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麽,楊家盛很了解許順和,或者說,很清楚許順和的想法。他似乎非常清楚,什麽時候該裝乖,裝作沒有過告白這回事。也非常清楚,什麽時候許順和心裏已經鬆動了,他可以前進一寸,可以稍微越界一點。
梅雨季很快過去了,天放晴了,屋子又重新變得幹燥舒適。
楊家盛會在許順和做飯的時候,貼著他的背後,要往前看他在炒什麽菜。然後又在許順和要發火的時候迅速後退,離開。會在吃飯的時候,一邊看著許順和一邊吃飯,許順和的視線轉過來,他就收回目光,停在桌上的幾盤菜上,假裝沒有盯著許順和看。會在許順和洗完澡剛出來的時候,視線長久地在許順和熱得發紅的臉上、耳朵上梭巡,進浴室了,還要說一句:“哥,裏麵好香。”而後可疑地在裏麵待四十分鍾。
許順和再也不會去敲門,問他怎麽了,洗澡怎麽洗那麽久。
四月中旬,許昌安寄了一個快遞過來。
裏麵是兩件夏天的衣服跟一個電動肩頸按摩儀,是他用獎學金買的,送給他大哥,說他大哥揉麵太辛苦了,休息的時候可以用按摩儀放鬆放鬆。
許順和挺高興的,高興小弟拿了獎學金,高興小弟還記得他這個大哥。晚上關了店門,他拿出按摩儀,認真看說明書,打開按摩儀試用。震得他肩膀發麻,也不知道好用不好用。
楊家盛在旁邊看著,毫不掩飾他的不高興,嘟噥:“震得人耳朵嗡嗡響。”
許順和看出他的小心思,覺得好笑,說:“我覺得挺好用,你試試?”
楊家盛立刻脫掉襯衫,隻穿一件白色背心,趴下做起俯臥撐,一邊做一邊說:“運動一下就挺好,還用什麽按摩儀。”
說完連做了二十下俯臥撐,許順和趕緊說:“你剛洗完澡,別弄得汗又出來。”
楊家盛這才收了手,站了起來。
他還能做更多下,二十次隻是有點氣喘,微微發熱。因為熱,他沒馬上套上襯衫,而是拿著衣服扇風。因為運動,他手臂肌肉鼓了起來,肩背處的肌肉線條漂亮,是隻有年輕人才有的青春跟新鮮。
許順和有些慌亂地收回視線,關掉手裏的按摩儀。
楊家盛沒發覺,又湊過去拿起兩件衣服看,嫌棄:“太老氣了,根本不適合你。”
就是兩件普通的POLP衫,許順和覺得挺好的,說:“老氣嗎?挺適合我這年紀的”
楊家盛一臉不同意:“不適合你,你長得年輕。”
“都三十了。”許順和收起衣服和按摩儀,眼睛不敢看楊家盛。
“才三十。”
許順和笑他:“小弟的禮物是送我的,你挑什麽刺?”
楊家盛泄了氣,嘟嘟囔囔:“花了你那麽多錢,隨便買點東西糊弄你……”
許順和狠狠揉了揉他腦袋,感覺手掌心刺刺的:“好了好了,知道你是替我操心。但是話不能這麽說……”
小狗崽子肯定是不服的,就是隻愣愣的小狗崽子,隻認許順和,其他人靠近許順和,他就汪汪叫,不滿,嫌棄,鄙夷。
楊家盛越湊越進,許順和都能感覺到他肌肉散發出的熱度了,簡直要把人灼幹。
還用那種濕漉漉的眼神看人。
眼神裏的東西太多了,像要把許順和吃掉。
許順和喉嚨發幹:“好了,睡覺去吧。”
楊家盛驚訝:“現在?現在才七點多!”
許順和轉過頭,怕看到他的肌肉,怕看到他的白色背心,怕看到他含著乞求的眼神,隻是擺擺手說:“我今天有點困了。”
“可我還想跟你再待一會兒。”楊家盛說,伸手拉了拉許順和的肩膀。
許順和撥開他的手,說:“一整天都待一起,還說什麽再待一會兒。”
“可是白天都在幹活,都沒時間和你說話。”楊家盛巴巴地說著。
這話說的,許順和的心都軟了。
他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轉身過去抱住小狗崽子,想摸摸小狗崽子的臉,安慰地親親他——
不,這不可以。
“睡吧,明天再和你說話。”許順和說。
楊家盛隻能過去小雜物間,他現在不敢違背許順和的意思。
許順和關了燈,躺下,卻毫無睡意。
他根本不困,隻是瞎說的,為了把楊家盛趕出他的房間。他現在越來越不能跟楊家盛獨處了,有時候待著待著,就像現在這樣,心慌意亂。
他很明白,想徹底地斷絕楊家盛的念頭,隻要叫楊家盛離開包子店就可以了。離開了,有什麽想法也會隨著時間逐漸消散。
可他下不了決心。
但他也不敢接受楊家盛。
楊家盛才十八歲,不管怎麽說,才十八歲!十八歲又懂得些什麽呢?十八歲時的心意肯定是真的,他相信楊家盛。可到了三十歲,四十歲呢?
說到底,許順和不敢,不敢賭一賭。他賭不起,成功的概率太低了,他覺得自己承受不來。
許順和在昏暗中翻來覆去地想,想了很多,以前的事,現在的事。
久久難以入睡。
他們這一條街道,大多是開飲食店、快餐店的,附近都是老小區,晚上九點,漸漸歸於安靜。
昏暗的房間裏,漸漸響起楊家盛的喘息聲。
許順和本來以為他早已睡著,沒想到隔壁手機的那點光芒黑了一會後,開始響起一點不尋常的動靜。
許順和的床好似著了火,他被烤得口幹舌燥。
他無法控製地想著,楊家盛用他那隻寬大的手掌……
許順和閉緊雙眼,想忍過這令人尷尬的一段時間。可小狗崽子一直喘著,一直窸窸窣窣響著,久得許順和頭皮發麻。
他躺在**,一動不敢動。深怕一翻身,楊家盛就察覺到他還沒睡。
不知不覺,他手腳僵硬了。
他甚至覺得僵了的背部都有些刺痛了,而楊家盛還在喘著!
他小心翼翼地動了動,翻了翻身。
質量不好的廉價床板立即響了一聲。
許順和僵住了。
隔壁的喘息聲停了。
許順和鬆了口氣,這樣也好,隻要他不開口,不戳破,誰也不會尷尬……
“哥,你還沒睡?”楊家盛卻開口了。
許順和不想回答。
楊家盛卻繼續追問:“哥哥……你是不是沒睡……你騙我呢……”
許順和隻好回答:“我睡了,被你喊醒的……”
也許是黑暗助長了楊家盛的膽子,他竟然直接問:“你是不是故意說困,把我趕過來的?”
“別亂說。”許順和說,“天晚了,睡吧,明天還做包子。”
沉默了一會,楊家盛才又開口,聲音裏帶著微微的喘息:“……我、我睡不著。”
“睡不著也得睡。”
“哥……你、你能不能跟我……跟我說說話……”一句話,楊家盛說得斷斷續續,可疑地喘息著。
像是被滾燙的、燒紅的炭兜頭一淋,許順和差點炸了,他想開口大罵楊家盛,可說出口的話卻在顫抖。
“你、你趕緊睡覺……大晚上的,別胡說八道……”
“哥哥……你說說話吧……我喜歡聽你說話……”
“楊、楊家盛!”許順和揪緊了被子。
“哥哥,我、我好想碰你,剛剛就想碰你了,哥……”
“閉、閉嘴!”黑暗中,許順和的怒斥顯得那麽的沒有力量,那麽的軟綿綿。
“說說還不可以嗎?我隻是說說……我想碰你的耳朵尖……哥,想捏它……我想碰你的脖子……碰一下你就哆嗦得好厲害……”
“別說了……”
“你剛剛揉我的頭發,我、我就有點硬了……哥哥,對不起,我不想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子。但是靠近你我就忍不住……”
許順和側過身,夾緊了腿,企圖把那個齷齪的地方壓下去。
隔壁的喘息聲、細碎的摩擦聲,一直持續著,十幾分鍾後,才突然安靜下來。
許順和聽見了抽紙的聲音,聽見了換衣物的聲音。
他夾緊了腿,腿間濕淋淋一片。
他不知道怎麽辦,他不敢起來。他一起來,隔壁就會聽到。
他躺了很久,躺到腿間變得冰冷粘硬,躺到隔壁響起輕微的呼嚕聲。他才起身來,換了褲子。
而後在充滿對自我的厭惡中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