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竹馬少年郎 相濡共以沫(16) [ 返回 ] 手機

“你不用這麽奇怪地看著我。”阿姨拉過唐糖的一隻小手在自己溫柔的掌心摩娑:“今晚的事全我看見了。你們這裏的風俗是未出嫁的女兒要當寶貝供著,有句俗語怎麽說來著,做年女兒做年官,別說在外拋頭露麵與人爭執了,就算家務活兒也不讓做。而你,卻要為了一家大小的生計在外辛苦不說,還要受人欺辱,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以前我沒把你當女兒看,但從此時此刻我一定會像一個母親一樣保護你的,所以家庭的重擔我來挑,你好好念書吧。”

唐糖紅著眼圈,努力地笑著,把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不辛苦啦,真的不辛苦。阿姨,你千萬別想著出去工作,爸爸還在康複中,需要有人貼身照顧,心心還小,上、放學得人接送,你哪裏走的開?

所以賺錢的事還是交給我吧,我答應你,我不擺攤了,我去做鍾點工,好像一個小時四十元,我每天做兩個小時,到星期天做一整天應該可以賺足全家人一個星期的生活費吧。”

阿姨剛想說:“那怎麽行?”

唐糖搶在她前頭說:“就這麽說定了,阿姨早點睡吧,我要睡了。”唐糖說完躺進了被子裏。

阿姨盯著她看了好久,給她蓋好被子才離去。

唐糖出去做家政是聯合阿姨瞞著夏夜。

如果讓夏夜知道她擺地攤那兩晚發生的事,並且現在做家政——在他眼裏就是侍候人,依他的脾氣他一定會退學,把公司、家裏的重擔一個人挑起。

他成績那麽好,不把書讀完太可惜了。

起先唐糖去家政公司報名當鍾點工時,人家上下打量她一番,細皮嫩肉的,一看就不像是會做家務的人,因此不想聘用她,可是禁不住她苦苦哀求。再加上現在鍾點工實在難請,就連農村來的女孩子都不肯屈就,寧願去洗腳城被客人摸一下小手或是臉蛋,多吃幾口青春飯。也不願意吃苦,一般做家政的都是些四、五十歲的大媽,連三十幾歲的水靈大嫂也見不著一個。

所以家政公司勉為其難地聘用了她。

但是其她的鍾點工涼涼地瞥了她一眼後,都挺嫌棄她的,生怕跟她搭檔。自己出力還要分一半錢給她。

家政公司的負責人有些為難地看著唐糖:“不是我不聘用你,是大家都不肯跟你一塊兒幹活。”

“沒關係,我可以單幹的。”

負責人對她看了又看,猜測她不是遇到特別為難的事,急需用錢,是不會來做別人都不願做的家政,因此動了惻隱之心,安排她到一對很好說話的老主顧那裏工作。

那是一對從高校退下來的老教授夫婦,戶主姓宋,為人非常和善。他們第一眼看見唐糖也是大感意外,雖然唐糖為了工作方便,換了一身幹淨的舊衣服,但以他們的閱曆,眼前的小姑娘嬌滴滴的樣子怎麽看也不像貧苦人家的女孩兒,老夫婦猜想,她可能是吃飽了撐的,來體驗生活來了。

果然如他倆所猜測的那樣,家政公司派來的這位小姑娘局促地站在客廳中央,不知從哪裏幹起。還是宋老太太在一旁指導,她才知道幹嘛。

好在做家務事不需要什麽技術含量,隻要有人點撥,唐糖一樣能幹得很好。而且幹得很賣力,又不懂得偷懶耍滑,不僅表麵的衛生做的幹幹淨淨,就連旮裏旮旯的灰塵也清理得一幹二淨,比那些做油了的鍾點工還要做的好,宋氏老夫婦非常滿意。

臨走的時候。宋太太按五十塊錢一小時給了唐糖一百塊錢,唐糖堅持要找回她二十元。

宋老太太按住她的手,親切地說:“你做的比別人好,應得的。”

唐糖還是把二十元錢放到她的手心,笑著說:“做幹淨是我的本份,很高興你們能滿意。但事先講好的是什麽價就是什麽價,我不會多收一分錢的。”

她頓了頓,低下頭,臉漲得通紅,用很小的聲音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求爺爺奶奶以後向家政公司要人做衛生的時候,指名要我好嗎?”

宋老太太吃驚地瞪大眼睛:“天哪!你不是體驗生活!告訴奶奶,你遇到什麽事了嗎?”

“我……我爸爸的公司垮了……”唐糖有些無地自容,因為難堪,身上開始發燥。

宋教授夫婦兩個沒吭聲,隻是同情地看著唐糖,這令唐糖更加不自在,她還未滿十八,心智也不是很成熟,隻要是憐憫,不管是善意的還是嘲笑的,都令她如芒在背。

她逃也似的想要離開,宋老太太溫暖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你等一下。”

唐糖隻得停了下來,回過頭看見宋老太太走進了臥室,沒過幾分鍾,又走了出來,手裏多了一遝紅紅的鈔票。

唐糖不自覺的挺了挺腰杆。

“孩子,這裏有五千塊錢,你拿著應個急。”宋老太太把手裏的錢遞給她。

唐糖立刻把脊梁骨挺得更加筆直,堅辭不授。

宋老太太始終保持著和藹的微笑,原諒她的固執:“傻孩子,幹嘛那麽要強?要學會接受別人善意的幫助,這是自信的表現。你如果覺得無功不受祿,這五千塊錢就當我提前付給你的工錢,這樣總行了吧。”

唐糖這才猶猶豫豫地接了,回家的路上,她懷裏揣著那五千塊錢,感動得落了一路的淚。

回到家裏的時候夏夜還沒有回家,唐糖很慶幸,忍不住對阿姨比了個剪刀手。

坐在輪椅在的老爸臉上也漾起笑紋:“這麽大了還調皮,吃過了沒?”

“當然沒吃!你這個女兒可真是節約,連飯也舍不得買著吃!”阿姨明明眼裏是疼惜的神惰,嘴裏卻故意責備。

老爸唬起臉:“這樣可不好!你病剛剛好,要注意愛惜身體!”

“知道啦。”

唐糖答完這三個字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歪著腦袋想了又想,忽然睜大眼睛,驚喜莫名地看著老爸:“老爸!你能說話了!”

唐糖的“能說話”是指吐字清晰。

自從老爸中風後說話就一直含含糊糊的,現在吐字清晰意味著他正逐步康複。

老爸還有阿姨都樂嗬嗬裏衝著她點頭。

唐心興高采烈地說:“爸爸還可以柱著拐扙走幾步。”

“太好了!”大門外一個醇厚的聲音說。

客廳裏的人回過頭去,看見夏夜正提著一些水果走進來。

阿姨一麵接過他手裏的水果一麵埋怨:“現在正是經濟困難時,幹嘛亂花錢!你和唐糖休息一下。我去給你們煮麵條。”

“我也要吃!”唐心喊道。

阿姨寵溺地看著他:“以前我們家日子好過的時候,你吃個東西不知道有多挑三揀四,特別是吃飯,就像吃藥一樣難受。現在困難了。你是吃什麽什麽香,現在發展到連麵條也不放過了!”

老爸心情大好,幫唐心說話:“心心現在正在長身體,飯量當然大了,沒聽說過一句話吧。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他的一番話說的全家哄堂大笑,唐心雖然不明白大家笑什麽,但也跟著傻笑。

夏夜挨著唐爸爸坐下,關切地問:“身體康複了很多嗎?”

唐爸爸活動了一下上身,自信滿滿地答道:“嗯!很多!應該不要太長時間能夠完全恢複了吧。”

“那就好!”夏夜欣慰地答道。

他視線一轉,落在唐糖身上:“你今天回來挺早的,買賣怎樣?”

“還不錯啦。你呢?你有進展嗎?”唐糖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

“還不錯。今天我去跑銷售的時候,有一家剛注冊的小型房產商願意親眼驗過貨後再談合同。”

“可能性大嗎?”唐糖期待地問,如果這次公司能鹹魚翻身,對爸爸的病情一定會有好處。

“我覺得挺大的。我想。不止我們一家公司向他們推銷過,他們為什麽單單選我們?而且,我有意無意提到童話大伯的公司,他們居然沒有派業務員跟這家房產開發商聯係。

為什麽?是嫌別人規模太小,還是因為驗貨的是那家房產公司的老總本人,他沒辦法搞鬼?我覺得後一種可能性更大。

所以今天我又去了叔叔以前的老客戶,現在跟童話大伯打得火熱的楊總那裏。他們現在的樓盤已經做了一半。

我先是讓助手看了看他們使用的鋼材,果然跟我猜測的一樣,小了兩個尺寸。

我故意裝糊塗,問那些施工人員。他們要這種型號的鋼材有什麽用,那些人全都對我嗤之以鼻,說當然是蓋樓房,難道進這些鋼材回來吃?

我裝做驚訝的樣子說。尺寸不夠就不怕出事,結果施工人員笑得更厲害了,他們隻負責蓋房子,給他們什麽原料他們就用什麽原料,出不出事跟他們毛線團關係也沒有。”

唐爸爸和唐糖聽得驚心動魄,阿姨在廚房門口叫:“麵好了。想吃麵的自己來端。”

夏夜兄妹三人暫且停止說話,全都去廚房端麵。

唐心鬼精靈,吃麵都堵不住嘴,一邊吃得哧溜響一邊仰著臉問坐在身邊的夏夜:“是不是你隻要戳穿真相,打死怪獸,爸爸的公司就又滿血複活了,到時咱們就又可以像以前那樣過著幸福的日子?”

唐糖用筷子輕輕敲了一下唐心的頭:“難道我們現在不幸福嗎?小傻瓜,隻要一家人在一起是貧窮是富貴都會很幸福,而且這種幸福無可取代。”

唐心懵懵懂懂地哦了一聲。

唐糖心中卻如千萬根針紮一般,細細綿綿地痛,是因為年幼失去媽媽,抑或是後來失去什麽寶貴的“無可取代”的一份感情?

老爸自己轉動輪椅的輪子來到夏夜身邊:“我可以給楊總打個電話,約他跟你見一麵,或是……我親自跟他見麵。”

“沒用的。”夏夜說:“我自報家門打他的電話,他一聽說我是你的繼子,現在全權負責你的公司,我話還沒說完,他像是我來找他興師問罪似的,嚇得屁滾尿流,掛了電話,至於我登門拜訪,他更是死活不見。”

“當然啦,爸爸的公司搞成這樣,他功不可沒,自然心虛不敢見你。”唐糖一針見血地說。

“問題是我不是找他扯皮。”

“他哪知道啊。——他這樣老躲著不肯見你,你怎麽跟他溝通,事情怎樣才會有進展?”唐糖苦惱地說。

夏夜卻笑了:“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巧合的是,楊總的車子壞了,正在小徐家的修理廠修,明天他來拿車,我應該能跟他見上一麵。”

一家人這才看到一點希望。

第二天,夏夜特意提早趕到小徐的修理廠,令他失望的是,來拿車的並不是楊總,而是他的司機。

夏夜靈機一動,率先鑽進了車子的後座。

那個司機大概從沒遇到這種情況,訝異得眼睛瞪得溜溜圓,問一旁的小徐:“這是什麽情況?”

小徐讀書不行,為人處事的能力卻是超強的,他既要幫到夏夜,又不能得罪老客戶,於是他笑容可掬地答道:“這個家夥跟我們廠毛線關係也沒有,也不知從哪兒打聽到楊總的車子送我們這裏修,一大早就守這兒了,估計是找楊總有急事,你就帶他見見楊總唄。”

司機顯得很為難。

夏夜趁熱打鐵:“我一不推銷,二不恐嚇,隻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們家楊總。這件事牽扯到你們房產公司的存亡,如果楊總感興趣的話,可以和我聯係。”

他並沒有拿出他現在在叔叔公司裏通用的名片,也沒有抬出叔叔的名號,他知道楊總對他叔叔及他的公司有戒心——不遵守道義,為了利益,辜負了多年的信任,隨隨便便毀了口頭約定,自然心裏有鬼不敢麵對。

所以他把自己相對楊總來說叫陌生的手機號留給了那位司機,采用欲擒故縱的方法,想上楊總上鉤。

但是楊總久經商場,會不會咬鉤,對這一點夏夜心裏一點把握也沒有。

他一麵等著楊總的消息,一麵帶著手下十幾號人跑業務。

他告誡那十幾名忠心耿耿的員工,現在他們從頭再來,要重新打開局麵,所以推銷的時候要三百六度無死角,每個可推銷的點都必需跑到,包括那些那做鐵藝的家庭作坊,反正要盡可能地把積壓的貨物賣出去變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