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第174節
一陣沉默。半晌開口,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鋣的安靜突兀對比著我的歇斯底裏:“你看見了?”
“為什麽這裏有這些!我明明什麽也沒看見過!這到底是怎麽會事!我家裏人都怎麽了!!他們都怎麽了!!!!”
再次沉默。
靜靜等我把話連珠炮似的一氣吼完,鋣端起地上那隻托盤,正對著我,朝地上輕輕一倒。
碗筷跌落,卻無聲無息。
落地一刹那那些碗筷湯菜突然間消失了,半空裏隻看到一些焦黑色飛灰在空氣裏飄著,搖搖曳曳,打著轉墜落到地麵。
朝地上輕吹口氣,那些灰便散了,鋣抬頭望向我:“你家裏人怎麽了,還需要問我麽,寶珠。”
我的身體一陣發冷,從頭頂到腳底:“這怎麽可能……”
“看到你爺爺的屍體時,我以為你大概應該可以猜到了,雖然你這雙被俗塵蒙蔽了的眼什麽都沒有告訴你,”輕歎一口氣,他手裏那隻托盤在他的呼吸中灰飛煙散:“你變得比我想象中還要遲鈍。”
“你……你們早就知道了。”不知不覺抓緊了懷裏的狐狸,我緊緊注視著鋣的眼睛。
他不置可否,那雙眼睛裏也依舊什麽都看不透。
“為什麽不告訴我……”再問。
他不語。
“為什麽都瞞著我!!!!” 忍不住怒吼出聲,他目光在我話音裏閃了閃。
依舊不語。卻在這時,我肩膀上一陣劇痛。
低頭就看到一雙綠幽幽的眸子,睜得大大的看著我,一張嘴狠狠咬在我的肩膀上,尖銳的牙穿透我的衣服直刺進我的皮膚。
“狐狸……”我呆住了。
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做,隻一動不動由著他那麽緊緊地咬著我,然後突然鬆口猛一掙紮從我懷裏跳了出去,幾竄下了床跳到了對麵的梳妝台上,齜著牙,衝我低低一聲咆哮:“吼!”
“怎……怎麽了……狐狸?!你怎麽了??!!”站起身跳下床我不由自主朝他跑過去,沒等手碰到他的毛,被一旁閃身而出的鋣一把扣住了肩膀:
“別動。”
“鋣!”一看到他,腦子一個激靈整個人一下子清醒了。用力甩掉他的手,我氣急敗壞對著他一通吼:“怎麽了!他到底怎麽了!!狐狸他到底怎麽了啊!!”
“他?”後退半步,暗紫色的眼裏一抹淡淡的笑: “嗬……他這是咎由自取。”
“是不是你!你對他做了什麽?!”
“我?”目光一凝,他看了看我:“我倒是想。不過……”伸手一把抓住了狐狸的嘴,在他突然張口朝我再次咬過來的瞬間:“我想你應該沒忘記他曾經對我做了什麽。”手鬆,狐狸一聲輕哼跳上了床,遠遠縮在角落裏,一雙亮閃閃的眼警惕而猶疑地注視著我們。
心髒沒來由地一緊,我朝他伸了伸手:“狐狸……”
“沒用的,現在的他,根本就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
輕笑,轉身走到門邊重新坐下:“報應。”
話音剛落,耳邊突然間又一聲咆哮。沒等我反應過來,眼角邊一道白光閃過,到鋣麵前驟停,猛張開嘴,狐狸兩排森冷的牙靜靜壓在了鋣的脖子上。
鋣的臉色在那瞬間似乎變了變。一動不動望著狐狸,而狐狸兩隻幽亮的眸子斜睨著我的眼。
片刻鬆口慢慢倒退,退到我身邊,衝著鋣又一聲低吼。
“狐狸……”心裏一陣激動。以為他並沒有像鋣說的那麽嚴重,到底還是恢複過來聽明白了我們之間的談話。不由自主朝他伸出手,不料還沒碰到他,他身子迅速朝後一退,鼻子聳了聳在我衣服周圍一圈輕嗅,半晌尾巴一甩,他一臉厭惡扭身跳上了床。
“還對他存著希望?”轉身跟過去的時候,耳邊響起鋣的話音。
我回頭看向他。
“這男人隻會讓你絕望。” 又道,他在我的目光中靜靜合上眼。
“鋣,他到底怎麽了。這個家到底怎麽了。”
“用你的眼睛去看。”
“我們該怎麽辦……”
沒有回答,他幹脆在地板上躺了下來。
再無任何動靜,就這樣我一個人在床邊幹坐到半夜。
想著傍晚那一幕幕駭人的景象,想著狐狸,想著鋣說的話。後來不知怎的就睡著了,似醒非醒,不停地夢見自己在被人追。
追近了看發覺是死去的爺爺,他對著我笑,咧著他一張滿是壞牙的嘴。我嚇得拚命跑。跑著跑著看到狐狸在前邊站著,於是追過去,追近他卻又消失了。
我急了,想對著狐狸消失的方向大聲喊,可是聲音卡在喉嚨裏怎麽都出不來。想跑快點追過去,可是越這麽想,我跑動著的步子卻越來越慢。而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眼看著就來到了我的身後,一回頭,跑來的卻不是我的爺爺,是我叔叔。
一張臉模模糊糊的,高高懸浮在半空低頭看著我,一條長長的脖子像扭在黑夜裏的蛇。
然後突然間從那夢裏醒了過來。
醒過來時天依舊黑著,窗外那些濃霧般的亡魂不見了,滿天一片空****的黑,甚至可以看到天上閃爍的星星。轉頭正想把這發現告訴鋣,我發覺鋣躺在門口的身影也不見了。
門依舊是反鎖著,可是屋子裏沒有他的人影。
吃了一驚迅速站起身,我把邊上躺著睡覺的狐狸給驚跳了起來。甩甩尾巴竄下床他一臉警惕地瞪著我,我沒去管他,徑自打開門朝外看了看。
走廊裏同樣空空如也。
鋣去哪裏了……
“嘶……”這當口一聲低低的抽泣鑽進了我的耳膜,聽上去像是有人在壓抑著自己哭泣的聲音,似有若無,在這樣寂靜的夜色裏反而讓人後腦勺一陣發寒。
誰,誰在這附近哭?
跨出門我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沒看到哭的人,卻聽見身後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回頭看到狐狸從屋子裏啪嗒啪嗒跟了出來。目光依舊是警惕地,東看看西看看,然後猶豫地走到了我身後。
我朝前走了幾步,他往前跟了幾步,我停他也停,我走他又走。顯然我們真的成了一人一獸的關係,他在我身後跟著,那樣子就像隻小心翼翼不想著了人的道的野狗。
不過總好過一個人在這種黑暗裏瞎折騰。
於是原本緊繃著的心稍微定了定,我循著聲音過來的方向一步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