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顏摟著他脖子,心裏軟軟的,什麽吵啊氣的,全沒了,蒲公英要落到土裏,就在這塊兒生根了。

他是她最愛的圖南哥哥,她撒起嬌,用一種既女人又女孩子氣的聲音綿綿地說:“我要你好好疼我的,圖南哥哥。”

“疼,哥哥好好疼你,隻疼你。”

賀圖南吻她的時候,她那個表情,又迷離又專注,男人的身子熱乎乎的,能驅散往年下過的所有的雪,他嗬出一口氣,雪便化了,她整個人便成了水做的,活水,涓涓淌著。

她非常熱情,弄得賀圖南心跳如雷,他把她抱起來了,邊走,邊親,展顏胳膊肘碰到牆,她嬌滴滴哎呦了聲,說:“疼,你給我吹吹嘛。”她又成了個活潑的小女人,他一下就把她變成這樣,順乎天性的,自然而然的。

賀圖南把她衣服剝了,展顏指著肘彎:“就是這兒。”她有些害羞同時大膽地把手臂伸直了,四肢舒展,讓他好好欣賞自己的身體,燈還亮著,雪白曲線曼妙非常,對上他的眼,她的心就悸動得難能抑製了。

“哪兒疼?”他彎下腰,笑模笑樣的,展顏抿唇,“都怪你,胳膊蹭著牆了,肯定蹭破皮了。”

“我看看。”賀圖南整個人低下去了,她笑了聲,像被癢到,手腳都纏上了他,跟水妖似的,柔韌的熱烈地纏緊了他。

聽到聲音時,她忽然按住他,急促說:“不要這個。”

賀圖南道:“瘋了麽?”

展顏拉過他:“我想知道什麽感覺,你給我嘛。”

她任性的跟小孩子一樣,鬧著丟開,扔到地上,賀圖南耐心哄她:“顏顏,你一點生理知識沒有嗎?”

展顏不聽,摸他,吻他,逼得他意誌馬上潰敗了,還在做最後的掙紮:“真不行,顏顏……”他深吸口氣,把她死死製服住了,她委屈望著他,“我算過的,沒事,你還是不是男人,婆婆媽媽的。”

賀圖南說:“我是不是男人,你早就知道了,但這是一回事嗎?”她看著多清純安靜的女孩子,一碰他,兩人攪合一塊兒,就瘋得不行。

他說完,開始慢慢親吻撫摸,讓她沒力氣鬧,跟他亂要,他怎麽給,給什麽,她就怎麽要。

等平息了,賀圖南捏捏她的臉:“腦子清醒了沒?”

展顏神思恍惚的,她翻過身,爬到他身上,趴著抱緊他:“沒有,我不要清醒了,我就這麽跟你過。”

賀圖南把被子往上拽了拽,攏了攏:“好,你不害怕就這麽跟我過吧。”

她裹在被子裏,臉貼他胸口,手指劃啊劃的:“圖南哥哥。”

“嗯?”

“圖南哥哥。”

賀圖南笑了:“想說什麽?”

展顏抬臉,往上瞧他:“你要不要我給你當老婆?”

他怔了怔。

“我問你要不要我給你當老婆!”

“要,要,我要。”賀圖南心跳轟轟的,她怎麽先說了呢?

展顏吮他胸前殘汗,臉很熱了。

“那等過年初六,我就跟你結婚。你說過的,賀叔叔不反對了。”

賀圖南鉗住她腦袋,迫使她再次看著自己。

“想好了?”

她睫毛顫顫的:“想好了,我早就想了,如果不能嫁給你,我就一輩子不嫁人。”

賀圖南摟緊她,低下頭,不斷親吻她發頂:“好,我娶你,我先跟爸打個招呼,你看行不行?”

“我聽你的,我什麽都聽圖南哥哥的。”展顏嬌嬌俏俏,她又是那個全心全意跟著他的樣子了。

這真不是個好時候,賀圖南心有些亂,豪賭時都沒這麽亂。一個人,怎麽都成,帶著她又不一樣了,那種心情,跟當年不同,當年的錢是一點一點掙,用過腦子,也出過力氣,十八九歲渾身是勁。賭,自然不是亂賭的,但既然是賭,就有輸的風險,賀圖南這麽想著,抱著她,滾了一滾,她又在下頭了,他一寸一寸打量起她的臉,她那眼睛,分明是十足的信任。

“你是不是想到買地的事了?”說也奇怪,好像昨天還有隔閡呢,此刻就一個眼神什麽都懂了,展顏觸了下他的睫毛,“是吧?我不怕的,做你喜歡做的嘛,你也說了,不是瞎做的決定。”

賀圖南熱熱的唇壓上來,親了親她:“怕連累你。”

展顏說:“剛開始,我是很擔心,又氣你什麽都不講。現在我不氣了,擔心麽,肯定也有點,不過最壞的結果我能接受,我也不害怕,隻要能跟你一起就夠了。”

說也奇怪,她打過交道的男人不多,女人也不多,可就知道,這世上最好的人是賀圖南,他醜啊美啊,窮啊富啊,統統沒那麽重要,他是圖南哥哥,就是他這麽個人,夠她的了。

以她的經驗,總是能選出個最,不像人家,模棱兩可的,頗受為難。最好的鄉親,那一定是石頭大爺。最好的朋友,孫晚秋。最好的叔叔,賀以誠。最好的師傅,楊啟明。她生命中似乎就這麽幾個最,不需要多。

賀圖南不知道說什麽好,她這個癡氣,跟他是一樣的。

看他走神,展顏戳了戳他:“你知不知道,初六這日子可好了。”

這他生日。

賀圖南笑:“哪兒好?”

“我就知道你不懂,正月初六,鄉下到處都是嫁漢子娶媳婦的,老黃曆上這就是好日子,又是你的生日,你還能娶老婆,你說好不好?”

賀圖南點頭:“好,你是不是從小看人初六結婚,想著自己將來也嫁個漢子?”

“漢子在這兒。”她逗他,不想他壓力那麽大,“我要嫁的漢子,鼻子是鼻子,眼是眼,高大又結實,村裏人見人誇,都會說我好福氣。”

賀圖南嗤笑:“你怎麽知道你漢子結實?要不要再驗驗貨?”

漢子這詞兒可太野了,展顏聽著聽著,心口熱熱的,臉紅紅的,她又翻身騎上去,居高臨下說:“驗。”

賀圖南甘願臣服,他不想別的了,窗外,秋風秋雨,不曉得多少個疲憊的靈魂都無處安歇,人為了名為了利,不曉得廝殺成什麽樣,他也不能免俗,在三千世界裏浮浮沉沉。世界到底沒虧待他,給他這麽一個人,一處容身地,跟外頭一下隔絕開,真他媽快活死了,無比安全。

他跟她交頸相擁,像某種動物,一起入眠。

賀圖南打算趁個周末幫她搬家,她東西不多,兩趟足矣,兩人又要同住了,展顏最習慣跟他住的,她熟悉他所有,他也熟悉她所有,兩人不一塊兒住簡直就是要把一個人分作兩半,太殘酷了。

展顏高高興興上班去了。

大家還記得昨天那事兒,她走後議論了半天,東扯西扯,不知怎麽扯出來當年的事,說她就是那年市裏綁架案的主角,她那會,還是高中生。這下可炸鍋了,都在問是真的嗎?說的那個,神神秘秘講,當然真的了,又暗示她跟新世界的甲方,其實是兄妹,一個爹,兩個媽的那種。

那就解釋清楚了,怪不得,新世界最初也不招標,直接找設計院。杜駿說人爹人哥,被潑一臉茶太正常了。

“不聲不響的小姑娘,其實才最厲害,你看看你們,咋咋呼呼,一看就是沒有故事的人。”

工位角落裏誰總結了一句,大家又笑,聊的一身汗,熱騰騰的,沒有比背後談人隱私更快樂的事了。楊師傅聽不下去,說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展顏的家事,那個案子,她是受害者,她又沒有問題。

“楊師傅護犢子啊!”

玩笑開了一堆,等展顏這天來,大家當作無事發生,設計院這種單位,人情複雜,見了麵,再討厭的人也能笑眯眯打招呼的。

楊師傅什麽都沒問,過來直接跟她說方案的事,看她狀態頗佳,放心了。

展顏高高興興上了一天班,盼著下班,下班後就會有心上人來接她。她像隻飛了太久的鳥,終於找到了巢,暮色一顯,曉得該回窩了。

賀圖南是要來接她的,回家先換衣服,打算帶她去吃西餐。他剛進家門,發現裏頭坐了個人,他老子賀以誠在沙發坐著。

“爸,怎麽來也不說一聲。”賀圖南換了鞋,鑰匙一丟。

賀以誠看看他,賀圖南翅膀不是一般的硬,都硬成鐵做的了。要不是他去公司,別人跟他開玩笑,他都不知道賀圖南在周末結束的土拍會上一鳴驚人。他跟市裏的通了個電話,聊了會兒,知道年底高鐵站附近還要賣地。

“忙嗎?”賀以誠問。

賀圖南心知肚明:“忙,我一會兒去接顏顏,你要一起嗎?吃個便飯。”

賀以誠說:“你們吃,晚上你易叔請客我待會兒直接過去。”

賀圖南點點頭:“我衝個澡,換件衣服。”

“跟顏顏約會嗎?”

賀以誠問的很直接。

賀圖南解紐扣的手停了:“對,約會,有件事本來我得跟顏顏一起說的,我先問問爸的意思。”

賀以誠對兒子要求不多,本也以為,賀圖南除了氣他那次,父子之間也沒什麽太強烈的感情。可他知道這事後,先是驚愕,很快就擔心起來,等坐在這裏,已經想很多了。

“你說吧。”

“過了年,我二十六,顏顏二十五,我們都老大不小了,也該考慮結婚的事,爸不要覺得是我們頭腦發熱決定的。”賀圖南態度很誠懇,“爸,您要是不反對,我們這個婚,正月初六就結。”

賀以誠說:“你覺得你現在適合結婚嗎?”

賀圖南心裏頓時涼了下去,他不動聲色:“我跟顏顏,你情我願,又不是未成年,為什麽不適合?”

賀以誠心平氣和說:“你既然打算結婚,又弄這麽一出幹什麽呢?我今天不來,你打算什麽時候跟我說?瞞得住嗎?政府網站上新聞誰都看得見,你出手闊綽啊。”

賀圖南簡單解釋了幾句,他不說,賀以誠也懂,但見他一臉無波無瀾跟上街買了兩捆白菜一樣的神情,賀以誠覺得,自己真是老了,不服老不行,不太願意冒險,更喜歡穩,事業心是有的,可沒了荷爾蒙的刺激。

“我知道爸擔心的是,萬一我玩完了,是在坑顏顏。”

賀以誠道:“顏顏知道這事嗎?”

“知道。”

“她還願意嫁你?”

賀圖南說:“我什麽樣兒,她都嫁,同理,她什麽樣兒,我都娶。”

這可真夠感人的,年輕人動輒海誓山盟,賀以誠心頭複雜,他說:“那你想沒想過,你出了事,她怎麽辦?”

賀圖南說:“我不想再因為各種原因跟她分開,出事再說出事,我不會出事的。”他又冷靜許多,頭腦清醒。

“你心裏是不是覺得,不管怎麽樣,顏顏都有我兜底?”賀以誠看他要說話,擺了擺手,“你當年一下就跟她斷了,說到底,是心裏覺得橫豎有我管著她,可你走後,顏顏一分錢沒再要過我的。”

賀圖南完全愣住了。

“她怎麽念書的?”

賀以誠說:“她靠自己,得了獎學金,打點零工,我去看過她,過得很寒酸,我看著她大冬天在那凍得發抖心裏真是難受,可她說什麽,都不肯再花我一分錢。”

賀圖南腦子嗡嗡的,他的小妹,他一點苦都不舍得她受的,她跟著他受苦,本來就夠讓他痛苦的了。他走,不是叫她受苦的,他總覺得她選擇了爸,他氣她選了爸,他還那樣想過她!

賀圖南太難受了,沒一點預兆,賀以誠就把這個事告訴了他,他一丁點都不知道,他都不能仔細想。仔細想,自己就不可饒恕,神明難恕。

“我看,”賀以誠話說著,微微皺眉,他發現賀圖南臉上有淚水,那麽大的人了,一個男人,聽了幾句話就要流眼淚,都說不好他是感性還是冷酷,他去坐牢,也沒見賀圖南哭。

“我看,顏顏是無論如何都要跟著你,她願意的話,就這樣吧。”

賀圖南人有點恍然,他聽到了,過了會兒才回神:“爸說什麽?”

賀以誠的眼睛,在燈光下,也是深邃的:“我說,既然她知道,還要跟著你,就跟著吧,有什麽事我會給你想辦法。”

他說著,抬腕看看手表,時間差不多了,緩緩站起來。

賀圖南疑惑地看著他:“爸什麽意思?什麽給我想辦法。”他甚至都沒怎麽聽清前兩句。

賀以誠走過來,意味深長看他幾眼:“你如果真有事,咱們爺倆兒一起扛,哪怕是我再坐一次牢,也不能叫你完蛋。”

至始至終,也沒有賀圖南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爭執。

他換了鞋,帶上門,身影倏地消失了。

賀圖南慢慢靠在了牆上,仰起臉,他心裏滾燙,默喊了聲爸,卻沒什麽後續,賀以誠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