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年後頭天上班,謝清歡也格外看重。她原本沒有睡懶覺的習慣,一大早起來,照例鍛煉之後見縫插針地看了幾頁書。她最近在惡補這個時空的曆史跟文化,以免在蘇諾顧不到的場合出醜。
而後她仔仔細細地將自己拾掇地煥然一新,力求高端大氣上檔次,隔著十米遠都能清晰地感覺到側漏的王霸之氣。
初八是鼎星既定的年後開工日,這一天公司會巧立名目發放各種福利,讓員工們歡歡喜喜地拉開一年工作的序幕。作為挑大梁的助理,蘇諾提前一天回來報道,梳理年後第一階段謝清歡相關工作的安排。
蘇諾在回來的路上電話報備過,謝清歡對她的早歸並不覺得驚訝,細看了一眼之後,敏銳地發現過了一個春節,蘇諾比年前稍微圓潤了些。鑒於蘇小姐往常悶騷著臭美的性子,謝清歡覺得這事兒還是不要提起為好。
蘇諾的薪水跟獎金都是由鼎星發的,謝清歡還是另外給她封了紅包:“蘇諾,新的一年,請多關照了。”
蘇諾也不推辭,笑眯眯接過來,點頭道:“歡歡,新的一年,合作愉快。”
謝清歡下樓吃早餐的時候,蘇諾一身ol的幹練打扮,正熟練地往三明治上擠蛋黃醬。蘇諾扭頭看一眼謝清歡,微微一笑:“喲,二寶~”
謝清歡腳下略微一頓,臉上慣常掛著的淺淡笑意也木然起來,在心中默默掀了十七八張桌子才緩過這口氣——她長到這二個歲數,還是第一次擁有如此接地氣的昵稱。
這個奇葩的昵稱同樣出自蕭朗月,更奇葩的是,蕭朗月打算以後有了小孩,無論是男是女,都叫小寶。她說這話的時候,正跟謝清歡跟元昭一起在外麵吃飯,元昭居然也沒有意見,還笑著附和說這名兒不錯,聽著就覺得特別有福氣。
謝清歡因此對元昭刮目相看。
蘇諾昨天提前到了,那邊蕭朗月的助理candy也到了,幾個月就約了一起出去吃飯,結果這名兒分分鍾就被蕭朗月捅出去了,candy當時就被一口水嗆得岔了氣,由此可見此名的威力。
謝清歡不緊不慢地走到桌邊,端端正正地坐下,衝蘇諾點點頭:“早。”說罷,伸手去拿三明治。
蘇諾及時抬手擋住了:“二寶,你不能吃。”
“嗯?”謝清歡收回手,挑了挑眉。
“你忘了嗎?”蘇諾笑了一下,神情間卻帶著一絲複雜,“你今天要去體檢,所以要空腹。”
謝清歡聽了這話,嘴角輕輕抽了抽:“也是,忘記有這回事了。”
蘇諾看她一眼,有點遲疑:“二寶,你……”蘇諾當然知道這次並不僅僅是單純的體檢,據說陸展睿如今還在國外陪著他母親,但人手都已經安排好了,一旦有了結果,他會在第一時間收到。但無論最後的結果如何,對謝清歡而言,對於已經做了二十來年孤兒的謝清歡來說,都是有些影響的。
謝清歡倒沒有蘇諾料想的那樣多愁善感,她從沒有將私生女的傳聞看在眼裏,也不在意結果如何,隻是覺得這事兒若是懸著沒個結果,陸展睿那邊不安心,往後有著拿著這個做文章,對陸家的名聲也不好。
謝清歡淡淡道:“你吃完早餐,先去趟公司?”
蘇諾見她神情絲毫不變,也知道自己是想多了,便輕輕嗯了一聲,快速消滅手中的三明治。
鼎星的體檢統一安排在年後,有指定的醫院,去與不去則看個人的意願。謝清歡跟蘇諾去了一趟公司,樓上樓下地走了一圈,收了好些紅包,這才心滿意足地去了醫院。
蘇諾陪著謝清歡去的醫院,直接走的專用通道,沒有跟任何人打照麵。陸展睿特意安排的人,確然十分上心,將謝清歡從頭到腳細細檢查了一番,花了不少功夫,以至於道最後一項抽血的時候,連謝清歡都忍不住鬆了一口氣——終於結束了。
謝清歡脫了大衣,將袖子挽到手肘以上,走過去坐下,將手臂平放在桌上。
身穿白大褂帶著口罩的女醫生靜靜看了她一眼,利落地綁好橡筋,輕輕拍打了幾下是血管浮出,又取了酒精棉擦拭了數下。
謝清歡的手臂攥在醫生手中,她的手掌並不細滑,貼著肌膚給人一種粗糙的感覺。當冰冷的針管貼上皮膚的時候,謝清歡的目光輕輕一閃,隨即垂下眼簾,看著針尖緩緩刺入,帶著冰涼的刺痛。
紅色的血液慢慢攝入到針筒之中。
女醫生的手很穩,看著血量差不多了,就拔了針,給了謝清歡一個消過毒的棉球,示意她按住針孔。
謝清歡按住手臂慢慢站起身,等在一邊的蘇諾立刻拿起她先前脫掉的大衣給她披上,如釋重負一般對女醫生笑了一下:“醫生,麻煩你了,我們就先走了。”
女醫生沒有開口,隻是眉眼間帶著一點兒笑意,對她們點了點頭。
謝清歡也微微頷首致意,轉身向門外走去。蘇諾走在她旁邊,看一眼她的臉色,建議道:“二寶,回去的時候我開車吧。”
謝清歡隻當沒有聽到那一聲二寶,鬆開棉球看了一眼,不意外地看到針孔處又沁出了一點兒血珠,繼續按著不甚在意地笑道:“我沒有那麽嬌弱。”隻是紮了一針,損失了一點血而已,又不是斷了一隻手,也值得這麽大驚小怪的。最要緊的是,蘇諾開車就跟季卓陽似的,年紀輕輕的,那穩妥勁兒簡直讓人看不下去,太不溫不火了。
蘇諾聽了這話,默默地翻了個白眼。二寶這人就是這樣,從不示弱,讓人想要關心都無從坐起。不過開車這事兒,跟嬌弱可沒有關係,她也是為了安全著想,所以沒得商量,二寶不同意也不行。
兩人到了車邊,因為針孔還在持續沁血,謝清歡隻得繼續按著。蘇諾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毫不客氣地將謝清歡趕到了副駕駛上,從包包裏翻出一盒牛奶遞給她。
謝清歡不愛喝牛奶,靠在座椅上搖頭:“不渴。”
蘇諾將牛奶放在她手邊,發動了車子,慢悠悠地晃出停車場。
此刻醫院中,女醫生摘下口罩,露出美麗的麵容。她隨手將口罩放在桌上,拿過方才抽血的針筒細細看了看,唇邊噙著一抹冷淡的笑意——跟尋常人的血也沒有兩樣嘛。若說有什麽不同的,大概就是血色更加淡薄一些?
一隻手驀地伸出,輕而易舉地取走了她指間的針筒,一聲輕笑在她耳邊響起。
女醫生轉身,目光落進一片湛藍的海中。那海深邃寧謐,卻是無窮博大的無情,女醫生隻看了一眼,就挪開視線,小退了半步,低下頭去:“老板。”
格雷並不看她,隻凝視著手中的針筒,神情狂熱而眷戀:“這是,她的血。”
女醫生沒有抬頭,隻輕輕應了一聲:“是的,老板。”
格雷聞言短促地笑了一聲,將針筒湊到唇邊深情一吻,虔誠地將它放入懷中,眼神瞬間就冷了:“剩下的事,處理好。”
“是。”女醫生躬了躬身,再抬起頭就見格雷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門邊,不由暗暗搖頭——道格拉斯的血統真是不能以常理論之。
女醫生感慨歸感慨,還是迅速走到辦公室後邊的休息室,掀開被子,露出裏麵被綁住手腳堵住嘴的女人。她笑了一下,俯下身,慢慢伸出手。
女人猛地睜大了眼睛,在**掙紮了一下,口中發出嗚嗚的聲音,因為嘴被堵住,而顯得有些沉悶。
女醫生的手頓了頓,輕輕抽出堵住女人嘴的枕巾,替她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汗珠,溫柔地笑道:“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她說話越是溫柔,女人心中越是忐忑,身體依舊忍不住在輕輕顫抖。她是做醫生的,也曾選修過心理學,犯罪的人越是風輕雲淡心平氣和,心理素質就越是強硬,罪惡感也就越低。
眼前這個人,根本毫無破綻無懈可擊!
女人驚恐地看著她,眼中滿是防備,聲音有些沙啞:“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想做的,已經做完了。”女醫生悠悠一笑,輕輕撫著她的臉,“接下來,就需要你的幫助了。”
“什、什麽?”女人心頭猛地一跳。
“我想要你幫忙的事很簡單。”女醫生慢慢靠過去,貼在女人的耳邊,輕輕耳語幾句。
女人緊張得心髒都幾乎要跳出來,看著淺淡微笑的女醫生,一臉難以置信:“你、你要我——”造假?
“噓——”女醫生豎起一隻手指,壓在唇上,口氣溫和卻帶著不容反駁的肯定,“這就是事實。”說著,她的手輕輕一揮,纖長的指間閃過一道冷光,捆縛住女人手腳的繩子應聲而斷。
女醫生直起身,慢條斯理地脫掉白大褂,轉身離開休息室之前一手按在門把上,回過頭對仍有些怔愣的女人燦然一笑:“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
門輕輕合上,女人深吸了一口氣,抬起有些麻木的手腕,理了理淩亂的頭發,慢騰騰的起身,瞥一眼疊得整整齊齊放在一邊的白大褂,忽而一笑,滿眼冷漠。
蘇諾載著謝清歡,並沒有立刻回鼎星,而是拐去小江南,先去吃了午餐,吃了一半接到季卓陽的電話,讓趕緊回去。
跟著謝清歡也有段時間了,蘇諾知道她的脾氣,叫過服務員麻利地打包,這才買單離開。回了鼎星直奔季卓陽的辦公室,看到季卓陽正在招待的身穿警服的人時,不由微微一愣。
謝清歡對他還有些印象,走過去招呼道:“蔣警官,又見麵了。”
“謝小姐。”蔣舟點點頭,麵上一片淡漠,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請問你認識洪熙洪小姐嗎?”
“認識。”謝清歡聽蔣舟提起洪熙,心頭輕輕一跳,莫非洪熙出了什麽事?她淡淡道:“我們曾一起拍過戲。”
謝清歡擔綱主演的《山河》裏麵,洪熙也出演了一個小角色,這一點,蔣舟已經知道了。他看著謝清歡,冷靜道:“洪熙昨天晚上十點左右在家中身亡,謝小姐是否知道她平日往來的人裏麵,跟誰有過衝突?”
謝清歡神色不動:“蔣警官,我雖然跟洪熙一起拍過戲,但我們兩人分屬不同的公司,平日裏沒有往來,也談不上交情。你的這個問題,我恐怕無法回答。”
蔣舟的目光緊盯著她:“我們接到報案之後,迅速展開了調查,在某商場調出了一段監控錄像,謝小姐應該還有印象吧?”
謝清歡並不否認,口氣淡漠:“見人危殆,伸手相助,隻是尋常事。”她略挑了挑眉,“莫非警方在錄像中,還發現了別的線索?”
蔣舟略一沉吟,從公文包中取出一個信封,遞給謝清歡:“我們在案發現場發現了這樣一封信,寫明了是給你的。但為了取證,我們拆開來看過,又請筆跡專家鑒定過,確定是死者洪熙的親筆信。謝小姐剛才說的,也當得起洪熙一聲謝謝。那麽,這個‘對不起’又作何解釋?”
謝清歡打開信封,取出裏麵的心,展開來,帶著輕微的桂花幽香的信紙上,寫著輕飄飄的六個字——對不起,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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