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其實狐狸精這種生物,光看人的眼神基本就能知道人心裏頭到底在琢磨些什麽,所以在他說完那句話看到我的表情以後,臉上是那種很猥褻的笑:“寶珠,想什麽呢,狐狸對兩種人不感興趣,一種男人,一種小白。
”
欠扁吧,有時候我真的很難理解這種生物,前一秒你會覺得他牙尖齒利表現像個男人,後一秒,你會很痛恨自己為啥什麽樣的生物不去同情,偏偏當初要同情這樣一隻完全沒有品德和人『性』的生物來虐待自己。
狐狸的房間很小,其實說白了就是樓梯間改的,所以沒有窗,更沒有空調。所以狐狸房間裏味道很重,當然,那味道並不是狐臭。狐狸說了,狐臭是人類對狐狸的誤解,野生動物都很臭,特別是獅子,可為什麽就是沒人把這種臭稱為“獅子臭”。
狐狸房間的味道其實大多來源於他收集的那些千奇百怪的香水瓶,什麽味道的都有,狐狸對香水的嗜好周期等同於花花公子對女人的愛好。而這是我所不能忍受的,這麽熱的天,在沒有窗沒有空調的情況下聞這種味道一整晚,那比對著一屋子的狐狸『毛』打噴嚏都要讓人頭疼。可是狐狸堅持,我也沒有辦法,雖然很多時候,狐狸說什麽話都是不用去理睬的,因為他很少用腦子去說話,可是一旦他認真堅持的東西,奇怪的是我從來沒辦法違背。比如不隨便動他的那些符,比如不把那條手鏈從我手腕上拉下來。所以當晚,我隻能吹著電風扇躺在他那張年糕似的窄**對著天花板發呆。
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想著劉逸,想著他那個可怕的新娘,想著狐狸在劉逸離開之後,對我所說的話。
狐狸說一周前他因為買賣的關係所以去了次西安秦嶺。
狐狸所謂的買賣,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每隔一兩個月他就會這麽出去一次,每次不超過一個禮拜,但他從來不說他做的到底是什麽買賣。後來在路經一個鎮子的時候,覺得那裏的風水似乎有點古怪,所以他特意過去晃了一圈,誰知道這一晃就讓他看到樣稀罕的東西——陰親。
說起陰親,其實也不算太特別,很多地方自古傳下來的某種觀念,覺得一些人未婚就過世了,活在地下一定會非常寂寞,所以出於對這些死去親人的愛,他們會想辦法去尋一些死了的,同樣沒有嫁娶過的屍體來同自己親人完成陰婚,總覺得這樣做了,自己心境才稍微能緩和些。對於成親的對象,有錢的會挑選得比較慎重,有的還測八字,選日子,而一般的人就花點錢買個屍骨回來,也不管是老還是幼,隻要是女『性』骸骨,擺了親設了宴,選個日子送進墳裏合葬了也就算了卻一樁心願了。以至造成一些不法者到偏遠地區偷了屍骨來賣,這樣的事情明著暗著還不少。
而狐狸在當地看到的那樁陰親,雖說已經過去幾年了,可是引發出來的某些隱患在鎮子裏的痕跡還是相當明顯。拿他的話來說,不用鼻子都可以聞得出來。
後來打探了一下之後,他找到了陰親後兩個人合葬的墓,破開看時發覺那墓已經徹底爛了。石頭做的槨,可是爛了,兩具屍體合在一起,早就分辨不出了誰是誰的骨頭,一堆泥似的混在一起,而且骨質發黑,已經出現了凶相的先兆。再這樣下去不出幾年,這鎮子怕要惹禍上身,於是狐狸匆匆趕到原先埋葬那新娘子的墳墓。
可巧,新娘也是同一個鎮子上的,和結陰親這家一樣也是個大戶人家。男方是早夭,女方是百年前就過世了的少女,到今天已經沒人知道具體死亡的原因,隻知道,她似乎是溺水而亡的。因為死得凶,所以開棺之前請了道士做了好幾場法事,確定安全了才動的棺材蓋,而且請出新娘子之後空墳還給她保留了,說是為了給她留個娘家地,實質上,也是對這凶死亡靈的一種心理安慰式的告慰。
找到女方家之後,狐狸趁夜偷潛入了那家的墓地,然後找到了原先埋葬新娘的那座空墳。結果一看之下,狐狸吃了一驚,因為那墳墓裏棺材置放的方式。
棺材是頭朝上,腳朝下釘子似的埋入地下的,棺頭呈六角狀,這樣子別說是現代,就是幾百幾千年前的古代都難得一見。那叫回頭槨,是那個把她埋葬的人一心期望她可以集天地之氣而複活,所以使用的一種先今早已經失傳的秘術。
秘術很難掌握,自古以來,知道這方法的人並不多。而且以直埋的形式落葬的棺材最容易出凶東西,這是懂點行的人都曉得的,這樣的棺材,若被人發掘了,必然會被用一些極端的方式去處理掉,比如在死者顱骨上頂滅靈燈,用奪魂符之類的東西震散了棺材裏積壓多年的戾氣、再用一把火連同棺材燒得幹幹淨。而這樣做的結果,是讓死去的,原本就被棺材定在原處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而被用那種方法所埋葬的屍體,靈魂本身也是痛苦不堪的。
在沒有滿足複生條件之前,它不能轉生,不能離開,隻有在那個地方不斷重複著自己死前一刹的經曆,這無疑是種最可怕的折磨。所以即使知道這方法,也鮮少有人肯用,因為不敢,也不忍心。也因此狐狸在這裏看到它,是極驚訝的,他一直以為那隻是個傳說。
想來女方家對此也有所隱瞞,因為狐狸在得了兩人八字之後算過,這兩個人,如果排除掉那個埋葬方式的原因,八字合一起本是極好的,既對兩個死者好,也對死者的家人好,所以女方家就刻意把這層東西隱瞞了吧,畢竟無知者無畏,那麽些年,也確實沒人能說得出這種埋葬方式究竟凶險在哪裏。
隻是他們可能根本沒有料到,在他們自作主張將這兩具屍體配一塊兒之後,就把那原先被鎮在棺材裏的凶給引出來了,積壓了至少百年的凶,那種無處可逃,被『逼』著在這百年裏時時刻刻不停麵對自己死亡前一刻那種痛苦而產生出來的怨和恐懼,再經由棺材的形狀和放置的樣子,得天地之氣而滋生出來的東西。秘術裏說那是要讓死者複生不可缺少的重要東西,可誰知道它究竟是不是呢,從未有人真正見到使用者真就從裏頭複活了爬出來過。
在確認這一切後,狐狸打算就此離開,因為有些東西雖然明白,但死者魂魄早不在原地,就算是他,也沒辦法再判斷是否有解決的方式了。況且拿他的話來講,世界上那麽多的事,一樣一樣都要管,管得來不?
可是就在他準備離開的當天,他無意中得知了男方家的一些情況,所以他連夜趕回來了,沒想到,趕得還剛剛好,不然,拿他的話來說,我這隻小白去了西天,他上哪兒蹭飯去。
‘就算你不回來,鋣也已經吃掉她了。’這是當時聽完狐狸這些話後,我的回答。而他那時候正大口喝著我給他泡的咖啡,還一臉很不滿意的表情。
而聽了我的話,他隻是看了看我,然後用更簡單的話回了我一句:
鋣是吃不掉那種東西的。
我一直在琢磨狐狸說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吃不掉,吃不掉的意思是她還存在吧。可明明當時那個新娘在鋣出手之後,消失得一幹二淨了啊……那吃不掉的意思是什麽。
難道……她並沒有消失?
想到這一點,沒來由的,原先熱得胸口像有團火在燒似的感覺突然消失了。回過神,背後有點涼,從後頸,一直到脊椎,一條蛇似的滑過。
忽然眼角瞥見了什麽,在我目光無意中掃過頭頂那些起伏的樓梯架的時候。
樓梯間的頂是傾斜的,從床到牆壁,越往牆壁的地方越高,因為樓梯往上延伸。開著燈燈光在頭頂是挺難擴散的,因為樓梯架起伏的輪廓,把光線縮小在那些凹凸不平的地方。所以樓梯間裏頭地方不大,東西不多,可是陰影很多,角落也很多。
而就在我視線所及的那個角落裏,也就是樓梯架和牆壁的交接處,一個女人的頭朝下探著,像從那個凹槽陰影裏頭看不見的地方鑽出來,從上至下倒垂著。身後一團黑,分不出那究竟是光照不到的陰影,還是女人頭頂花冠上倒垂下來的發絲。
我猛地從**竄了起來,一頭撞在頭頂的樓梯板上,嘭的一聲悶響,女人半斂著的目光驀地朝我方向微微一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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