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鋣的腳步聲停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我轉過頭去的時候剛好看到他在那裏坐了下來,像隻隨意棲息的獸一樣,盤著腿,一隻手漫不經心刮著從脖子上順下來那一截銀色的鏈條。我感覺他在看我,他那雙紫色的眼睛很長一段時間都逗留在我臉上,可是他眼裏很空,什麽東西都沒放進他眼裏似的那種空。
那雙空洞的眼睛很快被刑官的頭發給擋住:“呦呦!壞麒麟!回去!少爺不在家的時候麒麟必須待在房間裏!回去!”這隻忠實的頭顱對鋣尖聲嚷嚷著,就像地主的管家在攆他不聽話的狗,但並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在沒有任何知覺的時候鋣把刑官的頭發穿進了鎖鏈的孔洞裏,這似乎讓他覺得有趣,刑官的頭在鎖鏈的束縛下像隻巨大醜陋的會發出尖叫的風箏,於是他終於把視線從我臉上移開,轉向了頭頂尖叫掙紮的刑官。
我在他滑到一邊的頭發下看到了一些閃著光的東西,就附著在他臉頰的皮膚上,某種類似角質的光。這發現讓我忍不住朝他走近了兩步,於是看得更清楚了點,那從他臉頰上滑出來的角質似的光是一層鱗片。
青黑色的鱗片,從他脖子上生成,一直到臉頰邊緣,被光照到會閃爍出一種七彩的光澤,這個發現讓我皮膚不受控製地起了一層寒粒。
“鋣?”湊近了點,我嚐試著叫了他一聲。但他沒有理我,隻抬頭看著掙紮在半空吱吱叫喚的刑官,並且在每次刑官飛得高一些了的時候動一動手指把它再拉回來。
“鋣!”我又叫了他一聲,一邊蹲下身把他頭發朝邊上再撂高了一點。這麽做隻是想看再看得更清楚一點,可隨即看到的景象讓我有點後悔,那片鱗甲深入他的領口,越靠裏越清晰,堅硬而密集。手指碰到它們的時候我牙根發酸了,這種感覺就好象正在觸摸一條蛇的皮膚。
然後發覺鋣的頭動了動。
意識到這一點本能地想退,但已經來不及了,我的喉嚨被低下頭看向我的鋣一把扣住,就像幾周前他為了術士突然出手扣住了我的手腕那樣。一種冰冷的感覺從我頭頂蔓延了開來,他那雙暗紫色的眼睛在他皮膚青黑色鱗片的邊緣有種異樣的森冷,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同樣也不知道他會拿我怎麽辦。
但他並沒有繼續對我做什麽。在把我脖子像提鴨子一樣提住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鋣就那麽斜眼看著我,又好象什麽都沒有看。我感覺不到他手心裏的溫度,甚至感覺不到他的呼吸,他安靜得沒有一點聲息。
然後我聽見自己嘴裏發出幹巴巴的聲音:“刑官,他的臉怎麽回事。”
可能是放在我身上的力量分散了鋣對鎖鏈的擺布,刑官瞅了個空子得以脫身,並且很快地退到我身後,它在那個對它來說安全了的地方開始有點憤怒地喋喋不休起來:“他的臉?呦呦!麒麟的臉很正常!但他現在行為很不正常!刑官要去找少爺!麒麟不正常了!麒麟……”話還沒說完,它的頭發被我給抓住了,這讓它吃了一驚:“小白!你幹什麽!”
刑官的頭發每根都像是有生命的,根根在我手心裏掙紮著蠕動,有種說不出的惡心,但我還是不得不把它抓得牢牢的,以免它真的跑出去把術士找回來。至少現在不行:“你沒看到他臉上的東西嗎,刑官,那些東西是怎麽回事?!”
“那個?嘖!那不過是工作的關係。”
“工作??”
“有的工作需要麒麟做藥引,時間長了他就會出現這種反應,不礙事!呦呦!放開我小白!你抓疼我了!”
我鬆開了手,因為我脖子上那隻冰冷有力的手鬆開了。感覺血液重新流回到臉上的溫度,我想站起來,可是鋣的臉突然貼在了我的手背上,這讓我吃了一驚。
他臉上那層鱗片劃過我的皮膚,我感覺他眼裏有什麽東西輕輕一閃,那瞬間我覺得他真的是在看我,而不是剛才那種沒有焦點的空洞。
“他似乎對你友好多了,是麽姐姐。”
身後乍然響起術士的話音,這讓我不由自主一個驚跳。而這動作顯然讓那個整天都像睡眠不足似的黑眼圈少年感到有點開心,我回頭看向他時他那雙眼睛這麽告訴我。
“來我店裏想買些什麽,姐姐,看中啥了沒。”
“沒有。”剛回答了一聲,鋣突然站了起來,用一種相當僵硬的姿勢朝身後的房間裏退了進去,我甚至都來不及去把他拉住。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那扇房門的背後,我站起身轉向身後那個一路用腳底板的拖鞋把地板踩得劈踢啪嗒響的男孩:“我隻是想過來找你問點事。”
“找我?”似乎有點意外,術士停下腳步打量了我幾眼,一邊把手裏大包小包的東西丟到地上。我留意到他居然穿著一套鮮綠色的衣服,黑色和綠色。那牌子的衣服通常很貴,也通常讓人覺得像一排紅綠燈似的耀眼,不過被黑色一壓就顯出一種很另類的氣質,雖然我一向認為氣質這東西同這種看上去還沒從象牙塔裏跑出來的小孩子沾不上什麽邊。他頗沒有氣質地把那雙被包裝袋弄髒了的手朝那件鮮亮的衣服上抹了抹:“難得。什麽事呢,可以把我這位驕傲的鄰居小姐從馬路對麵招惹過來。”
“我想問問你關於林默的事情。”
“林默?”兩手一得閑,術士點了支煙在我邊上坐下,對於我提到的名字似乎反應不大:“誰?”
“就是那天早晨開車帶著他太太來找你的那個男人。”
“哦,”聽我這麽一說似乎有了點印象,他點點頭:“那輛法拉利我倒還有點印象。”
“他來跟你買了些什麽。”
“買什麽?”這麽一問他笑了:“這問題問得好,姐姐,話說你每天賣掉那麽多點心給你的客人,你有記得他們每一個人向你點了些什麽嗎。”
“如果是一大清早發瘋一樣拍我家店門的客人,我想我會記得。”
“好吧,其實我記得。”
“是什麽。”
“為什麽這麽感興趣,寶珠?”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他話頭一轉反過來問我。
我遲疑了一下:“那個女人,他的妻子,她後來跟林默來過我店裏了。”
“是麽。”手拈著煙半天沒有吸上一次,藍的眼睛微微閉著,看不出來他在聽到這消息後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於是我接著道:“她看上去很健康,可是我想起來你上次說那車裏的是他妻子的屍體。所以……你說這是不是很奇怪,我想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嗯。”
說完隻聽見他給我這麽一聲低哼,這讓我有點失望,原本以為至少能從他表情或者動作裏看出一點點不一樣的東西,可他隻是掐滅了煙頭站起身走到一邊,開始擺弄櫃台上他那些神神道道的小玩意。
“藍,”看樣子也許他並不想和我多談這件事,或者不感興趣,就和狐狸一樣。這兩個男人最類似的地方就是回避話題的方式。於是我決定換個話題:“刑官說你在拿鋣當藥引。”
他頭抬了抬。
很細小的一個動作,如果不是刑官突然匆匆忙忙飛開,我可能根本不知道他幹了些什麽。我相信他一定對那隻多嘴的頭顱以他的方式表達了一下他的不滿,那隻頭顱離開時長長的頭發在我臉上用力掃了一把,我想這應該是它用來譴責我的某種方式,因為我出賣了它。
然後那個背對著我的男人轉過身,朝我丟過來一隻橘子:“那個女人,確切的說應該是他的前妻。”
“前妻?”我愣。這話對我來說太意外了,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離婚?那兩個人?怎麽可能……
“是的,他們離婚很久了,他沒跟你說起過?”
“沒有。”
“所以說,姐姐,你最讓我覺得驚訝的地方就在於,你對別人幾乎是一丁點都不了解,卻可以很好奇地去探究他們到底發生了些什麽。”說這話時術士的眼睛帶著絲刻意含蓄的笑。我很討厭他這種眼神,盡管拿林絹的話來說它是漂亮的,一種蘊涵在黑暗背後神秘的美。我很驚訝林絹每次在帥哥麵前就會變成一個偉大的詩人。事實上對我來說,這男人的眼神隻不過像個天才在憐憫著普通人的低能,盡管可能那是因為我觀念裏先入為主的刻薄。
“我倒是很奇怪他為什麽要對你說這些,這都是別人的隱私不是麽。”我反駁。
他朝我挑挑眉:“這就是我們倆最不一樣的地方,姐姐,幹我們這行的通常隻招待自己了解的客人,因為我們不想惹麻煩。”
“所以這就是你後來不再做他生意的原因?”
“當然不是,如果不是他除了我以外還找過我其他同行,我是不會輕易拒絕這麽位有錢的主兒。”
“同行?你還有同行??”沒想到這種人居然還有同行,這簡直是地球的災難。
“是的,姐姐。如果你以為做這種生意的隻有我一家,那可就錯了,你不過恰好很幸運地碰到其中某一個在這行做得尤其出色的專家成了你的鄰居。”
“這話聽著怪寒。”
他嘴角一揚:“過獎。”
“但那和你有什麽關係,貨比三家麽。”我又問。
他指了指我的腦袋:“這你就不懂了。大凡在自己同行手裏買過東西,我們做這行的都會把該客戶轉成拒絕往來戶,為了防止竊取商業機密。”
“……你這行還有商業機密……”
“有,當然有,姐姐。”
“那你為什麽後來又接待了他。”
“嘖,姐姐,如果不是天天都能看到你在那家店裏傻乎乎被老狐狸玩的樣子,我還真以為你是從哪家調查局出來的。”
我被他說得臉一紅:“你偷窺我??”
他笑,朝我噴了口煙:“我哪兒敢。”
“你還沒回答問題。”我不想被他把話題扯遠,他那雙近似狐狸扯開話頭時的眼神這麽提醒我。
“啊,那個。你要知道,當一個人麵對幾百萬美金的時候他的原則是不大會一成不變的,尤其像我這種需要養家糊口的。他不過是想買點香油蠟燭,你說我怎麽忍心拒絕。”
“你也需要養家糊口嗎術士?”
“那當然,”他似乎對我的不以為然感到很驚訝:“你知不知道那隻整天蒼蠅一樣飛來飛去的頭每天要吃掉我多少人民幣?”
“明白了……”
他的手一攤:“就是這樣,覺得滿足了嗎好奇小姐。”
“我還是不明白,”
“比如?”
“你那天都說了,他車上的是具屍體。”
“確實沒錯。”
“但那具屍體後來活生生的出現在我店裏,還喝了好幾杯牛奶。”
“嗯。”
又是嗯,我真希望他能從喉嚨裏迸出些別的有點意義的詞兒:“你說,一個死人怎麽可能坐在我店裏喝牛奶。”我再問。
他沒有立刻回答,因為有客人進來了,而我恰好擋住了人家的道。於是他掐滅了煙頭走過來把我拉到一邊:“姐姐,雖然我是開元寶蠟燭店的,但不意味著我就應該知道你腦袋裏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想知道為什麽的話為什麽不直接去問問那個林……什麽來著?我想他總比我要明白。”
“你說得對。”我也發覺再談下去純粹浪費時間,他並不想好好談這件事,就像狐狸。於是轉身朝門外走去,沒走兩步聽見他叫我名字:“寶珠,”
我停了停。
“那個女人,她有沒有什麽和別人不太一樣的表現。”
我怔了怔,不太明白他指的是什麽,所以搖頭:“沒有。她很正常。”
“是麽。”
“就是……”走到門口我又停了下來:“她每次來我店裏隻喝牛奶,但每次喝都吐,昨天晚上她都吐出血來了,很可怕……”沒把話說完我停了下來,因為看到術士正在對那位客人說這些什麽。於是繼續朝外走去,剛出門,他的話音從屋裏又一次傳了出來:“姐姐,如果我是你,我會離他們遠一點。”
為什麽?我想問。可是門突然關上了,而在這之前我並沒有看到門邊有人。
回到店裏後,不久天開始下雨了,瓢潑的大雨一度讓周圍的建築模糊得像片水墨畫。
幾個學生奔進來躲雨的時候我瞥見對麵房間那道窗簾晃了一下,隱約有點紫色的光閃過,很快被更密集的雨遮擋在了窗簾背後。我想起之前看到鋣的樣子,他的臉貼在我手背上的瞬間我感覺自己似乎看到了以前的鋣,他眼裏有什麽東西想跟我說,可是我理解不出來。而他現在又在做什麽,之前那個客人進去後就一直沒見她出來,房間的窗被遮得嚴嚴實實的,刑官說他們把麒麟作為某種藥引,我想象不出一個大活人被作為藥引是種什麽樣的情形。
雨還在繼續下著,越來越大,對麵的一切看上去非常安靜。
“老板娘,給我兩杯冰紅茶。”過來個學生叫嚷著打斷了我的思路,我伸手去拿杯子的時候手碰到了一樣堅硬的東西。低頭去看,原來是林默的包。
大概是被狐狸收到這裏的。給那個學生倒完紅茶後我把包抽了出來,打開之後吃了一驚,裏麵放著很多東西,支票本和信用卡,他居然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丟在了這裏,可見他當時有多慌亂。術士說他們離婚很久了,可我真的看不出他們像是離異的樣子。
包裏還有林默的身份怔,上麵有他的住址和電話,我想著是不是要打電話跟他說一下包在我這裏,可是不知怎的想起剛才術士說的話,我猶豫了一下。術士說如果他是我,他會離他們遠一點。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說,但他當時說話的表情不像是在開我玩笑。
於是我把東西重新塞進包裏放放好。
既然這麽多重要東西在裏麵,我想林默肯定會再回來,他從昨晚到現在都沒來一定是有原因的,他太太昨天吐血吐得那麽厲害,那感覺簡直像是在把血朝外噴似的,到現在回想起來我還忍不住會打冷顫。
所以,還是等他來比較好,畢竟我的店是不會搬走的,他要找我隨時都可以。而那個時候再把我的疑問去說給他聽會比較合適一些。我希望能聽見他從嘴裏親口說出:寶珠,你看錯了。
死人是不可能複活的。
可是之後整整四天我始終沒見到林默回來,連一個電話都沒有。
那隻包一直在我櫃台下麵好好地放著,已經積了薄薄一層灰。我不知道他們倆究竟怎麽樣了,是方潔的病惡化了以至他根本沒心思想起這隻被他遺忘的包,還是有別的什麽原因存在。而這些天的雨也一直持續地下個不停,像個抑鬱的少女似的陰沉著臉哭哭啼啼,整個城市因此灰蒙蒙的,讓人看著很不痛快。
第四天晚上隔壁的貓叫春了,我很佩服它在這樣的雨裏還能如此興致勃勃。而我被它吵得怎麽也睡不著覺,它叫的聲音就像小孩子哭,一下一下拉長了在人耳邊慢慢地折騰,偶而一兩下突然間拉長的尖叫,簡直像是被人在活剝皮似的淒厲。
我不得不用枕頭捂住頭,可那些尖尖的聲音並不因此就得以緩解,它們像把小銼刀似的在枕頭縫裏來回進出,時刻提醒著我外麵有一隻荷爾蒙分泌過剩的老貓,它在找老婆,可是哀號得像是在被活剝。
就在這時我忽然聽見一些不太一樣的聲音。
在那隻老貓叫得稍停的間隙從房門方向傳了過來,很細,哢啦啦一陣像是誰的指甲在門板上輕輕彈過。
這讓我吃了一驚。而這當口窗外的老貓又開始尖叫了,很長很尖銳的一聲嚎叫,我在這叫聲中突然發現自己的房門竟然開著。
開著巴掌大一道口。露出外麵一團望不見底的黑,那黑仿佛是要從門縫外往裏擠進來似的,我可以感覺到它朝裏膨脹時門微微的顫動,這時門板上又響起一陣細碎的聲音:哢啦啦……
我一下子從**坐了起來,屏著氣爬到離門最近的那個床角邊,小心朝門縫外看。
可是那道巴掌大的口子外始終是一片漆黑,我什麽都看不見。
“誰!”忍不住出聲問了一句:“狐狸??”我希望是那隻狐狸在外麵裝神弄鬼。可是門外沒有任何聲音,包括窗外的貓叫,也消失了,周圍一下子變得很安靜,安靜得連我自己的呼吸聲都聽不到。
隨即門板上又是哢啦啦一陣輕響。我猛地跳下床:“誰?!”
“開門……”門外那團黑暗裏突然響起一道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開門……”
我的心一緊。
那是個男人的聲音,我從沒聽見過的男人的聲音。
而他為什麽要叫我開門,門明明開著。
“開開門……”那麽片刻的死寂,門外的聲音又一次傳了過來,輕輕的,像是攀附著門在慢慢朝裏探入的蛇:“寶珠,幫我開開門……”
我下意識朝後退。
門依舊還是敞開著一巴掌的縫,透過那道縫隻看得見外麵一團濃鬱的黑,除此之外我什麽都看不見。我看不見那個在門外叫我開門的男人到底是誰,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會知道我的名字,我從沒聽見過這個聲音,它帶著門外老貓叫春時那種低低的尖銳和沙啞。
“喵嗚……”突然身後再次響起那隻貓的叫聲,聲音很輕,可是就好象近在我腦後似的清晰,甚至脖子上可以感覺一絲涼涼的呼吸,我急忙回頭,可是身後除了桌子和一片被路燈所浸**著的窗玻璃外什麽都沒有。
突然間門砰的聲發出陣巨大的聲響!
驚得我不由自主一聲尖叫,可是很快叫聲被一陣更為尖銳的聲音給劃破了,一陣又一陣巨大的聲音,驟然間打破了我眼前的黑暗,於是在一陣抽搐般的心跳過後,我發覺我還好好躺在**,一旁的台燈靜靜吐著明潢色的光,把我胸口上那條被子照得有點燙。它壓得我有點透不過氣來,我手心和脖子上因此黏糊糊爬滿了被捂出來的熱汗。
掀開被子時我下意識朝門看了一眼,門關得好好的,沒有縫,更沒有門縫外的濃黑和聲音,剛才那一切原來隻是我做的一個被鬧春的貓吵得不安穩的噩夢而已。
心跳總算平穩了下來,我留意到邊上的電話還在一個勁地響著,就是夢裏壓住了我尖叫的那道尖銳聲音。
我把它拎了起來:“喂。”
“……喂,是寶珠麽。”電話那頭是個男人陌生的聲音。聲音聽上去有點遲疑。
我一時猶豫了一下:“是。”
“我是林默。”
“林默?!”這時才辨別出來他的聲音,我相當意外。怎麽會是他。抬頭看看鍾,差不多已經快半夜十二點了,這個銷聲匿跡了四天的男人怎麽會突然在這個時候想到打電話給我:“你還好吧,你太太怎麽樣了。”
“她沒事,現在正睡著。”
“是麽,那就好,我一直都很擔心呢。對了,你有隻包在我這裏。”
“是的,我正想對你說這件事。”
“你打算什麽時候來拿?”
“我……”他的聲音再次一陣遲疑:“我想,能不能麻煩你給我送過來。”
“送來……”
“我知道這麽要求很過分,不過……方潔現在的樣子,我走不開,而我現在又必須要用卡裏的錢。”
“沒事,什麽時候,我送到哪裏?”
“我在家,你明天可以送來嗎。”
“明天,當然可以。”我本來還以為會讓我這會兒就給他送去:“明天幾點。”
“任何時候,我都在家。”
“好,明天我盡量早點給你送過來。”
“好的,我在這裏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