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都已經很累了, 可男人在這件事情上頭就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似的。

到後半夜偃旗息鼓,許妍整個人跟被從水裏撈出來一樣,臉上浸透了汗水, 頭發一絲一縷的貼在臉頰和胸口上。

毫不誇張的說, 她連抬起一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再反觀路從,他坐在一旁抽煙,精氣神大好,就跟賣力氣的不是他一樣。

許妍看著就氣。

“你以後能不能……”

路從自煙霧中轉過頭來看她,被煙熏得半眯著眼問:“嗯?”

許妍咬了咬嘴唇,神情別扭著說:“能不能控製一點。”

路從要笑, 卻被自己口水嗆到猛地咳嗽了幾聲,帶笑的臉上憋得通紅, “咳咳……我……”

“這事兒你得理解一下, 咱倆如果換一下身份, 你是我, 你也控製不了。”

許妍就不理解了,“那你之前怎麽忍得住?”

“之前那不是因為……”

路從手掌著額頭,看起來笑的有幾分無奈, “……沒嚐試過麽。”

試過一次才知道,這事情會讓人上癮。

以至於每到夜裏, 他都像是毒/癮發作了一般, 想無止境的和她糾纏下去。

……

等雞雛都進回來後,夫妻倆就沒什麽清閑日子可以過了。

路從決定在這之前帶許妍出去散散心, 去趟市裏,溜達一圈。

許妍原本不想去, 是因為心裏計算著本來做買賣就要用錢, 手裏頭還缺錢, 這個節骨眼上還出去瞎轉什麽,路從好說歹說才拉著她出門。

去蘭市溜達一小天,路從要帶她去看電影,這回許妍死活不肯去,她有她的理由,“咱家不是有DVD麽,想看什麽電影,租幾張碟片回去看,比去電影院便宜多了,浪費那個錢幹嘛。”

其實路從本身對這些東西不敢興趣,他就是覺著兩人挺長時間沒出來溜達過,而且一旦雞雛進回來,就基本沒有空閑時間再出門,他倒是還好,畢竟打工的時候,在城市裏頭,也算是走過看過,就是委屈許妍,年紀輕輕,整天捆綁在家裏。

他不明說,許妍也明白他是為她,也難得用撒嬌的口吻抱住路從的手臂說:“哎呀,我們不看電影了,去街上轉轉,都好久沒出來了,我想走一走。”

她每次一說軟話,路從就拿她一點辦法沒有,恨不得全都依著她,誰讓她很少會提什麽要求呢。

夫妻倆在街上溜達,許妍這結了婚反倒不如處對象的時候放得開,路從要牽她的手,她總紅著臉抗拒,有時候被動的牽一會兒,要是碰上人多的地方,她又急慌慌的甩開了。

路從是一臉的無奈又好笑。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婦,怎麽讓你搞得好像咱倆是出來**的,看給你緊張的。”

一聽他說話沒正經,許妍在他後背上輕捶了一下。

路從就哈哈哈笑的更歡。

要說結婚前跟結婚後有什麽區別,其實也沒什麽區別。

路從還和從前一樣,出來逛街,見著什麽好東西都想給許妍買,吃的、穿的、用的,倒是一丁點也沒想過自己,更沒想過自己腰包裏的錢能不能支撐的住。

許妍一開始還攔著他,到最後反而就站在後頭看熱鬧似的,要笑不笑的說:“你買吧,你都買下來,錢花沒了,咱倆回去也不用養雞做買賣了,日子也不用過下去了。”

這話給路從說的一激靈,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現如今的情況確實和處對象那會兒沒法比。

那時候他手裏存錢多,小地方東西的價格不高,許妍要的東西也少,他就是往撐死了買,也花不了幾個錢。

可現在呢……

他想起自己兜裏的那幾個錢,忽然就一陣尷尬。

後半程,路從就不再張羅著買什麽了,整個人也好像放過氣的皮球,一身的低氣壓。

許妍看他神情懨懨的,對什麽也都提不起興趣的樣子,就在想是不是剛才自己的話說的太過了,傷到他的自尊心了?

畢竟路從是個男人,男人在某些方麵非常要麵子,而且他自小的日子過得和她不同,她窮慣了,也節省慣了,倒不覺得沒錢是多麽難以忍受的事情,可是路從卻不是這樣。

越是這樣想,心裏越慌,她還從沒見過,路從臉上出現這種喪氣的表情呢。

許妍難得主動的把自己的手放在路從的掌心裏,和他十指緊扣,低聲慢語的問:“是不是我說話難聽了?你別往心裏去,我沒別的意思。”

路從在自己的思緒裏回過神來,看見許妍臉上滿是愧疚的表情,心頓時一揪,溫柔地捏了捏她的手指,“我沒生氣,就是剛剛在想點事。”

“想什麽事?”

他撓撓頭,“本來想帶你過好日子的,但是現在生活又變得拮據了,就是害怕往後的日子過得越來越偏離我的初衷。”

“你的初衷是什麽?”

路從張口要答,卻在看向許妍時,搖了搖頭,是覺得自己的想法到底是太理想化、太不成熟了。

“你是覺得我們現在過得不幸福麽?”許妍偏頭問他。

路從連忙搖頭,“當然不是,和你在一塊兒,我過得每一天都很幸福。”

許妍莞爾一笑,“那你覺得什麽樣才算好日子?”

對於這個,路從想都沒想的回答,“吃穿不愁,你想要什麽,我就能給你買什麽,不會被錢困住手腳。”

“那是你認為的好日子,我雖然不否認那樣的生活確實不錯,但好日子並不是隻有一種。”

路從不解的看著她,期待她說下去。

許妍的手又往他的掌心裏貼近一分,甚至還拉著他前後晃了晃,恍惚間有一種少女時期的天真爛漫。

“我認為的好日子,是和你在一起,你愛我,對我好,我愛你,也對你好,一起同甘共苦,永遠不分開。”

“我愛你”

“你愛我”

“永遠不分開”

這是多麽令人動容的語言。

任何的甜言蜜語,任何的誓言,都敵不過這三句話,簡簡單單幾個字的重量。

路從第一次有種被愛的感覺,胸腔裏湧動著一股熱意,洶湧澎湃,以至於久久無法從這種衝擊中回過神來。

直到許妍晃了晃他的手,笑著問:“怎麽不說話?傻了?”

路從直勾勾的看著她,目光滿含深情,“許妍……”

“嗯?”

他的手捧著她的臉,粗糙的手指細細摩挲著掌心下嬌嫩的皮膚,“我想親你。”

許妍嚇傻了,手掌慌亂的拍打著他的手,“你別鬧,在街上呢,好多人看著。”

路從盯著她看了半晌,“噗嗤”笑了,“逗你的。”

轉而牽住她的手,兩人肩挨著肩,一高一低的身影向前走,“我才不想讓別人看見我和我媳婦親熱呢,回家關起門來再說。”

許妍臊的用指甲摳他掌心。

惹得路從低低的笑出聲來。

……

這天從蘭市回去後,路從就聯係賣雞雛的人往雞舍送雞雛和雞料來,夫妻倆忙碌的生活也就正式開始了。

和自家養幾隻雞不同,任何事情隻要是加大量的去做,都不容易,難度也就隨之增加。

夫妻倆基本是每天天不亮就起來,許妍負責給雞添水送料,路從就負責清掃雞糞。

每天的早飯都是忙完後才能去做,等吃完收拾好,又要去雞舍看看水料缺不缺。

養肉雞要想讓它快點長大,就不能缺水斷料,雞小的時候食量大,基本一整天都在進食。

許妍和路從一天中要去看個五六次。

就這麽一天天的忙碌,養雞事業,也正式步入正軌。

九月末的時候,路從二姑家的大姐生二胎,是個小子,家裏要辦喜宴,叫他們過去喝喜酒。

路大生當天有事情去不上,叫路從代他去一趟。

這天,路從下午三點鍾的時候才回來。

到家忙換身衣裳去雞舍幹活。

許妍笑著問他,“看到小孩兒了嗎?”

“看到了,我還抱了一下呢,小家夥挺親人,誰抱都不哭。”

許妍聽著就笑了笑。

幹活時,路從想起什麽來,跟許妍說:“二姐和二姐夫原來也養雞,這不因為二姐生孩子,打算把雞淘出去後就不幹了,但是還剩了不少雞飼料,今天我去的時候,二姐問我最近在家幹啥呢,我就說了,她就問我,想不想要他們家剩下的那些飼料,要是想要,能便宜賣給我們,正好咱家這批雞料快吃完了,要是想要,咱就把那個留下,還能省不少錢。”

“能便宜多少?”

“她說自家人,不多要,給原先一半的價錢就行。”

能低價買回飼料倒是好事,可許妍心裏頭不知道為啥,總有點打鼓似的,就說:“咱家現在用這個飼料,我看挺好的,這些雞長的多快啊,我怕中途換飼料,雞吃不慣再鬧毛病。”

路從倒沒想那麽多,“那倒是不會,都是飼料,怎麽可能吃壞,二姐家的雞不也好好的麽。”

“你去看過了?”

路從一愣,笑了,“我去吃喜宴,還能中途跑她家看雞去,況且都是自己家親戚,她還能坑我不成。”

許妍不知道在想些啥,悶著聲沒說話。

“我就想著回來跟你商量商量,你要覺著行,我就打一個電話,讓她給咱們留著了。”

許妍抿著唇,看看雞舍裏這些小雞,半晌才猶猶豫豫的說:“可是我總覺得便宜沒好事,要不咱們別貪這個便宜了?”

路從覺得她就是太緊張,他從小到大沒少吃兩個姑姑家的飯,也是跟著姑姑家的哥哥姐姐們在一塊長大的,跟自己親姐姐沒啥區別,難不成姐姐還能坑他害他。

而且這事兒他也沒法拒絕,畢竟是姐姐張的口,拒絕了就是明擺著不信人家。

他這麽跟許妍說,許妍也就不好再說什麽了,畢竟他倆才結婚沒多久,那又是路從自己的親人,她心裏沒底,懷疑不要緊,但要說出來,也得有憑有據,不然好像離間人家親戚關係似的。

就這麽,許妍琢磨琢磨還是說:“反正要是我說,我不想換,但你要是覺著沒問題,那你就留下,我不攔著你。”

最終路從還是把雞飼料留下了,兩天後,路從的二姐夫開著自己家的三輪車把那些雞飼料送到了路從家裏。

畢竟是親戚登門,不好直接就讓人家走了,中午讓人留下吃了頓飯。

自從這便宜飼料送回來,許妍心裏總是悶得慌,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麽,總提醒吊膽的。

她琢磨著,可能是因為她不太喜歡路從二姐和二姐夫這對夫妻。

她和路從結婚時,二姐和二姐夫都來了,那也是許妍第一次見到他們,可這兩口子說話聊天,待人接物時給許妍的感覺就很精明市儈,她自認從小到大看人方麵就沒看走過眼,也始終相信自己心裏的直覺,所以這回雞飼料的事情,才沒辦法完全信任他們。

她也希望這是自己的偏見,是她想多了,也或許正像路從說的那樣,畢竟是他二姐,總不能明著坑他吧。

可有時候這事情就是如此,你越是懷疑,越是心裏沒底的事情,就越不要輕易去嚐試。

否則老天爺總得給你來點教訓。

就像是現如今大家口中所說的“墨菲定律”一般,越是害怕的事情,就越是會發生。

自從換下了原來的雞飼料後,小雞是肉眼可見的一天比一天蔫吧,不但不長了,還有點像是縮水似的。

有天,許妍和路從早起去雞舍看,有兩隻雞沒精打采的在角落裏趴著,也不吃飼料,一看就是病了。

許妍覺得就是那飼料的事兒,她和路從說,路從說她想多了,還說養這麽多雞,有兩個生病的很正常,“咱們正常家裏養牲口,不也經常鬧毛病麽,一個飼料還能喂壞它們,你別著急,我去趟鎮上,買點藥回來。”

路從把藥買回來,就都摻在了水裏喂給雞喝。

等到晚上睡覺的時候,許妍翻來覆去睡不著,一直在琢磨雞的事,把所有壞的結果都想了一遍,越想越害怕。

蓋這個雞舍,進設備,買雞雛和飼料,總共算下來花費了兩萬三千多。

她長這麽大都沒見過這麽多錢。

幹這個買賣,對許妍來說已經是她二十年的人生中,做過最冒險的事情了,她和路從每天忙進忙出,起早貪黑的幹,累不累倒是不提,是真的怕最後幹賠了。

那一陣子,許妍白天也琢磨,晚上也琢磨,吃不好,也睡不好的。

路從就很生氣。

“你說說你,沒發生的事,你自己瞎琢磨什麽,這不是自己嚇唬自己麽?”

許妍看出他情緒不對,知道是被自己影響的,她沒接話,是不想因為這件事和他吵起來。

那些雞喂了幾天的藥,最終也沒見好,前頭打蔫兒的兩隻,第二天早晨,許妍去看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路從拿出去丟掉的時候,許妍差點掉眼淚。

她很心疼,不止心疼錢,也心疼他們廢的這些力氣。

晚上吃飯的時候,許妍再三思慮,決定還是再跟路從說一說這事兒,她怕路從反感,還特地軟了語氣。

“你說咱們之前喂那個飼料時,這些雞都好好的,活蹦亂跳一點毛病沒有,怎麽就這麽趕巧,剛一換料,就死了兩隻呢,要不咱們別心疼那個錢了,還是用回之前的吧。”

路從放下碗筷,看著她歎了口氣,“我都不明白,你到底在擔心什麽?你說這雞料要是沒問題,咱們白白扔了,再換之前的,那這錢不白瞎了?”

“可是……”

許妍想跟他辯論幾句,但話到嘴邊又不知道怎麽說,畢竟那雞是因為什麽死的,誰也不敢肯定。

她想來想去,又多說一句,“那萬一呢,萬一真是那雞飼料有問題,咱們怎麽辦?你想過後果沒有?”

路從被她說的心裏也打鼓,可他始終覺得那是他二姐賣給他的,雖說姑姑家的姐姐不是親姐姐,但這些年的感情在這呢,難不成人家還真能坑他?

他怎麽想怎麽都覺得不可能。

可是許妍最近一直因為這事煩心,搞得他也被影響的整天都很煩躁。

想起這些事兒,路從頭都大了,也是結婚到現在,第一次跟許妍說話帶了點氣,“既然你心裏沒底,就按你說的辦行吧,我明天就把那些飼料都扔出去,省得你整天心煩。”

許妍一聽他這麽說,她也來火了,把碗筷就擱在桌子上,冷眼看著路從,“什麽叫我整天心煩,你看著那雞無緣無故就死了,你不害怕不擔心是麽?你就那麽相信你姐姐?那你就信吧,這飼料你愛換不換。”

晚飯吃了一半,許妍就回屋去了。

留路從自己坐在廚房心煩意亂的。

他知道自己脾氣急躁了,有心想哄哄許妍,道個歉,認個錯,可每次人一湊過去,許妍就用後背對著他。

就這樣,夫妻倆冷戰了一晚上,路從也一晚上沒睡覺,絞盡腦汁的想該怎麽解決這件事。

可沒成想的是,第二天早起去雞舍一看,好些雞都無精打采的,他這心直接涼了一半。

這段時間兩口子養雞,路大生見他們忙成這樣,就說他在家裏做飯,讓他們都去那吃,這今早左等右等,沒見夫妻倆過去,他心裏琢磨著,是不是出啥事了,就趕緊把家門鎖了,過來瞧,結果還真讓他猜準了。

路大生來的時候,許妍正站在雞舍門前掉眼淚,路從靠在牆上抽煙,一根接著一根,煙頭落了一地。

“這是咋了?”

路大生喊一嗓子,“路從,你是不是欺負許妍了?”

路從沒答話,抬頭朝著許妍看過去,昨晚他一夜沒睡,今早起來又受到這麽大的打擊,看著眼睛都紅了,眼球上布滿了紅血絲,整個人憔悴的不行,“你別哭了,也別著急上火,這事兒怨我,你這氣要是沒處撒,你就打我一頓,罵我幾句。”

許妍抹了一把眼淚,啞著嗓子質問他,“我打你罵你有用麽?早就說不要貪便宜換雞料,你非說是我想多了,現在倒是好,這麽多的雞,可怎麽辦?那都是錢啊路從!”

路大生左聽一句右聽一句,總算聽出個矛頭。

他沒說話,抬步直接進了雞舍,到裏頭一瞧,這狀況還真挺糟糕。

可他畢竟歲數在這擺著呢,活到現在,什麽風浪沒見過,遇事也比兩個年輕人淡定,他在雞舍裏轉了一圈,大致了解了這些雞的情況,出來跟路從說:“趕緊去聯係雞販子,把那好好的雞都賣了去,這會兒賣還能賣上價錢。”

路從在煙霧中抬起頭來,皺眉說:“現在就賣?還不夠個呢?哪能賣出價錢啊?”

路大生聽的來氣,急說:“你現在不賣,就全等著死吧。”

許妍這會兒也插一句話,“爸說得對,賣吧,現在賣,還能回來一些錢,不賣,就等著賠死吧。”

路從沒說話,半晌才扔下煙頭,提步出門去了。

他一走,路大生就問許妍是咋回事,這好好的雞,怎麽突然之間病成這樣,許妍就把事情經過給路大生說了一遍,他聽後氣憤的不行,直說必須得去找路從二姐兩口子說道說道這事兒。

“這是什麽親戚關係,他們坑人還能坑到我們頭上來,我活這一把歲數,都沒見過年輕人這麽辦事兒的。”

許妍沒說話。

路大生看她是真的上火了,畢竟這買賣剛開始幹,都沒回本呢,結果成現在這樣。

他就安慰許妍說:“別著急孩子,沒事兒,幹買賣哪有不擔風險的,你們借的那些錢,等到秋收的時候,爸替你們還上,連本帶利的,不用你著急上火奧,可千萬別急出病來。”

許妍聽後眼淚又止不住的掉下來,她抹了一把眼睛,才哽咽著說:“我不隻是心疼錢,我是覺著這是我倆第一次做買賣,你說那會兒一頭熱血的,就想幹出點成績來,這麽長時間,我倆起早貪黑的,誰承想,這都不到三個月,就成這樣了。”

路大生歎口氣,“爸懂,你就是覺得窩囊,沒事兒,吃一塹長一智,這回有經驗了,咱之後也好幹,回頭我說路從去,讓他長點教訓。”

許妍這會兒也冷靜下來了,吸吸鼻子說:“別說他了,這事兒他比我窩囊,他是注重親情,二姐開口了,他沒辦法拒絕,他也沒想到,這雞飼料是有問題的,而且現在咱們都隻是懷疑,也拿不出證據來,爸你也別去問二姐他們了,管說咱們的雞死了病了,人家一口咬定和雞飼料沒關係,咱們也沒轍,到時候親戚關係也沒了,這事兒咱們就吃啞巴虧吧。”

路大生聽完沉沉的歎了口氣。

“你有啥想法沒?過後還想不想再進一批雞雛?要是沒錢,爸去給你們張羅。”

許妍搖搖頭說:“回頭我倆商量一下吧,如果還想做下去,就再說。”

“行,反正你倆別為這事吵架上火,用錢就跟爸說。”

路從那些天到處都在找雞販子,前頭來的兩個雞販子,看完都不要,說這雞斤兩不夠。

這一天一天拖下去,原本打蔫兒的那些雞,又死了不少。

每天路從往外扔的時候,都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有一天,路上過來一個收鵝毛鴨毛的,騎著小摩托在街上竄,那摩托聲就停在路從家附近,路從出門的時候瞧見那人正從垃圾堆裏撿他扔出去的死雞,他當場就把那人喝住了,說啥沒讓那人拿走。

過後回來他跟許妍說過這事兒,說猜測這人要拿這死雞回去說不準要做成什麽東西往外頭賣,兩人就商量著,到垃圾堆裏把扔出去的死雞用袋子裝起來,找個荒甸子埋上了。

等事情辦完,小兩口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又都笑了。

因為雞的事兒,許妍好多天不願意和他說話,雖然知道路從在這件事上也不完全有錯,也不能全怪他,可是她心裏不平衡,有氣沒處撒,隻能不搭理他。

路從自知有錯,也不敢說什麽。

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經曆這樣的窩囊事兒,那段時間,愁的天天加倍的抽煙,許妍要是看著他的時候,他就立刻把煙掐了,可過後發愁的時候,又躲在一旁偷偷的抽。

總之這一陣子,過的相當不痛快。

這是路從第二次覺得自己沒本事,瞧不起自己。

第一次,是他得知許妍要找對象的標準時,才發現自己離了爹一無是處,於是他去學手藝,想靠著自己闖出一番天地。

第二次,也就是這次,他一門心思想多賺錢,早點帶許妍過好日子,結果卻成了現在糟糕的樣子。

以前從沒覺得自己不行,現在也不禁開始懷疑,他到底行不行。

……

夫妻倆相視一笑。

許妍笑完卻歎口氣,“咱們自己這日子往下還不知道怎麽過呢,竟然還擔心別人的安危,跑這麽老遠的埋雞。”

路從看著她一臉愁苦的強顏歡笑,心裏一陣發酸。

“對不起妍妍,這事兒全都怪我,我……”

“算了。”

她打斷路從的話。

其實,她知道路從這一陣子有多不好過,每每看見他夜裏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自己躲在一邊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煙消愁時,她心裏都很難過,也心疼他。

說到底,誰又願意這樣呢。

要怪就隻能怪,他們命裏沒這個財。

許妍走近一步,抱了抱路從,拍拍他的背說:“別想了,反正已經這樣了,再上火著急,隻能是病壞了身體,不就是賠點錢麽,再多的錢,隻要我們活著,就有賺回來的那天。”

路從沒說話,眼淚落下來的時候,他抱緊了許妍。

“我是上輩子積了多大德才能把你娶回來。”

他親了親許妍的發頂,眼淚也順著滴上去。

感受到了那股涼意,許妍想抬頭看,可路從卻覺得丟臉似的,不肯讓她看見,反而把她抱得更緊了,說什麽不放手。

許妍就在他懷裏悶聲笑,“行了,你什麽樣我沒見過,掉兩滴眼淚怕什麽,和我你還逞能。”

路從想了想,也笑,“你也就見過我光/著身/子不穿衣服的樣子,還見過我什麽?”

許妍氣的捶他,“你這人說著說著就沒正經,真不愛搭理你。”

“你不愛搭理我,我愛搭理你行不行。”

許妍不說話。

路從又親了親她的發頂,語氣放低,輕聲對許妍說:“老婆,謝謝你。”

“謝我什麽?”

“我原本以為這次你很難原諒我,但沒想到你……”

許妍就笑,“不原諒你還能怎麽辦?不過了?離婚?”

路從登時把她抱緊了,箍的許妍生疼,“那可不行,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這輩子都別想和我離婚。”

……

一星期後,剩下的那些安然無恙的雞終於都賣出去了。

攏共才賣了四千多元錢。

當時路從湊不夠錢,餘下的一萬是在趙家康他爸手上借來的,他爸有錢,而且專門往外頭抬錢賺利息,抬給別人都是三分利,因為路從和趙家康的關係,給他們家抬的這一萬,就按兩分五的利息算。

這回賣完雞的錢,也還不上趙家康他爸,又想著那兩分五的利息,許妍和路從都挺發愁。

都說屋漏偏逢連夜雨,好事不紮堆,壞事兒一樁接著一樁的來。

許良之前在外麵晃**了幾個月,一直音信全無的,劉蘭有一陣子天天哭,鬧得許長龍都出去報警了,也一直沒有消息傳回來,結果就在十月中旬的時候,他人回來了。

人不僅回來了,也帶回來一個壞消息。

他拿出去的那些錢,一分沒剩,什麽買賣,都是騙人的。

他讓人給騙了。

就連他自己,都是死裏逃生。

聽到這事兒,劉蘭直接被他氣的昏厥了過去,許妍聽到消息回家去看,在劉蘭身邊守了半宿,人才緩過來。

錢沒了,劉蘭拉著許妍一直哭,說這是造的什麽孽啊,一個兩個全都不省心,那麽多的錢啊,幹點啥不好,就這麽打水漂了。

她見著許良說打就罵,許長龍瞧見了,又跟劉蘭打了一架,許妍在邊上拉這個,勸那個,那一陣,許家天天烏煙瘴氣的。

劉蘭本來心態就不好,這些年日子過著,從來都沒有好的奔頭,原本顧念著許妍和許妙,還能撐著口氣,可這次出了這件事兒,差點就把她推到閻王爺那去。

她整天一口一個不想活了,搞得許妍都不敢回家。

天天守在她跟前。

許良知道自己這次闖大禍了,再加上死裏逃生的經曆,他最近倒是消停了不少,也不出去瞎逛了,也不跟哥們什麽的出去胡吃海塞,整天就在家裏蹲著,連話都不愛說幾句。

許妍見著他,也懶得和他說什麽。

以前她這個當姐姐的,沒少跟他操心,小的時候,他還算聽話,可長到十幾歲,叛逆了,誰的話都聽不進去,她多說一句就是仇人。

從前說都沒有效果,現在似乎也不必說了。

她隻期盼著,許良經曆過這次的事情,能夠長長心,往後別再想一出是一出,頭腦一熱就跟人出去瞎混,什麽人都敢相信。

十月初,天氣越來越冷了。

外麵樹葉紛紛往下落,又到了蕭索的季節。

天冷,就要封窗,劉蘭最近生病,家裏窗戶還沒人擦。

許妍這天又早早的過去,正好是周末,許妙在家,她讓許妙給打下手,洗個抹布什麽的,然後把窗戶擦一擦。

雖然溫度已經降下來,但今天卻是難得的好天氣,天很藍,雲彩很少。

許妍站在凳子上擦玻璃,時不時的望望天,許妙在旁邊和她念叨著什麽,她也沒聽清,正想轉身問問,結果就是這一轉身的功夫,覺得頭很暈,人一晃,許妙急聲問她怎麽了,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扶,就看著許妍人直接就從凳子上摔了下去,然後就沒有一點知覺了。

等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裏麵了,路從就坐在她旁邊,一直拉著她的手,她睜開眼,往旁邊瞧一瞧,有氣無力的問:“我怎麽了?怎麽跑醫院來了?”

路從紅著眼睛,看著她也不說話。

許妍心裏一沉,見他這個反應,很多不好的想法在腦子裏過,眼淚“吧嗒”落下來,問路從,“你說話呀,我到底怎麽了?”

路從卻直接埋頭在病床邊上哭了起來,那是許妍第一次聽見他哭出聲音來。

嗚嗚嗚的聲音像是郊外的風,一股一股的吹進她的心裏。

“對不起,我沒照顧好你們,我該死。”

他說完,抬起頭,一耳光接著一耳光的扇自己。

許妍都嚇傻了,慌裏慌張的抓著他,“到底怎麽了,你別這樣行不行?”

“孩子沒了妍妍,我們的孩子沒了。”

路從說完這句話,許妍就徹底傻了。

“你說誰沒了?”

路從捂著眼睛,淚水從指縫間流出來。

很久很久,他才帶著染滿悲慟的語調,低沉著聲音說:“孩子沒了,我們的孩子沒了。”

“醫生說,他/她才兩個多月,在你的肚子裏,才兩個多月,我真是個混蛋,我都沒有發現你懷孕了,是我不稱職,我就不配做你的丈夫。”

作者有話說:

我承認這一章很虐,你們打我吧。

就是說其實也還好,生活其實遠比小說裏的劇情苦,但都能過來的。

隻要路從和許妍在一起,他們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

另外,還記得妍妍一直想走出去的願望嗎?如果沒有一些慘痛的經曆,怎麽才能給他們一個走出去的契機呢。

也就是說,他們的新地圖要開始啦……

咳咳,應該還會有幾章作為鋪墊,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