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哥哥,今天也過得很好。

“嗯,和別人說話了。”

“是的哥哥,我去做飯了。”

“多吃點,哥哥。”

魏青是我夜校裏的一個同學,人很漂亮,但是不大愛搭理人。

每次上課總是選擇最後排靠近角落的位置坐,所以從第一堂課到現在,能準確叫出她名字的人還寥寥無幾。最初時也有幾個好交際的課餘找話同她搭訕,問一句,答一句,不問了她就對著書發呆,一來二去,也漸漸就沒人再有那興致了。夜校本不同於日校,人情更淡漠些,你不理睬人,別人還真犯不著非得把你當回事。

不過時間一久,風言風語還是難免,誰讓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嘛。

有人說她精神上有問題,因為沒考上大學,大凡越是驕傲的人在受到挫折時遭到的打擊越大,就像越硬的東西越是容易被折斷。魏青不愛理人,所以理所當然的,她驕傲。也有人說她有戀兄情節,因為她長在單親家庭,父親過世後是被哥哥一手拉扯大的,依賴『性』極強,都二十多歲的人了還時不時會看到她哥哥晚上騎了車過來接她回家。

我從沒見過魏青那個一手把她拉扯大的哥哥,等我關注到的時候,他已經去世了,因為一場車禍。而我也差不多是從那個時候,才開始注意起這個和我同班將近一年,但直到最近我才把她的名字寫準確的同學的。

“發什麽呆。”撞撞我的胳膊肘,林絹歪頭看著我:“想你那帥哥呐?”

“哪有。”

“啥時候介紹介紹?”

“幹嗎。”

“緊張啥,又不是要跟你搶。”

“那就別多問。”

“嘁,小器……”

帥哥指的是鋣。

狐狸說鋣是上古麒麟,因為私下凡間造成了極大的破壞所以遭到天譴,不但被天火燒得隻剩下幾塊骨頭,最終連骨頭都被高人收了去,用一根鎖鏈封印了起來。直到碰巧落到我手裏解了封,差不多應該已被關了有兩千多年之久。

如果不是因為最初出現在我家時那一瞬短暫卻極具爆發力的所作所為,我可能以為鋣是個單純的癡呆病患者。

或許是被困的時間太久,鋣看上去癡癡呆呆的。原諒我用癡呆這個詞來形容一個帥哥,可除此之外我真不知道還應該怎樣形容他才好。從來到我家,直到一周後的現在,他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成天不是站著就是坐著,唯一有意識的舉動就是跟著我,從白天到夜晚,從家裏到外頭,再從外頭到家裏。如影子隨形。

這對我來說簡直是場災難。

也許有人會說我做作,是啊,每天有個比電影明星還要帥的男人寸步不離陪著,這是天底下多少女孩子的夢呐,寶珠小朋友,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知足吧,這種事情有什麽可抱怨的。

可是內中滋味,誰能體會。

一開始說實在的,我也得意過,女人麽,虛榮心難免的。麒麟和狐狸一樣,一種東西成了精,往往會具備些極端的東西,他們有著一種比較極端的美貌,骨子裏滲出來的那種美,美得精怪。所以剛開始走在大街上,而他在我身後或者身邊跟著,護花使者似的,那真是沒說的,回頭率百分百,感覺好得不得了。

但時間久了,種種後遺症就出來了。想想,鋣並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護花使者,拿狐狸的話來說,因為我手鏈上封印的作用,我和鋣之間似乎出現了一種無形的場,也就是很多漫畫小說裏提到的結界。因而,這隻上古麒麟無法離開我身周一定的範圍,就跟人脫離地球引力無法正常生存一個道理,而又因為他似乎沒有完全從封印狀態解脫出來,所以就好象是一隻被我手裏無形的線『操』控著的木偶,我走到哪裏,他跟到哪裏,想擋也擋不住。也因此,如果不巧碰上一些非常事件,很多事情就變得讓人相當困擾起來。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那次去公廁。

當時比較內急,以至完全忘記了我和他之間的聯係,結果他就那麽大模大樣直接跟我進了女廁所,而當時怎麽也就那麽巧,進去第一個隔間,一位女士正沒有一點顧忌地敞開著門方便……

後來……

鋣被糾察帶到辦公室盤問了整整一個小時,因為態度問題(沒辦法,他不會說話,人跟他說話,他也一個字都不可能聽進去。),所以被迫罰款兩百。而那位女士,從此之後大概凡是公共廁所,雖然身邊都是女『性』,她也不敢再這麽隨意地掉以輕心了吧……我猜。

也在最初的時候,天熱,回到家就換睡衣。很粗暴地脫掉衣服蹬掉褲子在空調涼颼颼的風裏吹個痛快,然後慢慢把睡衣套到身上,舒舒服服一轉頭,那個男人麵無表情站在身後。

我……

我腰上一個冬天養出來的肥肉,我的A罩杯,我女『性』的尊嚴……

不止一次我問過狐狸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狐狸也說不上來。他說照理看麒麟的封印確實解了,但恐怕還受著封印場的影響,不會開口,不能自主運動,這都表示麒麟的力量仍被封鎖著,沒有隨著身體一並得到釋放。

我問那怎麽辦,我們這種樣子還得保持多久。

他翻眼看看天,琢磨半晌『摸』了『摸』下巴,然後說了句讓我非常鄙視他的話:不知道。

不過狐狸又說,鋣沒有完全脫離手鏈的控製,比起那些微不足道的不方便,寶珠你應該要感到慶幸才對。想想,一隻受到天罰的麒麟,一隻被足足封印了兩千年的麒麟,他的破壞力有多大?留意到最近那些東西越來越多了不,知道為什麽你能撞上勾魂者?寶珠,那可都不是一時的巧合。知不知道麒麟在東漢時都做了些什麽?如果當時他的狀態是完全解了封印的,別說你控製不了他,就算賠上我的命,我們兩個都不夠他塞牙縫的。

說到這裏,不知道我臉上的哪種表情讓狐狸覺著滿意了,因為他眉『毛』挑了挑,然後頗為語重心長地拍拍我的頭:所以,就先犧牲一下你的自由和你的A罩杯好了。

我當時一衝動就把狐狸的頭給打回原形了。

後來回到房裏一個人麵對鋣時,不知怎的,腳很不爭氣地軟了一下。也就從那天開始,無論鋣站著或者坐著的樣子有多帥,無論他的外表看上去有多麽的無害,每次不小心走得離他近了點,我總會不由自主地去想象一下,被他塞進牙縫裏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

正對著書胡思『亂』想著,下課鈴聲突兀響起,打斷了我的思路。

邊上林絹早早收拾好了包,斜挎在肩膀上有點不耐地嚼著口香糖等著我,我忙起身收拾桌子。剛把包抽出來,胳膊肘被猛撞了一下,包落地,東西掉了一地。

“對不起……”頓下身把包撿起來的時候,身邊響起一個細細的聲音,那個撞了我的人蹲了下來,有點手忙腳『亂』地把我地上那一堆東西團到一起。

送到我手裏,手指和手指間的接觸,涼颼颼地一冰。

我下意識抬起頭,有點意外地見到魏青那張漂亮但帶著點無所適從的臉。

果然……不是因為光線的關係呢。

“對不起。”大概被我看得有點不自在,魏青又輕輕丟了句話過來,隨即轉身離開,看上去似乎有什麽匆忙的事要趕,走得挺急。

我看著她的背影。

有點像……但不十分確定。

“看啥呢。”一隻手在我眼前擺了擺,是林絹。

“嗯,沒啥,走吧。”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