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半,楊家盛自己在街上溜達,拉著買菜小推車,推車裏堆滿打包用的塑料袋。他今天不是很想出門,但是許順和問他出門嗎,出門的話順便拐去兩站路外的批發市場拿下塑料袋。
楊家盛就說,行。
許順和說,今天拿肉的時候,看見市場的牛肉很好,買了一塊牛腩,晚上煮番茄土豆牛腩,讓他回來吃飯。
楊家盛說,行。
許順和又叮囑,塑料袋多了也很重,讓他拉著小推車去裝。
楊家盛說,好。
說完拉著小推車就直奔批發市場,進去拿完塑料袋,他就有點不知道要做什麽了。
今天沒什麽好看的電影,三點半,街上又還很熱,不到一會他就出了一身汗。
街邊的奶茶店在做特價,西瓜椰椰冰沙凍買一送一,楊家盛站在店門前看了一小會,買了兩杯,拎著趕緊上了公交車。
兩站路很快,楊家盛回到店裏的時候,西瓜椰椰冰沙凍還好好的,在保溫袋裏隻融化了一點點。
番茄牛腩已經燉上了,許順和正在擦窗戶,見他回來了,把一樓的空調打開了,問:“這麽快回來了?”
“太熱了。”楊家盛把飲料往台子上一放,“沙冰,喝嗎?”
許順和原本正燒水準備泡茶,聽了楊家盛的話後,把手裏的鐵觀音放下,拿起保溫袋仔細瞧了一遍。
“現在的店真會做生意,這個袋子弄得這麽好這麽漂亮,這一個袋子成本得多少錢?”他拿出西瓜椰椰冰沙凍一看上麵貼著的小票,咋舌,“二十四塊!這裏麵放了什麽啊,不都是冰嗎?這麽一點西瓜賣二十四塊!”
楊家盛趕緊說:“買一送一。”
許順和插好吸管,喝了一口,而後說:“是挺好喝的,城裏人就會弄這個,你看,就是賣十二塊一杯,也挺貴,六個包子呐!”
楊家盛吹著空調,大口喝著沙冰,好一會才覺得暑熱緩解。許順和在旁邊小口喝著,說他:“別喝那麽急,這麽冰的東西,喝急了傷腸胃。喝豆漿也是,別老喝那麽燙的,放涼一點再喝。”
“嗯。”楊家盛隻好點頭,把沙冰放下,看它在台子上漸漸化出一灘水,才拿起來喝一口。
許順和輕笑:“長這麽高的個子,結果還是個小孩,盡冒傻氣。”
楊家盛錯愕。
他想辯解,想質問,他哪裏像小孩了,他楊家盛從初中就以凶神惡煞聞名,雖說沒有打遍全校,但打架從來沒輸過,打高中生,打流氓,打他親大哥,打工頭的小舅子,都沒手軟過。
他怎麽就冒傻氣了?!
“我——”
他剛開口說了一個字,許順和就站起來查看牛腩燉得怎麽樣了,拿一隻湯勺翻來翻去,店裏麵瞬間充滿牛腩跟番茄的香味。
“去二樓拿一瓶胡椒粉下來,樓下的沒了。”許順和說。
楊家盛隻好吞下辯解,上樓去找胡椒粉,又聽見許順和在樓下喊:“黑胡椒粉!別拿錯!”
“知道!”楊家盛喊。
調味料都收在同一個櫃子裏,就放在雜物間的角落。楊家盛在裏頭翻找,有鹽、味精、醬油、醋,還有八角、茴香、桂皮那些,瓶瓶罐罐特別多,他找了半天,孜然粉、椒鹽粉、白胡椒粉都找出來了,就是沒看見黑胡椒粉。
“找不到嗎?”許順和見他沒下來,知道他找不到,上來瞧瞧,“不是在這個箱子,在那個箱子下麵。”
許順和說著,靠近一指。
雜物間太擠了,進來兩個成年人,就已經轉不開身。許順和見楊家盛找不到,隻好說:“你先起來,不然我過不去,我來拿。”
楊家盛站了起來,許順和側身從他身前擠了過去。
瘦削的肩胛骨,擦著楊家盛的胸膛過去了。
兩人側身而過的時間隻有短短的幾秒鍾,但是楊家盛聞見了許順和身上有一股好聞的味道。像是許順和洗澡時用的那款大瓶又便宜的艾葉蘆薈沐浴乳的味道,又有一點麵粉的麵香,但又不止。
可能是許順和的汗水、皮膚、衣物,他所有的一切在狹窄的空間偏高的溫度下蒸騰出屬於他獨有的氣味。
許順和比楊家盛矮了半個頭,楊家盛看見了他的發頂,有兩個小旋。
這才跟小孩似的呢,楊家盛心想,真好聞。
這一天的傍晚,是番茄土豆牛腩燉了兩個多小時的香氣,是許順和的溫和笑臉,跟身上莫名好聞的氣味。收拾碗筷的時候,楊家盛故意往許順和身邊擠,又聞見了那種好聞的氣味。
“別擠。”許順和笑著說。
“我來洗碗。”楊家盛說。
許順和沒跟他客氣,讓他洗碗了。這一個多月裏,許順和有時候煮點好吃的,會招呼楊家盛一起吃,楊家盛吃完飯自覺承擔洗碗收拾的工作。
但擦灶台還得許順和親自來,他不放心。楊家盛懷疑許順和有潔癖,他煮完一頓飯、早上包完包子,必定要用帶清潔劑的廚房濕巾把整個台麵、灶台、抽油煙機全部擦兩遍,擦得幹幹淨淨。
他似乎很樂意把工作後的閑暇時光都拿來花在打掃衛生上,楊家盛洗完碗了,他還在擦抽油煙機。連抽油煙機的最頂上,他都必須擦一遍,舉著手,拉得衣服往上翹,露出一小節細瘦的腰,白得晃眼。
楊家盛盯著那截腰瞧,懷疑許順和比女孩子還白,又想,他為什麽這麽白,是不是因為長年半夜起床做包子賣包子,中午必定要睡覺,又不喜歡出門,把自己捂得這麽白?
但他白得很好看,不是那種虛弱的白,不是蒼白,是那種顯得人很幹淨很溫和的白。
晚飯後的時間很悠閑,才六點半,一天的活已經全部做完了。
楊家盛如果沒出門閑逛,早早洗完澡就躺**吹空調玩手機,刷刷短視頻,玩玩遊戲,然後睡覺。
他正躺著刷短視頻,許順和在那邊喊他:“喝不喝茶?別早早躺**玩手機,還不開燈,等下把眼睛都玩壞了。”
不知道許順和自己有沒有發現,他講話真的很“哥哥”。
“喝。”
楊家盛關了手機,從**起來。
許順和把小茶盤連同熱水壺拿了上來,房間裏開著空調,涼快。
小茶盤放在那張舊書桌上,茶杯裏已經倒好茶,色澤棕褐,茶香四溢,是大紅袍。許順和問他:“晚上喝茶怕不怕睡不著?”
楊家盛搖頭。
其實他幾乎不喝茶,更沒有在晚上喝過茶,哪裏知道會不會睡不著。
許順和穿著當睡衣的舊汗衫跟短褲,洗得發白的汗衫更襯得他整個人白得都要發光了,短褲裏露出的兩條腿也很白,白到連腳趾頭都白。他已經洗完澡了,房間裏除了茶香,還有他常用的沐浴乳的味道,發還有他身上的味道。
這是楊家盛第二次進許順和的房間,他發現許順和的房間有一股不同於他那間雜物間的氣味,是許順和的氣味。
好好聞。
許順和喝了一口茶,發現手機沒電了,於是伸手去夠充電線。充電器插在另一邊牆上,許順和懶得站起來,伸長了手去夠充電線,衣服又被拉了起來,露出那截細腰。
楊家盛忍不住說:“哥,你好白。”
許順和愣了一下,手機沒拿穩,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