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 轉眼許妍已經賣了一個月的盒飯,工人吃過她的飯都說好,甚至有不少人都在跟前誇, 那一段時間, 許妍自信心滿滿,雖然很累,但覺得生活很有奔頭。

路從之前總擔心她一個人在那賣盒飯,會被人欺負,畢竟旁邊還有一對夫妻呢,她跟人家是競爭關係, 萬一那夫妻倆使什麽壞,她一個人怎麽應對?再說整天麵對一幫大老爺們, 同為男人, 他很清楚有些男人是什麽德行, 那些打工的人, 離家在外,沒有女人在身邊,許妍又年輕貌美, 即便每天戴著帽子口罩,可也防不住有人對她上心。

這些擔心的事兒, 路從也跟許妍提過, 但更多的時候,是自己放心裏琢磨, 他怕許妍被人欺負,就總是時不常的趕在許妍中午出攤的時候, 從馬路那邊過來找她, 陪著她待一個小時, 到休息時間結束再回去。

但那一個月,路從擔心的事情一直沒有發生過。

這天許妍照舊出攤,到中午休息的時候,工人們魚貫而出,好多人都擠在許妍攤位前麵等著她給打菜,有幾個每天都來買盒飯的男人和許妍已經很熟悉了,有時候會特意跟許妍打聲招呼,閑話家常一般的問問今天都有什麽菜,或者明天打算做點什麽菜,偶爾也會開一開無傷大雅的玩笑,但他們都很尊重許妍,沒有人耍什麽流氓,說什麽難聽的話。

許妍是那種很懂分寸的人,結婚前她就很重視名聲,和異性之間永遠都會保持一個合適的距離,更何況她現在已經是路從的妻子,即便有些工人喜歡說笑,她大部分的時候,隻是回以一笑,像是朋友一樣淺聊兩句,從不會給人過多的笑臉,讓人產生什麽誤會。

等這些工人買完飯離開,又來了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他背著手在車子周圍來回走,把每樣菜都看個仔細,許妍看見他,就問:“大爺要吃點什麽?葷的還是素的?”

老頭抬眼看了下許妍,指了指麵前那盆菜,“要這個,再來個素。”

“行,我給你裝上。”

她把菜飯都裝好,拽下來一個塑料袋將盒飯放進去遞給老頭,“來,給你。”

老頭接過去就走,許妍想起什麽叫他,“大爺,你還沒給錢呢。”

老頭聽見慢騰騰的轉回身,像是剛才忘了似的,從上衣口袋裏掏了半天,不是好氣的問許妍多少錢,許妍說完,他把錢扔到車上,轉身就走了。

態度奇差,好像許妍要錯了似的。

她看著老大爺的背影搖搖頭,有點生氣,但更多是無奈。

工人們都陸陸續續買完飯,掐算著時間,許妍覺得差不多可以收攤了,她把泡沫箱蓋好蓋子,都收拾完準備要回家的時候,方才那個買飯的老大爺去而複返,把吃了一半的幹煸肺子放到泡沫箱上,說:“我要換一個,這菜我不要了,給我換個花生米。”

許妍一愣,出來擺攤這麽久,她還從來沒聽人提過這種無理的要求,怕是連三歲小孩兒都知道,吃過的東西退不了的道理吧。

她知道,有些老人就喜歡倚老賣老,但今天卻是第一次遇見。

許妍雖然很生氣,但還是忍著怒意跟他說:“這退不了大爺,這都吃一半了,我怎麽給你退?退回來的肯定是不能賣給別人了,做生意沒有這麽做的,買東西也沒有這麽買的。”

“為啥退不了?你這哪兒寫著不能給退了?你早說不能退啊,早說我就不買了。”

許妍一聽更來氣了,這不明顯找茬麽。

“大爺你不能不講理吧,我是沒寫,但吃過的東西不能退這不是人之常情麽?你去飯店吃飯,廚師把菜給你炒出來,你嚐一口不想要了,人家能給你退?”

老頭橫著眉毛用手指著許妍,“你說誰不講理?會不會說話?你爹媽是不是沒教育好你?”

“我爹媽把我教育的很好,用不著你來說,你這人不是故意來找茬麽?你自己點的菜,又不是我逼著你買的,哪有吃了一半退回來的道理?你問問所有飯店和賣小吃的人,誰能把吃了一半的給你退回去?我來這擺攤一個多月了,還是頭一次見到你這麽不講理的人,仗著自己歲數大欺負人麽不是。”

老頭怒了,上手推了許妍一把,“你說誰不講理呢啊?這菜你退不退?你不退信不信我把你這車都給你砸了!”

許妍覺得自己的忍耐已經達到了極限,她把所有什麽尊老愛幼,會不會被訛的念頭全都刨除在外,擼起袖子就準備好好跟這老頭打一架,她活到現在這個歲數,還從沒被人欺負住。

正當她指著老頭就要開罵時,遠處突然傳來極快的腳步聲,片刻,一道高大的身影擋在了她的麵前。

路從推了一把那老頭,手指著他,“你這麽大歲數是不是白活?你想幹嘛?活夠了自己去道邊找個馬路牙子撞一頭,有本事在這欺負什麽女人,這不成了老混蛋了麽?”

“你罵我什麽?老混蛋?雜宗操的小x崽子,我今天弄死你我。”

“你一把老骨頭還弄死我?你要真活夠了自己想辦法死去。”

許妍自己要動手打架的時候完全失去了理智,現在看見路從這怒氣上頭的架勢,又開始害怕了,她不停的往後拉著路從的胳膊,旁邊原來看熱鬧的一見真要打起來也過來拉架,有兩人拉著老頭,原本沒人過來的時候,老頭還不敢怎麽上前,這有人一拉著,反倒來勁兒了。

路從氣的火大,用了畢生的理智都快壓不住這怒火,這時候從工地裏迅速跑過來一個年輕小夥子,上來扯住那老頭說:“爺你幹嘛呢這是?”

許妍一聽,這是他家人來了,她就上前一步把前因後果講了個明白。

那年輕小夥子一聽,臊的滿臉通紅的跟許妍道歉,“對不起姐,我爺喝酒了,他一喝酒就鬧事,真不好意思,我替她給你賠不是。”

小夥子轉頭就說那老頭,“爺你也是,咋能這麽不講理,吃了的東西怎麽還能退呢?你趕緊跟我回去吧,別在這丟臉了。”

老頭被小夥子拉扯著走遠幾步,竟然還回頭指著許妍,“你給我等著奧,我指定讓你幹不下去這個買賣。”

許妍氣急了,“我還真想看看你怎麽讓我幹不下去,明天我還來,就在這等著你。”

“你把你爺爺看好了,他明天要再敢來招惹我媳婦,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不信你就讓他試試。”路從往前走一步指著他們說。

等人都走了,看熱鬧的也散了,路從把許妍拉過來,前後左右的看,“他沒動手打你吧?”

許妍還沒消氣,臉色也不好,搖搖頭說:“沒有,他真敢跟我動手,我可不管他多大歲數,拚了這條命也得好好收拾他,這個老東西,氣死我了。”

路從像覺得新鮮似的,揚起眉毛笑著問:“你剛才說什麽?老東西?我家妍妍會罵人了?哈哈哈……”

許妍氣的瞪他,“你還笑,第一次遇見這種不講理的人,難怪人家都說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這不今天就遇見這老鳥,他肯定年輕的時候也不是啥好人。”

路從拍拍她的背,“行了消消氣,怪我,今天中午有點事耽誤了,再早來一會兒,我就替你收拾他。”

許妍沒吭聲,卻慶幸路從來得晚,依他的脾氣,萬一真跟老頭打起來,這事情還真不好說,到最後,他們占理也成不占理了。

第二天許妍照常出攤,路從擔心那老頭真來起什麽幺蛾子,中午早早的就來許妍跟前守著,這個時間,工人還沒下工呢。

許妍就問:“你怎麽來了?這不還沒到午飯時間麽?你現在出來能行麽?”

“沒事,我跟工頭打招呼了。”

路從來這個工地後,因為能力出眾,很得工頭和建築工隊老板的賞識,隔三差五,工頭就會請路從一起去吃飯,主要是他什麽東西都會,好像沒有啥是他不明白的,有他在這監工,工頭省了不少的心,他把路從當寶一樣捧著,路從有一點小請求,那完全不是問題。

雖然是這樣,許妍還是覺得不合規矩,怕他到時候再被人說三道四,畢竟管人之前得先讓人信服呢。

“你回去吧,我這沒事兒,那老頭不會來了,他昨天就是那麽一說。”

“那不行,誰知道那老混蛋會不會再起啥幺蛾子,我不在,怕你受委屈,你別看他歲數大了,但畢竟是男人呢,真動起手來,你哪能打過他。”

知道自己勸不走他,許妍也就不再說什麽了。

到了下工時間,那老頭竟然還真來了,路從跟許妍都開啟了一級警戒模式,誰想到,他跟沒事人似的,到這要跟許妍買一份花生米,許妍沒賣給他,老頭訕訕的走了,過了會兒又有人來單獨要一份花生米,路從跟許妍對視一眼,倆人都知道這人是替那老頭來的,許妍無奈,還是賣給了這人一份。

雖然出現這麽一個不太愉快的插曲,但總體來講,許妍賣盒飯以來還是很順利的。

等到九月下旬,許妍偶然又得到了一個新的賺錢機會,起先是因為有來給工地送料的大貨車司機在她這兒買了一盒盒飯,那司機是車隊管事兒的,吃過之後覺得味道挺好,後來他特意來找到許妍,跟她商量訂餐的事兒。

他們車隊一共有二十多個人吃飯,每天中午和晚上兩頓飯,具體每餐吃什麽,他提前跟許妍訂,不用她跑這麽遠來出攤,等到了時間,許妍在每天固定的位置把飯送給這個管事兒的就行,至於餐費方麵,他們不差錢,就兩個要求,飯菜要好吃和幹淨。

許妍沒立刻答應他,說想回去琢磨一下,車隊這人說行,還把聯係方式留給了許妍。

回家後她仔細算了算,覺得每天這樣給他們送餐和在工地出攤賺的錢差不了多少,而且車隊這個穩定,還不用她每天去出攤,隻要到時間把飯送過去就行。

這樣,等到路從回來後,兩人一商量,覺得這事兒可行。

正好,月初的時候,路從因為工作需要買了第一部 手機,許妍就用他的手機給車隊那人打了通電話,把事情確定下來,然後告訴那人說每天要訂什麽飯菜往這個手機裏打就行,這是她愛人的電話。

電話掛斷,路從說:“我給你也買一部吧,這樣聯係起來也方便,咱倆都有手機,你有啥事也能及時聯係我。”

許妍不同意,“手機太貴,月月還要交費,那東西我也不是必須要有,算了,等以後有錢再說。”

路從歎口氣,沒吭聲。

之後,許妍就不去工地門前擺攤賣盒飯了,每天都在固定時間把飯菜做好給車隊管事兒的人送去,每回都是直接給錢。

這個錢賺的比之前擺攤時舒心,許妍就這樣又做了一個多月。

到了十月末,工頭把路從工錢給開了,他沒跟許妍商量,自己悄悄去給她買了部手機,許妍回到家看見手機時,氣得說他,“我不都說了不買麽?這東西可有可無,多浪費錢,咱倆好不容易才攢下點錢,你怎麽都不再問問我就自己做主?”

“跟你商量你不還是這個話,現在好多人都有手機了,我有你沒有,我心裏不舒服,況且有了手機不知道有多方便,你之前送餐回來晚一會兒我擔心都不知道去哪找你,現在有手機了,聯係你是不是方便?”

道理她都明白,也知道路從是為了她好,可是她還是心疼錢,就氣的不肯跟路從說話。

路從湊過去哄她,“我知道之前錢緊的時候,日子難過,你害怕了,但是妍妍你得明白,咱們賺錢是為了活的更好,你總說有錢的時候怎麽怎麽樣,可咱們多有錢才算有錢?非得成為富豪那樣才可以享受麽?也許穿金戴銀的日子,咱們現在過不上,但是也不能太苛待自己,不然人活一輩子,有什麽意思?”

許妍被說的啞口無言,於是就這樣接受了人生中的第一部 手機。

天冷之後,工程上的活兒基本都停了,路從又要有幾個月的時間賦閑在家,他就每天都陪著許妍做飯送餐。

時間就這樣一日一日的過去。

平凡的生活卻有不平凡的幸福。

就連孫曉蕾和許妍坐在一起聊天的時候,都用羨慕的口吻跟許妍說:“還是你家路從好啊,閑下來的時候每天都陪著你,不像我家那個,一閑下來就出去打麻將鬥地主,我連他影子都看不見,唉,什麽是幸福啊,在我看來,你倆這樣才是幸福。”

是啊,許妍也覺得自己很幸福。

在她短短二十三年的人生中,經曆過坎坷無數,曾經百般難尋覓到的幸福,卻被老天爺親手送到她的手上。

往後人生還長,她不知道是否還會曆經什麽變故,但至少,在這一刻,她愛路從,路從也全心全意的愛著他,他們就是彼此最大的幸福。

……

最近一段時間可能是因為太過勞累的原因,許妍渾身都不舒服,總覺得身上像是有點浮腫,小腹經常性疼痛,就連月經都不正常,有時候血液是黑色的,起先沒太注意,當是累的,可能休息休息就好了,但這狀況一直不見好轉,最近連食欲都有所減退。

路從看出異樣來,說要帶她去醫院查查,許妍不想去,醫院那地方是真的給她留下陰影了,但是這會兒她說什麽路從都不聽,怎麽著都要把她給帶到醫院去。

現在回想起,許妍都覺得,那一天絕對是她人生中最最痛苦的一天。

在醫院裏,拍了片子,也化驗了血,等坐在醫生辦公室的那一刻,許妍緊張的一直抓著衣服下擺。

等了很久,醫生看過化驗報告單,也看了片子,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許妍患的是子宮癌,因為是早期,許妍又年輕,考慮到想要保留生育功能的話,醫生給的建議是趁早手術配合藥物治療。

後來醫生說什麽,路從都聽不到了,他耳邊像是出現了盲音,周圍的一切景物都開始虛化,他看著許妍的麵容,覺得她在自己的眼前漸漸模糊,他抓著她的手,緊緊地握著,可還是覺得握不住。

怎麽從醫院裏走出來的,路從完全沒有印象,隻是走出醫院大門的那一刻,頭頂的陽光似乎比每一天都刺眼,刺的他眼睛酸痛。

他抬手遮了一下陽光,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想法,他撈過許妍的說,從蒼白的麵容中擠出一個微笑,“我帶你下館子去吧?咱倆出來一年多了,都沒去過飯店呢。”

許妍點點頭,沒有再說心疼錢的話。

路從握著她的手,一起穿過馬路,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鳴笛而過的車流,他把許妍的手握得緊緊的,生怕她就這樣在車流和人流中與自己走散了。

他們不能走散。

走散了,他要去哪找她呢,他真的怕找不到她。

不到中午,飯店裏人很少,服務員拿著菜單過來,問他們點些什麽。

路從一個又一個的點,要的都是平時許妍愛吃,卻舍不得吃的菜。

許妍默默的坐在他的對麵,垂著頭,一雙手攪在一起,始終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後來飯菜上了,路從一直給她夾菜,自己卻不吃什麽,把她的碗裏堆得跟小山一樣,他說:“吃啊老婆,嚐嚐飯店的菜,有沒有我做的好吃?”

許妍慢吞吞的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放在嘴裏,卻味如嚼蠟。

“好吃。”她說。

可其實她根本沒嚐出來什麽味道,她的思維,她的感官,她的一切一切都被突如其來的疾病占據著。

活到二十三歲,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不怕死的人,以前年齡小的時候,最最痛苦的日子,她也動過死了一了百了的念頭,可是和路從結婚後,這種念頭再也沒有出現過,她想好好活著,想一直和路從在一起,歲歲年年,年年歲歲。

她想和路從過一個又一個新年,想陪著他從黑發走到白頭。

可是為什麽,老天爺要這麽折磨她呢,她不求大富大貴,她就是想和路從過簡單平淡的小日子,老天爺卻都不肯成全她。

路從說:“這些菜都是你愛吃的,我就是蠢,一直都聽你的話,節省節省,其實早就該帶著你吃點好的,穿點好的,你說說你跟我結婚後,過的這都是什麽日子,我他媽就不是個男人。”

“啪”他一耳光打在自己臉上。

許妍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我他媽就不是個男人。”路從狠狠的抽著自己,一下又一下。

路從今年已經二十六歲了,四舍五入,也是快要奔三的人,他一直都覺得自己出來闖**這麽多年,早就已經鍛煉的看開了很多事情。

可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脆弱。

他一個大男人佝僂著脊背,雙手捂住臉,像是孩子一樣嗚嗚的哭出聲音來,整個人都隨著哭聲不住的顫抖。

飯店裏的老板和員工都出來看,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這一天,這對小夫妻給這家飯店的老板和員工都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這天回去之後,路從就往家裏打電話到處借錢,許妍聽到了,就和他吵,“我說了我不做手術,你借這麽多的錢我們到時候怎麽還?”

路從也惱火了,回頭衝她吼,“你這病必須要做手術,不做是會死的知道嗎?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隻想著錢,人都沒了,我要錢做什麽!我抱著錢過一輩子嗎許妍!”

第二天,路從把許妍扔在家裏,他自己回了一趟老家,找能借錢的親戚朋友借了一個遍,別人問他,他就說和人包了一個小工程,需要用點啟動資金,給他們打了一年的欠條。

就連路大生,他都沒說實話。

回城的路上,他拿著的三角兜裏裝了一兜的現金,明明是很紮實的重量,可他的內心卻覺得很空。

許妍知道他回去借錢後,又跟他大吵一架,她不知道這個病的性質,甚至還有僥幸心理,或許是因為慌、或許是因為還沒有接受這個現實,無論路從說什麽,她都不肯去。

就這樣過了四天,隻要路從和她一提起這個事,兩人就會大吵一架。

許妍要繼續做盒飯,路從發起火來,把那些飯盒全都用腳踩碎了,許妍生氣,一邊哭一邊收拾行李,說要和路從離婚,路從把人抱起來壓在炕上,死死的抱著她不撒手,夫妻倆就這麽相對著哭了一通。

哭過後,都平靜下來,許妍也不說離婚了,路從貼著她的頸邊說:“妍妍,你就當是為了我行麽?你不想做手術,我能理解,這樣,明天咱們去市區的大醫院裏檢查,萬一是醫生誤診了呢?不管怎麽說,咱們再去檢查一次,沒事兒皆大歡喜,但如果,大醫院檢查的結果和這兒一樣,你聽我的話,咱們做手術好不好?”

許妍不說話,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淌。

路從晃著她的肩膀,“說話啊妍妍,就當我求你了行麽?”

許妍抽噎著哭出聲音來,顫抖著說:“我害怕路從,醫生說手術有風險,我怕我會死,我怕……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好怕。”

路從抱著她,“我知道我都知道,不會有事的,我的妍妍不會有事的。”

第二天,路從要帶許妍去市裏邊的大醫院檢查,許妍仍然有些抗拒,可是昨晚她就發現路從在短短的幾天內消瘦了不少,人也變得憔悴,她知道,都是因為她才會這樣的,她於心不忍,不想再這樣折磨他。

最後還是跟著路從乖乖去了。

在大醫院排隊取號,一項檢查接著一項檢查的做,之後又到了最後一步,去醫生辦公室。

在門口排隊等著醫生叫的時候,許妍渾身都在發抖,路從抓著她的手,想出聲安撫她,可發現自己抖得更厲害。

護士出來叫號,路從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單子,“是咱們,進去吧。”

……

“後來呢?”

“醫生說不是癌症,就是子宮內有炎症,他給我開了些藥讓我回來按時吃。”

孫曉蕾都震驚了,“那之前是那個醫生誤診了?你們沒找他去?”

回憶起那一天的事情,許妍笑了笑,“後來路從特怕是空歡喜一場,說什麽還要帶著我再去另一家醫院做檢查,隻是檢查,都花了好幾百,結果醫生說的話都是一樣的,我沒事,就是炎症,叫我回去吃藥。”

這事兒簡直是太離譜了,孫曉蕾都笑了,“這怎麽跟演電視劇一樣呢,反正沒事兒就好,往後啊,可得多注意身體,平時你在家裏總吃醬油拌麵條、大醬拌飯的時候我就說你,身體不能這樣禍害,你不聽,好多病都是抵抗力低下才會得的,你往後得注意。”

是啊,經曆過這麽一次的事情後,許妍也看開了很多。

她覺得得換個活法,該賺錢賺錢,該享受也得享受,沒有什麽,比人好好活著更重要。

“那你和路從沒去找那個醫生?得找他要個說法去啊?”

許妍搖頭,“路從要去,我沒讓,主要是對醫院那個地方實在是太恐懼了,再加上,剛知道自己沒病的時候,驚喜勝過了一切,就不想再有任何不開心的事兒發生。”

按照醫生給開的藥,許妍吃了一陣子,發現所有的症狀都消失了,身體也不見哪裏難受。

正好路從沒活幹,那一陣子就天天在家裏盯著許妍吃藥,還變著法的給她做好吃的。

兩個月之後,路從不放心,又帶著許妍去醫院做了一次檢查,這次連炎症都消失了。

她的身體徹底恢複到了健康的狀態。

這下路從終於能放下心來,晚上回家,和許妍好好慶祝了一番。

用他壓抑許久的熱情狠狠的招呼許妍。

第二天起床,許妍連路都不會走,路從卻還說風涼話,叫她好好鍛煉身體,身體素質不行,她氣的把人抓過來一頓亂咬。。

冬天路從沒活兒,兩人商量著,在這兒還要花水電費,要不然就回老家過冬吧,等過了年這邊有活兒的時候再回來。

小兩口決定下來就開始收拾行李,跟房東交待一聲,第二天收拾行李就回家去了。

許妍這次發生的事情,他們守口如瓶,誰也沒有對外講過。

有一天夜裏,路從回憶起這次的經曆,他說:“我當時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就在想,必須得帶你吃頓好的,你嫁給我一年多了,就沒有一天過上真正意義上的好日子,我覺得特別對不起你。”

“你沒有對不起我,相反,在這個世界上,你是對我最好的人,你知道我那時候是怎麽想的麽?”

“怎麽想的?”

“我就想,和你結婚以後,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即便最後,我真的走了,也沒有遺憾。”

路從氣憤的把人摟過來,“別亂說話,往後咱倆都健健康康的,你還得給我生個大胖小子呢。”

許妍聽著這話,眉頭一皺,抬起腦袋看他,“為啥是小子?你不喜歡女兒?”

“喜歡啊,我就隨口一說嘛,那大胖閨女,行吧。”

許妍狠狠拍了他一巴掌,“什麽大胖閨女,女孩兒不願意太胖的。”

路從嘻嘻笑,陰陽怪氣的說:“也不知道是誰啊,剛結婚的時候還因為自己太瘦……唔唔……”

沒等他說完,許妍捂住了他的嘴。

路從拿掉她的手,在她身上捏了一把,痞裏痞氣的說:“我瞧著現在這不挺有肉的麽,哪兒哪兒都有肉……”

……

2002年的三月份,許妍發現自己又有懷孕的各種反應,路從知道後,直接帶著她去蘭市的醫院做了檢查。

因為有之前幾次不太好的經曆,許妍和路從都很緊張害怕,等待結果出來的過程中可謂是人生中最煎熬的時刻。

等到最後檢查結果出來,看到醫生臉上露出的笑容後,路從和許妍同時鬆了口氣。

“懷孕了,已經五周多了。”

同年十二月底,路從和許妍迎來了他們愛情的第一個結晶,是個女寶。

懷孕的時候,許妍就無數次的幻想過寶寶出生後的場景,可是沒經曆過,她怎麽都幻想不出,直到護士抱著寶寶給她看的那一刻,她哭了出來,不顧寶寶臉上的髒汙,在她的小臉上親了一口。

這是她拚了命生下來的寶貝啊,是除了母親和路從之外,在這個世界上,與她最最親密的人。

她給寶寶取名叫路一一,“一一”沒有複雜的筆劃,一筆到底,幹淨利落,她希望她的女兒可以像她給取的名字一樣,一生都可以過的簡簡單單,無波無瀾。

她用了很多慘痛的經曆,才換來一個珍貴的道理。

很多人這一生都在拚命的掙脫平凡,可到頭來才知道,“平凡”才是這世界上最難能可貴的東西。

她希望,她的一一可以平凡普通,無災無病,一輩子快快樂樂才好。

作者有話說:

寶子們,正文完結啦,說一下為什麽要卡在這裏正文完結,可能很多人認為功成名就,當大官,有很多錢,住高樓大廈才是幸福,可在我看來,做一個普通人,一輩子平平安安,無災無禍,吃穿不愁,和愛的人永遠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許妍和路從都經曆了太多的磨難,尤其許妍,在她二十三年的人生中,吃到的苦比甜多,我認為,經曆了這次有驚無險的“疾病”後,她和路從最大的幸福,就是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相守一輩子,更何況,他們還擁有了一個女兒呢。

當然啦,許妍和路從的生活還會更上一個台階,許妍也會再去搞事業的,這些番外都會寫到,大家不要著急。

另外,說一下文中出現的這個“病”這個事情也是真實發生的,不是我為了增加藝術效果特意編出來的情節,但是真實情況遠比文中寫的離譜,但因為那時候醫療條件有限,他們又是在鎮上的小醫院做的檢查,後來長輩也搞不清楚,到底是醫生誤診,還是出現了什麽奇跡,總之,她現在很健康。

最後的最後,想問大家,你們有發現我在前文埋下的伏筆麽?

其實許妍在很久以前對路從就已經產生了愛意,隻是她自己未曾發現而已,比如,第一次路從丟給她雨衣,她看著路從風雨裏刻意等她的身影,再比如,路從第一次外出學藝,許妍站在自家院中,回憶著他們兒時一起玩過家家的場景,她覺得路從走出去就不會回來了,他們之間的距離會越來越遠,這個時候她的心情是傷感的,隻是她並沒有發現而已。

要是路從能再勇敢一些,你們覺得故事會怎樣發展呢?

番外我打算過兩天更,先整理一下思路,你們可以關注下我的圍脖,什麽時候更會在那裏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