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第217節
有時候,我們總會在一些意想不到的時間裏碰上些意想不到的人,比如羅警官,比如靛。
靛的中文名全稱斯祁靛,隨外婆的姓,英文名叫NOSON,英國NOSON財團的繼承人,也是典型的三國飛人,就是生在英國,住在瑞典,工作在美國,三天兩頭飛來飛去在幾個國家裏轉悠的人。
跟我一樣,他是至今單身的外婆的幹孫子輩。
那次在飯店分開後,我以為是不會再見到這個男人了,畢竟他和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小心被外婆強行牽到了一起,而當外婆這股暫時的作用力一消失,很顯然兩根方向不同的彈簧根本就蹦不到一塊兒去。倒是那時候怎麽會一眼把他當成了狐狸,這一點比較讓我莫名,從頭到腳,他完全是那種和狐狸的死樣兒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貴族少爺,除了身上的香水味。
這個英國來的公子哥在香水方麵的嗜好,居然和狐狸一個品位。
外婆說靛在英國是有爵位的,人說三代養成一個貴族,他少說已經是那個貴族血統的第七代繼承人。不過這個七代貴族挺讓人看不太懂。有時候覺得他挺有風度,在麵對我外婆的時候。但有時候又覺得他挺輕浮,在偶然窺到的一兩個瞬間。不過不管怎麽樣,懂還是不懂,都和我沒有任何關係。那天他不也說白了——飛來相親,好玩而已。
隻一個玩字。
挖掘我身上可憐的成分,對他而言似乎挺好玩。
而據說東西,是窮人才愛玩的,有錢人,一般比較愛玩人。
“藍山還是安第斯山翡翠。”
“呃……”
“那就藍山吧。”
“呃……”
“或者哥倫比亞?”
“呃……”
“不如幹脆和我一樣。小姐,兩杯Kopi Luwak。”
Kopi Luwak,咖啡叫這個名字,咖啡館也叫這個名字。在今天之前,我甚至還不知道這座城市有這麽一家咖啡館,當然,更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這麽一種味道奇怪無比賣價又奇高無比的咖啡。
其實一開始,上哪裏喝咖啡說是讓我挑來著。
當時我想,既然是有錢的貴族少爺,喝咖啡自然不求隻能喝,而應該是求能喝得出品位。不過對此我是一點研究都沒的。拿狐狸的話來說,這種聞起來流口水喝進去吐酸水的東西,那是用來虐待味蕾的,所以除了醒腦子用的麥氏雀巢,我都不知道別的咖啡是什麽味。也所以想了半天,腦子裏除了最近聽到的比較多的真鍋之外一時想不出其它個能喝咖啡的好去處。
結果剛說出口,靛少爺一雙眼似笑非笑得讓我毛骨悚然。然後不到半秒就被否決了,理由很簡單,他嫌真鍋這名字太呆。他說我是去喝咖啡的,那種店名會讓我有在超級市場買菜的感覺,我不喜歡。
瞧,這就是外國人太精通中文的後果。
後來我又提到了星巴克,網上提的頻率太高了,想不記得都難。結果他一聽,看著我的眼神似乎變得更怪:你以為我好騙麽,那地方顯然就是你們這城市牙酸的代名詞。
瞧,這就是一個外國人太精通中文又太了解本地網絡信息的後果。
最後還是挑了這家,是他自己選的。不是因為這裏有全市口感最好的咖啡,也不是因為這裏有全市最具氣質的氛圍。僅僅因為它的名字稍許對了大少爺的胃口。有錢人的品位就是品的一般人不太容易品得上的味,正如眼前這杯咖啡。
從端上來到現在,差不多快刻把鍾了吧,我聞著那味兒就愣是沒能喝下一口。話說剛才看價目表時它就已經讓我震撼了,沒想到端上來那味更讓人震撼。嘖,有錢人的奇怪品位……居然肯花這樣的錢去喝這種玩意……這種看著樣子像泥漿,聞著味道像中藥的東西,每杯居然要300塊。
“在想什麽,辛蒂?”見我半天沒言語,靛放下杯子問。
“在……想這東西為什麽能賣那麽貴。”開了口才意識到他剛才叫我什麽,抬頭瞪了他一眼,我補上一句:“請不要隨便給我亂起名字。”
他聳聳肩,勺子輕輕攪拌著杯子裏那堆泥漿似的東西。總覺得其實他也覺著難喝的吧,如果不是對品位的堅持和良好的教養平穩著他的神色。他說話的聲音帶著剛才喝下去的那東西苦咖啡因的粘膩:“產自蘇門答臘,每磅三百美圓,麝香貓吃了咖啡豆排泄出來的極品咖啡。SHIT……味道果然像屎。”坐直身子用勺子敲敲杯子:“小姐,來兩杯Cappuccino。”
“我要冰激淩。”趁機補上一句。
“一杯Cappuccino一杯粉色天堂。”
“謝謝。”
“客氣。愛吃什麽應該早些告訴我。”
“我以為那會顯得太沒品位。”
“哧……你也知道品位。”
“喂!死狐狸……”脫口而出這三個字,我一呆。
靛朝我看了看:“狐狸?”
我沉默。
“誰。”他又問。
“一隻狗。”我回答。
他笑:“你是說我讓你想到某條狗。”
我沒言語。
他又笑,笑起來一雙眼就像換了瞳孔色彩的狐狸:“你很會打擊人呢,辛蒂。”
“別給我亂起名字。”
“SORRY。你嚴肅起來的樣子挺好看,辛蒂。”
我無語。隻繼續沉默著,直到服務員過來把新點的咖啡和冰激淩送上,低頭吃了兩口,我這才再次抬眼看了看同我一樣安靜著的他:“飯店裏……現在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大都會。昨天看新聞了,那裏出了命案。”
“哦,那事,”恍然,他笑笑:“女孩子關心那種事做什麽,不怕做噩夢?”
“隨便問問,你不是住那兒麽。”
“斯祁奶奶住那兒,不等於我住那兒,那地方的年紀不太適合我。”
“倒也是。”
再次沉默。舔著勺子裏的冰激淩,果然是近百元才那麽一小杯的東西,味道好得可以讓人飄起來。邊吃邊把那杯Kopi Luwak朝邊上移了移,免得它的氣味影響了我的味覺,這當口聽見靛再次開口:
“說起來,剛才在那裏碰到你,你在幹什麽。住那兒?”
“對。”才點頭,手裏的勺子當的下掉到了桌子上。
猛站起身招呼也來不及打我就往店外衝,因為突然間想起了件事,想起了一件我不管怎麽樣都不應該忘記的事。
我居然把那些正在我家做著檢查的食品衛生質量監督局的人給忘在我家了!這叫什麽事……竟然把那麽多人忘在自己家,就那麽稀裏糊塗跟著個才見過一次麵的男人跑到了離家半小時路程的地方優哉遊哉喝起了咖啡,我這腦子是怎麽長的……要命了……這還攸關到店裏的正常營運呢!我怎麽這麽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