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第301節

讓大家等那麽久,真慚愧。看到大家依舊不離不棄,真羞愧。

所以雖然本想等一切恢複正軌後再繼續寫文,但實在忍不住又回來了。但是因為前一個故事擱置太久,估計再繼續大家會缺了原先看時的性質和樂趣,而且那個故事構架過於龐大,在我目前這樣的工作生活狀態下無法以大家滿意的速度和質量填完它,所以決定翡翠小人這一個故事暫時停坑,等以後寫完一並貼上來.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在我工作和生活狀況恢複到正常之前,我會陸續寫一些比較短小節奏快些的故事給大家看,這樣速度會快些,希望新短篇大家會喜歡.

現在,我們來講第十一個故事,好久不寫,手和感覺都生疏了,大家見諒

第十一個故事<青花瓷>

*** ***

“素和家的瓷,畫魚能觀魚遊,繪草能見草動。”

“當真是色如凝脂,觸如嬰肌。”

“皇上相中他家那雙手了。”

“宣,素和甄入宮覲見。”

“不好了!窯失火了!窯失火了!”

家裏有隻青花瓷,約莫半人多高,藍碎花的。正麵一幅仕女圖,背麵三尾魚,鏽紅色的,環狀盤在腹部圓形的凹口裏。它是姥姥那些亂七八糟的收藏品之一。

姥姥在世時,那些經常來家裏走動的親戚朋友們都叫它宣德瓷,起先我以為那是它的名字,後來網上查了查,才知道那是因為它製成在明宣德年,那一年代從官窯裏燒製成的青花瓷統稱宣德瓷。

剛知道那會兒頗為興奮了一陣子。網上說,宣青製作距今近六百年,能完整保留下來的很少,物以稀為貴,以我這樣的俗人的價值觀來衡量,它必然價錢不菲。

不過這種興奮和得意不久之後就**然無存。

一位住在附近常來我家店裏買點心的老教授,似乎是教曆史的,一向對古董有著很強的興趣。在聽說我家有隻宣德瓷後,他特意跑到我家客廳看了這隻瓷器。之後鑒定再三,本來信心滿滿等他估摸出一個大致的價值,結果他卻相當遺憾地告訴我,這隻宣德瓷是假的,是一隻清末期間照著那樣子仿造出來的贗品。贗品造得幾可亂真,但胎土和釉水還是暴露了它的真假身份。

這真是讓我非常失望,就好象以為自己捧到了一堆金子,結果卻發現那僅僅隻是堆鍍了層金粉的銅而已。雖然老教授後來又跟我說,說是贗品,但也好歹這件也算是隻贗品裏的極品,無論是色澤還是質地,都可見模仿者功力的深厚。況且距今也有百多年曆史,不失為一隻有價值的收藏品。

自然,我並沒有因此就高興多少,因為知道他那是安慰我。曆來無論如何相象,贗品就是贗品,即使是隻有了百年歲數的老贗品,它還是隻贗品。贗品永遠取代不了真品。

所以現在,它被擺在我家客廳靠近樓梯間的地方,和飲水機一起靠牆站著,被狐狸充當雞毛撣子的插口,一度還成為過傑傑的窩。有那麽兩三天時間我一直沒在樓上找到過那隻胖貓,後來才發現它在這隻青花瓷瓶裏打胡嚕,似乎貓科動物對這種深深的圓圓的地方總是特別感興趣,對傑傑這種什麽地方都能睡的生物來說尤其。

發現瓶子上有裂縫,是最近幾天的事。

那天天下著毛毛細雨,很陰,並且悶熱潮濕得讓人渾身很不舒服。

從早上坐到下午,生意一直很清淡,狐狸出門采購去了,沒有他在的房子裏靜得讓人想打瞌睡。閑著沒事,我提早打了烊,開始打掃我那間整整大半年沒搞過大掃除的屋子。當然這可不是因為我懶,說起來,家裏有隻狐狸到底還是有點好處的,他總是得意洋洋地把自己的尾巴當掃帚拖把而不自知。

那會兒鋣坐在樓梯台階上看著我,漫不經心的樣子,有一口沒一口吸著煙。

我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學會抽這個的,沒準是在術士家,那個黑眼圈小子沒事總喜歡一支煙在嘴裏叼著,年紀不大,但比老煙鬼抽得還凶。不過麒麟抽煙的方式和那個小煙鬼不太一樣,甚至和所有人抽煙都不太一樣。

別人抽煙是吸的,鋣抽煙從來不吸,把煙朝嘴裏一塞煙頭就著了,然後那些紅色的煙絲慢慢擴散到整個煙身,水似的把它浸透,卻又不急著讓它化成灰燼,就那麽不緊不慢地燃燒著,像他朝下俯瞰我的那種眼神。

奇怪的是通常隻有狐狸不在時才能見到他這樣的眼神,它讓我全身覺得不安,可是又有種很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很久以前就見到過,似曾相識,可再往深了想,卻又什麽都想不起來。這種感覺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包括狐狸。可鋣似乎知道。每次我一產生這樣的感覺,一抬頭,總能看到他站在不遠處似笑非笑望著我,有時候會慢慢踱到我身邊,在我試圖回避開的時候,並且問我:我帶你走好麽。

不像是商量的口吻,倒像是在問我取走身上某一樣東西。而每每這時總能把我的魂靈驚得一激靈。那樣一種不知道是開玩笑還是認真說出來的話,換了旁人,我聽了隻會感覺是跟我逗樂子。而從麒麟嘴裏說出來,我會害怕。

短短幾個字,聽在我耳朵裏就好象是在說:寶珠,讓我吃了你好麽……

於是快快躲開他的目光,裝做什麽也沒看到一樣忙忙碌碌著,也就是在那時,我發現了那隻瓷瓶的異樣。

最初我隻是留意到蹲在瓶口瞪著我的傑傑,它就像個趾高氣揚的工頭,高高在上看著我來回忙碌,感覺好得很。大大的尾巴一下一下掃在瓶子上,最後一次尾巴掃開,我發覺沿著瓶口到侍女圖的地方,那塊光潔的釉麵上有一道細細的黑線。

本來以為是什麽髒東西,細看卻是一條裂痕,這讓我不由自主朝它多看了幾眼。

其實本來也沒什麽。大凡這樣歲數的瓷瓶,有裂痕總是難免的,但這條裂縫和那種隨著歲月自然形成在瓷器內的裂痕不一樣。它很細,但很深,烙在青花瓷光潔的表麵上就像條非常突兀刮滑在嬰兒皮膚上一道細細的傷疤。

它看上去就好象是從內部朝外迸裂開來的。

於是沒理會傑傑的抗議,我把它拉開朝瓶口裏摸了摸。瓶子裏很光滑,就著光也看不出裏頭有什麽地方開裂,於是又把它重新擺了回去。

這件事過後不多久就被我忘了,抽屜裏翻出來的被傑傑咬壞的一堆爛襪子比起瓶子開裂似乎更讓人覺得事態嚴重。畢竟那本身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瓶子不值幾個錢,它上麵多條縫就跟老太太臉上多條皺紋一樣沒什麽了不起。老化,損壞,報廢,再正常不過的過程,正常到我不會在它身上花更多的關注,如果不是因為那個人出現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