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第235節

幹麵包兌著水嚼在嘴裏,就像嚼著一團破棉絮,不過聊勝於無。

廚房就在十步遠的地方,可是不想去,因為不想看到那個東西。

那個死在我家裏的那個女檢查員。大凡橫死冤死的魂魄都會在它死前那一刹所在的地方停留,時間有長有短,她也是。保持著死時的樣子坐在廚房的水池裏,雖然她的屍體早就被警察移走了。上午進去拿東西時我就那麽從她麵前走過,可以感覺得到她在看著我,那時候還是可以忍受的,因為她始終一動不動。直到最後一次進去的時候,我好象看到她對我張了張嘴。她的身體由原來靠著牆,變成了抓著水池邊緣朝下爬的姿勢。

當時我屏著氣就逃出來了,之後直到日落,都沒再敢走進去。

天黑以後天又開始下起了雨,路燈下一片片針尖的的無聲灑落下來。

眼見著外頭路燈一盞接著一盞開了,我好象聽到廚房間又傳出了那種水龍頭沒擰緊滴出來的水聲,一滴又一滴。眼角旁有什麽東西在廚房門飄飄閃閃,我咬著麵包,隻當沒看見。

“鈴——!!”

這當口一陣鈴聲猛地響起,炸得我頭皮一陣發麻。迅速抓起來塞到耳邊喂了一聲,隨即聽見裏頭唧唧咕咕一通說,我又用最快的速度把電話掛掉。

又是這種無聊的電話,今天一天已經接了無數次。說是我鄰居的,也有聲稱是記者的,還有一些不明就理莫名其妙的恐嚇。真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隻那麽一晚上的工夫,我似乎一下子成了名人,而這種被關注到覺得自己簡直無處遁形的感覺,讓人害怕。

很多人一打來電話劈頭一句話就是:請問人是你殺的嗎、凶手到底是誰、你這家店黑店啊?!

有那麽一陣子,我覺得自己受夠了。

摸出手機按下重撥鍵,裏頭依然是林絹嫵媚得讓人骨頭酥軟的聲音:你好,我現在不在家,有事留言給我,回見。

再撥向她的手機,依舊關機。

我在黑暗裏摸到遙控板把電視打開。

一瞬間的明亮和聲音讓眼角邊那個飄閃在廚房門口的東西沒了蹤影,長出口氣,我擦了擦手心裏的汗。

或者這就是看得見那種東西的人的悲哀吧,膽小的人借著開燈可以讓自己逃離恐懼,而對於我來說,燈光這東西隻能讓我把那些我恐懼的東西看得更清晰。所以隻能躲在黑暗裏,偏偏,黑暗又是種放大人恐懼的鬼東西。

門外人聲少了些,那些從我回到家開始就一直躲躲閃閃在我家周圍的人。以為我聽不見他們對我鄰居的刨根究底的詢問,以為我看不見他們偷順著鄰居家水管爬到二樓朝我家窗子裏偷窺的行為。好幾次一抬頭乍地就看到一張臉朝下看著我,而我所能做的,隻是當作沒有看到地把每一扇窗的窗簾仔細拉上。

嗬……真是……

本以為回到家可以暫時鬆口氣,沒想到,不過是從一個監視點被換到了另一個。

雨聲漸漸大了起來,三月的天孩子的臉,總是白天還豔陽高照著,晚上就不得不忍受這種嘈雜又寂寞的音調。跪到沙發上再次掀開窗簾的一角,窗外沒有人,幾輛自行車很快地從馬路上閃過,我看見對馬路術士一個人就著黑坐在家門口的台階上,嘴裏的煙頭在夜色裏忽明忽暗,他身後的屋子裏一盞燈都沒有開。

忽然抬手朝我招了招,我縮回頭把窗簾重新掛好。

術士是在下午時回來的,被一輛看上去很高級的汽車送到家門口後,很快就被守在他家門口幾名便衣攔住了。談了有差不多刻把鍾的時間,談話時有那麽一兩次朝我守著的窗口看了幾眼。當時的陽光很烈,一片日光下隻看到一雙深得模糊成一團的黑眼圈模模糊糊看著我,表情也相當的模糊。

之後那幾個便衣就離開了。也不知道和術士的這番談話對於我洗清嫌疑的作用能有多少,因為那之後公安局的人並沒給我來過電話。

琢磨著,突然嚓的聲輕響,電視停了。

一下子眼前除了團漆黑什麽都看不見,坐在沙發上隻覺得冷冷一陣風從臉上吹過,我狠吃了一驚。心急慌忙迅速起身去摸牆上燈的開關,手剛碰到開關的底座,突然手腕上被什麽東西狠狠地一抓。

一聲驚叫直竄到喉嚨口,又被我硬生生壓了回去。

這當口燈刷的聲被我摁亮了,驟然而來的光刺得我眼球生生地一疼。緩過勁一看清楚那個緊抓著我手的身影,那聲尖叫卻是再也憋不出了,啊的下從嘴裏宣泄而出,我拚命甩開那隻冰冷的手朝後倒退。

那身影倒也沒像往常一樣影子般纏著我不放。

搖搖晃晃在原地指著我,一雙原本桃花般嫵媚的眼睛睜得很大,一動不動對著我的方向,兩隻桃紅色的眼珠卻**般朝上翻著,和他指著我的手一樣細微而瘋狂地不停顫抖。

“方……緋??”半晌定下神,我試著叫了他一聲。他的樣子反常的可怕。

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駭,一手指著我,一手卡著自己的喉嚨,他微張著的嘴裏好象在說著什麽,很亂,一個字都聽不清楚。

我壯了壯膽子朝他走近了一步。

試圖聽清楚他在對我說什麽,剛剛把頭湊近,耳朵裏卻陡地刺進一聲淒厲的尖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