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接敵(下) 孢子物語 青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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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覺得它們好像有些怕死嗎？”
蟲子怕死，若是在此之前有誰這麽說，隻會被人當成一個笑話，因為從朋族與蟲子交戰的記錄之中，還沒出現過一例蟲子因膽怯而躲開的情況，即便是它們的撤退，往往都整齊而又精悍。
但此時此刻借著蟲子暫時沒有攻擊的空擋冷靜下來回想，楊毅卻意外地發現，除了最開始這些蟲子從大門衝出來時，與記錄中的蟲子衝鋒是一樣不計傷亡之外，此後的戰鬥，這近百隻蟲子好像都刻意保存自身，以至於放過了數次可以全殲自己這隻小隊的機會。
並不是說以前的蟲子不會規避子彈，畢竟它們也不是傻子，但記錄中的蟲子，可不會單純為了惜命躲避子彈，而導致延誤戰機。就比如現在，若是這些蟲子依靠數量從足夠一隻蟲子通過的大門衝鋒，在楊毅開來最多付出六七隻蟲子的性命，就可以可以將那種骨質武器刺入在場幾人的心口。
下意識地摸了摸完好的鎧甲胸部心口的部位，感受著鎧甲表麵那一絲微涼的同時，楊毅再次看到了仿佛被跳彈給嚇住而從門口將腳突然縮回去的蟲子，心中忍不住一陣古怪。
難道有什麽陰謀？對付隻剩下五人的他們，有必要嗎？
同樣，這種異常的情況，也引起了後方觀戰者們的注意，對於蟲子個體情況的討論很快交給了研究隊伍討論；對於蟲子反應和戰術的討論，則立刻移交參謀部。
小小的一次兩位數級別的戰鬥，卻牽動著朋族大半成員的注意。
不過怎麽看來，眼下的情況，對於完全可以說是苟延殘喘的楊毅小隊而言，都算是一件好事，至少讓他們擁有了更多的喘息機會，也為等待援軍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連參謀，04號前線參謀團一致認為，必須密切注意外部蟲子的動向，讓身為陰魂級高期的隊長楊毅作為小隊雷達監視周圍情況。”位於新朋島的04號前線參謀團，是朋族總指揮部配屬給04號蟲族隕石基地戰線的前線參謀部。
擁有著精神力通訊、心靈感應、幻界模擬、以及全方位精神力感知能力的朋族，所組件的參謀部，即便是位於後方，他們也能通過上麵的能力，如同身臨其境般地感受第一線的情況，更可以根據前線士兵的精神力掃麵情況，做出較為精確的戰術安排。
因此，在得到參謀團建議的幾秒鍾後，楊毅的腦海就想起了參謀團直接連接他的腦域，發出的作戰建議：“掃描周邊情況，注意牆壁與樓頂。”
這些被稱之為建議，而非命令，是避免引起前線指揮者不滿，同時也是一種預防參謀團失誤的措施，但這些建議一般都會被采納，楊毅也選擇了接受。
下一刻，不過陰魂級高期的精神力，掃描了半徑兩百米的球形區域，結果有喜有憂。
喜的是，蟲子包圍他們的部隊，居然隻有30隻，剩下的不見蹤影；
但憂的是……
“注意天花板”舉起手中隻剩下十幾顆子彈的武器，雙眼泛著藍光的楊毅衝向了大門。
事實上，發布命令的同時，一樓的兩名士兵就將武器對準了頭頂和樓梯，楊毅的動作就是確保不會被蟲子趁機通過大門發動攻擊。至於二樓的士兵，在他掃描的時候，正好見到了他們被偷襲的蟲子從天花板跳下刺入頭顱的場景，發出警告已經來不及了。
離隕石墜落一小時十四分鍾，離楊毅小隊與蟲族接戰十三分鍾，九人的隊伍連楊毅在內，隻剩下三人。
身後的武器聲音響起，楊毅卻死死地盯著大門，精神力收縮後全方位地維持在了半徑十米的球形區域，即便對於隻不過陰魂級高期的他而言非常吃力，但此時也隻有這樣，才能讓他產生一絲安全感。
“該死向樓梯衝鋒”不理會兩名士兵詫異的眼神，很清楚樓梯基本上被三隻蟲子堵住的楊毅，卻清楚地看到了精神力世界之中，樓上六隻蟲子正不要命地用四肢鑿著地板的動作。
相比在《工業區城市防禦體係規劃》中被建設成厚達一米多的水泥堅牆，楊毅三人頭頂的天花板、樓上蟲子腳下不過半米不到厚度的地板就太過脆弱了，不等三人抵達位於可以規避天花板整體坍塌的樓梯口，楊毅就感覺頭頂一暗。
砰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砰
作為04號前線的指揮所在，04參謀團本部傳出沉悶的敲擊聲，同時響起的還有如同遠古巨獸般的咆哮：“混賬援兵幹什麽吃了”
會議室稍顯沉默，而發出咆哮之人發泄了一通也無力地做了下去。
援兵實際上在楊毅小隊接敵的同時就排除，但駐守部隊離楊毅小隊所在接敵區雖然不遠，但也不是短短十幾分鍾可以抵達的；離他們最近的朋人隊伍又是醫療小隊，帶著大量傷員，沒誰敢讓這隻小隊去救援，因為那隻會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至於正在趕過去的主力艦隊，當時還在幾百公裏外的天空穿雲逐霧。點com
缺少了楊毅這位小隊長的精神連接，G06此時因為神殿同樣毀滅，同時缺乏幽神級坐陣，也沒法得知那裏的情況，隻能再一次催促駐守部隊排除的援兵加速。
這時，一個上層通訊命令聯入04號前線參謀本部的指揮室，出現在黑白熒屏的存在，卻將在做眾人的表情變的說不出的古怪。
——————
“什麽，前線偵查”
“我們回去吧，隊長。”
“發現一個幸存者，可是……”
“別怕，不過是破了點皮而已，你會沒事的。”
“這些XX的”
“用刺刀，早上沒吃飯嗎？”
“向樓梯衝鋒”
眼前再一次恢複黑暗，腦海中或是聲音吼出、或是精神交流傳出、或是親眼看到的一句句、一幕幕事物不斷流過，無數次地最終匯聚到那龐大的黑影所降臨的一刻。
死了？還是完全死了？
頭疼欲裂，記憶還停留在緊張戰鬥之中的楊毅，拚盡全力想要讓自己恢複對身體的控製，想要握緊手中的武器，卻發覺感覺不到任何東西。
難道是完全死了？這裏就是那個本源？
似乎苦笑了一下，楊毅突然精神一震，下一刻，蟲子的嘶吼聲漸漸微弱、隊友的喊殺聲也仿佛遠在天邊、身體的傷痛與沉重漸漸從四肢百骸傳出，瞬間占據了他大半的思維。
萬千感受，最終匯聚成為一個字：“痛啊。”（兩個字吧（←、←））
吐出聲音之後，很多東西瞬間恢複，耳邊傳來沉重的喘息聲和呼呼風聲，身體感受到了上下搖晃的觸覺，肺部似乎也呼吸到了夾雜著塵土的空氣……
最後，他將眼皮撐開一絲縫隙，光明重新投射在了點綴著淡藍瞳孔的透明視網膜上，同時也感受到了陽光透過皮膚帶給體內能量核心那不少的補充。雖然還不至於發出電擊，不過到過了多久恢複的體力和能量，卻也足以讓他將身體大部分能力恢複。
而直到這時，楊毅才得以睜眼重新打量這個本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世界。
入目之處，那片蔚藍色的天空一如既往的潔淨、安詳，不過前提是沒有那些神出鬼沒的鵬龍，以及更多沒見過的奇異生物。
鵬龍？
若非沒有這東西，楊毅甚至會以為那些都是蟲子的空軍。
不過現在，他還是有些奇怪，這種幾年也見不到一眼，連單個朋族翼人都要小心應對的飛行生物，怎麽會在這時候出現？不過話又說回來，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呢？
聽說靈魂級死掉之後不會回到本源，而是成為亡魂，在某些外部刺激下清醒，但他不過陰魂級高期，這裏應該不是本源，但自己會是剛剛死掉的亡魂嗎？
“死了，”索性放鬆身體躺在不明原因晃動的軟墊上，楊毅看著天空的白雲喃喃自語：“這種感覺就是變成亡魂嗎？除了大地搖晃不休，感覺和活著沒什麽區別嘛，一樣沉重，一樣無奈，一樣痛苦……”
回應他的，是一陣更加劇烈的晃動，以及伴隨晃動而產生的全身酸痛之感。
下一刻，天旋地轉，他整個人就這樣麵朝大地直直地砸在了地麵，帶起一陣飛揚的灰塵。
嘭
“咳咳，這是怎麽回事？”難以置信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卻清晰地感受到大地質感的楊毅，腦子有些糊塗了：“不是說亡魂沒有物理觸感嗎？”
“還真是無可救藥的傻蛋，你還沒死啊”突然在腦海中響起語氣無奈的聲音，讓楊毅清醒了不少，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身體還在的事實，心中還沒來得及產生一絲幸存的喜悅，隨即卻被如潮水般湧來的迷惑淹沒。
對此，他采取了最有效的應對策略：將視線從布滿泥土的地麵移開。
下一刻，布滿利齒的大嘴和帶著腥味的熱浪鋪麵而來，被嚇了一跳的楊毅下意識想要跳開，卻使不上一點力氣，隻得看著眼前還帶著不少肉絲的利齒步步緊閉而渾身僵硬。
難道現在才要麵對死亡嗎？什麽家夥這麽無聊啊。
能夠英勇對敵是一回事兒，但此時毫無還手之力地麵對明顯屬於凶獸的大嘴卻是另一回事，誰都不願意作為一名士兵，沒有戰死沙場，卻在野外被野獸給吃了。
對了野獸？沒有敵意。
楊毅突然眼前一亮，因為他還算穩定的精神力，察覺到無論是腦海中的話語，還是眼前的野獸都沒有敵意，那麽現在單單視覺的衝擊，對朋人的影響就小了很多。
再次冷靜了不少的他小心地抬起頭來，才發覺眼前的野獸居然也是和鵬龍一樣難得一見，卻在動物圖鑒中有記錄的強悍野獸，一種名為鋸齒虎的巨型貓科動物。
視線再一次拉開，他細細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在對比眼前動物的姿勢，腦海中產生了一個怪異的念頭：剛剛不會是這個鋸齒虎在背我吧？
話說的挺多，但事實上離楊毅掉到地上也不過兩三秒時間，就在他還在思考當前情況之時，腦海中的聲音卻再次傳來。
“可以行動嗎？前麵的戰鬥現在暫時還波及不了這裏，你是需要我們把你直接送到後方，還是你自己回去？”
也許是自己的精神力更加穩定，這次的聲音也更為清晰，楊毅甚至能夠分析出這是一個十幾歲小女孩的語氣，充滿著俏皮，卻又有一種非常協調的神聖與成熟之感，讓人說不出的古怪。
仔細打量了一下同樣盯著自己，拳頭大的眼珠子中帶著好奇的鋸齒虎，楊毅試著活動了一下身體。雖然仍然使不上大力，但恢複速度很快，以現在的程度，過上兩三分鍾，就可以勉強走動了。
“身體是沒問題……”突然，他的腦海中回想起之前的戰鬥，回想起了一同守在那裏的兩名戰友，他們怎麽樣呢？
“我們已經是盡快趕來了，可是趕到時隻有你一個人還活著。”腦海中古怪的童音帶著一絲哭腔，明明更應該悲傷的是楊毅，但他卻發覺自己有種想要出聲安慰對方的衝動。
但這對他而言，顯然要求太高，所以也隻是沉默以對。
少頃，對話的兩人都陷入沉默，身體恢複中而暫時不能行動的楊毅將注意力轉向了眼前的鋸齒虎，卻沒有從對方眼中看出任何悲傷等情緒。
“不用找了，向上看。”也許是心情不好，對方的語氣少了很多俏皮，更添幾分威嚴。
向上？
視線越過鋸齒虎的額頭、越過毛茸茸的大耳朵、更上麵……什麽都沒有。
“哎，在這兒。”伴隨著腦海中的話，一隻毛茸茸的小白兔晃**著直直聳立的長耳，從鋸齒虎耳朵之間跳了出來，一對紅彤彤的雙眼人性化地盯著楊毅，充滿怨念。
氣氛頓時冷了下去。
“這是……”
有誰見過在一片戰場廢墟之中，一頭明顯屬於黑手級凶獸的鋸齒虎，腦袋上卻站著一隻怎麽看都應該是平民級略超、雜兵級未滿的標準食物的小白兔？至少楊毅沒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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