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兩個人都有些意外。
賀雲霆不動聲色地打量唐詩羽，後者則轉開視線看似十分鎮定地繼續低頭扒飯。
賀振濤沒察覺到異樣，見侄子過來，照例詢問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直到於慧欣過來沒好氣地打斷他：“說了多少次飯桌上不要討論工作——雲霆，來坐下吃飯。”
後一句是和顏悅色地對賀雲霆說的。
餐桌呈圓形，不算大的原木台麵配了四張同樣質地的椅子。
賀振濤夫妻隻有一個兒子就是賀雲霄，自從他當兵後，家裏平常就隻有夫妻兩個吃飯，這會兒他們兩個挨著坐，唐詩羽坐在對麵。
賀雲霄沒有客氣，接過於慧欣遞來的碗筷順勢坐下，右手邊是賀振濤，左手邊就是唐詩羽。
見兩個人生疏，於慧欣笑了笑說：“這是唐詩羽，是我堂姐的女兒。詩羽，這是賀雲霆，是你姨夫大哥家的兒子。我記得以前你們見過的，可能許久沒見沒印象了，他比雲霄還大些，你也跟著叫哥就行。”
唐詩羽大囧，麵上卻不敢表現出什麽異樣來。
她抬頭看了眼於慧欣，又瞥了眼表情清淡的賀雲霆，想想自己對賀雲霄的稱呼，中規中矩地叫了聲：“雲霆哥。”
賀雲霆夾菜的手微不可見地滯了一下，低不可聞地應了聲：“嗯。”
於慧欣嗔怪地看了眼賀雲霆，笑著對唐詩羽說：“小羽，你別介意，這孩子從小性子就悶不愛說話。”
“嗯，我知道的。”
唐詩羽說話的時候眼角餘光瞄了眼賀雲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現實裏的賀雲霆似乎比夢裏的他還要沉默冷清一些。
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高冷吧。
唐詩羽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也是意外，因為於慧欣叫她過來吃飯，其實她知道，於慧欣是想探探她上次相親之後的口風。
於慧欣是個很和藹的長輩，看到自己喜歡的晚輩自然喜歡問一些生活工作上的事情。
得知唐詩羽連載期間一直宅在家裏直到最近才出去旅遊了一次不讚同地說：“欣姨直到你挺喜歡寫書什麽的，現在成績也還不錯，不過你這樣老把自己關在家裏是不行的。”
這都已經是老生常談了，但唐詩羽不敢反駁，隻能點頭稱是。
“不出去工作也沒什麽，左右你現在養活自己不成問題，但是總是待在家裏也不行，你可以發展什麽興趣愛好之類的或者養個寵物每天帶出門散散步都行嘛。”
於慧欣越說越覺得有道理，又看到賀雲霆，她話鋒一轉：“還有雲霆也是，除了工作還是工作，雲霄都談了兩個女朋友了，你還一點動靜都沒有，事業雖然重要，也不能不顧個人問題嘛。”
賀雲霆眼神閃了閃到底沒說什麽，隻是順從地點了點頭。
唐詩羽偷偷看了眼賀雲霆，有些驚訝於慧欣話裏的信息量，賀雲霆貌似還是單身？
如果他沒有瞞著於慧欣的話。
就在這樣略顯奇怪的氣氛裏吃完了一頓飯，唐詩羽幫忙收拾完碗筷之後提出告辭。
於慧欣本來是想留她住一宿的，不過她也知道唐詩羽那工作性質，唐詩羽沒應她也就沒強求。
轉頭看到賀雲霆拿著鑰匙也準備走，她有些疑惑。
因為賀雲霆越長大性子就越清冷，小時候沒了父母住在家裏的時候還好，成年之後又出國留學，不管生活學業還是工作都從來沒讓他們操心，所以平時也不怎麽見麵，偶爾來也是跟賀振濤說些公司的事情。
不過這才剛吃完飯，也沒見他跟賀振濤說什麽就要走有些反常。
於慧欣看了眼坐在客廳看新聞的賀振濤問賀雲霆：“你不是過來找你二伯的嗎？”
賀雲霆也不好說自己是想到唐詩羽是於慧欣的外甥女，聽說她給唐詩羽牽線相親才過來的。
其實現在想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來幹什麽的。
見於慧欣問他沉吟片刻說：“不是，就是路過順便上來看看，也沒什麽事。”
於慧欣狐疑地看了他幾眼，又想起什麽，問：“你開車過來的？”
賀雲霆點頭。
“那正好，”於慧欣笑著說，“天都黑了，最近好多女孩子搭車失聯的事情，我正擔心小羽一個人回去不安全呢，你方便的話能不能把小羽送回家？”
唐詩羽正在門口換鞋，聽到於慧欣的話連忙抬頭看過去。
而聽完於慧欣要求的賀雲霆也正好看向她。
“欣姨不用了，我搭車回去就好了，不用麻煩的……”
唐詩羽話還沒說話，就見賀雲霆對於慧欣點了下頭：“我送她回家，您放心。”
沒說完的話就這樣梗在喉嚨口沒說完。
賀雲霆跟賀振濤和於慧欣告辭之後走向大門口，低頭看了眼唐詩羽，率先邁出腳步踏出去。
換好鞋子後，唐詩羽也連忙跟賀振濤他們道別追了出去。
賀雲霆站在電梯前，手裏還提著裝了衣服的袋子，就是白天被唐詩羽不小心潑了咖啡那套。
身後傳來關門聲，沒多久唐詩羽像隻蝸牛一樣慢慢地挪到眼前。
此時的唐詩羽心情有些複雜。
她旅行回來才做好心理建設，想著是不是要主動找機會接觸賀雲霆看看，這會兒人就站在眼前，她卻可恥地慫了。
電梯很快到了，“叮”了一聲在兩人麵前打開，裏麵一個人都沒有。
唐詩羽先走進電梯，賀雲霆緊跟其後。
按下一樓後，兩個人依舊誰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中間隔著的距離都還能再站一個人。
氣氛有些凝滯的尷尬。
唐詩羽這才注意到賀雲霆穿的似乎不是白天穿的那套西裝，正在猶豫他認沒認出自己就是白天潑了他咖啡的人。
又或者說是認不認得她。
她決定打破沉寂主動開口：“那個——”
唐詩羽起了個頭，見賀雲霆轉頭看自己才繼續補充說完：“其實你不用送我，我自己打車回去也沒關係的，我們不順路，這樣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賀雲霆很認真地聽她說完之後才回了三個字。
然後似乎輕而易舉地抓住了重點反問道：“而且，你怎麽知道不順路？”
廢話，她當然知道賀雲霆不管是回盛世華庭還是回老宅都跟她現在住的公寓不在一個方向上的好嗎。
不過那是在夢裏，現實裏賀雲霆是不是住在盛世華庭她不知道。
電梯很給力，很快就在地下停車場打開了門，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去，賀雲霆的車就停在不遠處。
唐詩羽跟在他後麵走過去，他已經幫她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就像是夢裏每一次她坐他的車一樣。
她還記得賀雲霆說過，他副駕駛除了自己誰也沒有坐過。
等她自覺地係好了安全帶之後，賀雲霆發動了車子問：“你住哪裏，把地址輸到導航裏吧。”
“哦。”唐詩羽應了聲接過他遞過來的手機。
賀雲霆利落地開出地下停車場融進車流裏，見唐詩羽認真輸入了目的地打開導航，眼底映入她的側臉，在對方察覺之前收回視線，掩飾性地開口說：“今天好像有點堵車。”
沒話找話地尬聊。
唐詩羽暗自吐槽，想想又覺得這樣子的賀雲霆莫名傻得可愛，讓人忍不住想……調戲他一下。
她心底暗笑了一下，拿出手機一本正經地說：“我刷會兒微博，到了你叫我一聲可以嗎？”
賀雲霆悄悄鬆口氣：“可以。”
於是唐詩羽當著他的麵刷起了微博，還發了一條。
時魚V：之前相親失敗感覺不會再愛，今天去長輩家裏吃飯，長輩親戚的孩子是個帥哥，現在他送我回家，有點心動怎麽辦，在線等挺急的。
賀雲霆知道她微博和筆名ID從於慧欣那裏偶然知道的，可不敢當著她的麵打開微博看她發了什麽。
他雖然好奇，但麵上還是鎮定地繼續開車。
唐詩羽開始翻評論。
“是梗嗎？很帶感嘛。”
“長輩的親戚家的孩子？有血緣關係嗎？沒有就大膽上啊。”
“想知道有多帥（對不起重點錯）”
“大大衝鴨~”
……
唐詩羽臉上帶著笑一一回複。
——不是梗，是現在真實經曆。
——沒血緣關係，但是他太高冷了我不敢。
——很帥，堪稱安市吳彥祖。
——我是想衝鴨，但是也怕被拒絕啊。
賀雲霆不知道唐詩羽到底看到什麽內容笑得那麽開心，但他已經不自覺地勾起唇角，仿佛隻要她在，不管在做什麽，他的心情都會很好。
就像今天在公司一樣。
哪怕樓上樓下隔得那麽遠，知道她在那裏，心裏都會覺得很滿足。
直到無意間聽到她說起相親，這種滿足才不知不覺間摻進了一些不甘心。
隻要在她麵前，自己總會無措得像個愣頭青，都快十年了，在麵對她這一點上，他一點進步都沒有。
一路平穩地開到了唐詩羽住的小區大門口，唐詩羽才開口說：“門禁挺麻煩的，就到這裏吧，謝謝你今天送我回來。”
“……不客氣。”
賀雲霆把車停在了路邊，靜靜地看著她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關了車門後唐詩羽衝他擺擺手：“那我先進去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唐詩羽轉身慢慢地朝小區裏走，她知道賀雲霆沒走，直到確定視線被阻隔後才回頭望。
賀雲霆把車停在了路邊，下了車站在那裏麵向小區入口的方向。
她看見他站了一會兒慢慢地摸出煙點上。
唐詩羽有些怔忪。
在她夢裏，賀雲霆是很少抽煙的，至少她沒親眼見過，隻是打掃書房的時候會看到煙頭。
原來現實和夢境總有那麽一些事情是重合的。
唐詩羽的手機“叮”了一聲，那是她偷偷關注賀雲霆後設置的特殊關注。
最新的一條微博他沒有評論轉發，隻是默默地點了個讚。
看著那個讚，唐詩羽輕輕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