,一看就知道是青夏的筆跡。

巨大的喜悅和激動排山倒海的席卷而來,他幾乎是顫抖著將紙片展開,滿心歡喜的看了下去。

周圍寂靜一片,落針可聞。那些魯莽的漢子們,似乎也知道這薄薄的一小紙片對他們的主帥有著怎樣的意義,三日來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所有人都麵色歡喜,靜靜地等待著那將要傳來的喜訊。

然後,過了許久,仍舊沒有一絲響動,眾人疑惑的向秦之炎望去,卻赫然發現大秦的戰神麵色蒼白的好似積雪一般,一雙眼睛也滿是痛苦之色。

“殿下!”一名年老的巫醫瞧出不妥,剛想開口詢問,突然隻見秦之炎身軀一震,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遍撒在那隻嫩黃色的小鳥身上。

“殿下!”一眾將士齊齊奔上前去,按住秦之炎倒下的身體,南疆巫醫湊上前來,隻看了一眼,頓時麵色大變,厲聲叫道:“不行!馬上拔營,去化弦城找大長老,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一片慌亂之中,滿身染滿鮮血的小鳥連聲尖叫,飛出大帳,在半空中盤旋了幾圈,忽見一名將領走出來彎弓搭箭的就要向自己射來,小鳥一驚,頓時好似離弦的箭一般瘋狂逃竄,向著幽深的地壑就飛了下去。

冰冷的寒風之中,那張白色的宣紙被無數隻大腳狠狠地踩在上麵,隻見別扭的字體寫在上麵,赫然寫著:生死禍福與共,患難水火相隨,花前轉複月下,耳鬢連帶廝磨,奈何?君心巍峨磐石,妾意嫩如柳絲,柳絲寒冬即可斷,磐石也請為轉移。

蕭瑟的寒風之中,巨大的風雪轉瞬席卷肆虐,不一會,就將那張翻飛的宣紙狠狠地覆蓋在皚皚積雪之下。

從午時,到黃昏,青夏和祝小蝶一直眼巴巴的等著小櫻的回來。天色漸黑,青夏的心,卻一寸一寸的冷了下來,祝小蝶急的額頭冒汗,不斷地為那隻小鳥說著好話。

就在兩人幾乎已經完全失望了的時候,一聲尖銳驚慌的鳴叫突然想起,兩人精神大振,連忙仰起頭來,祝小蝶吹哨召喚,小鳥一頭鑽進了她的懷裏,渾身上下鮮血淋漓,濃烈的血腥味中,淡淡的飄出一股上好的川貝香氣。

青夏愣愣的站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一起變得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