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塵埃落定

坐在彭澤彬的車上,從懷柔返回市內,一路狂堵,許卓然靠在椅背上,又困又累。突然嘴裏就嘟囔了一句:“咱們在紅螺山上是不是修個停機坪?這麽堵車,我看以後坐直升機還要方便些!”

彭澤彬笑著:“可以呀,明天開會討論一下,隻要你能說服老潘掏錢,我沒意見!”

“暈,彭總,開個玩笑您也當真呀!”許卓然大呼頭痛。

彭澤彬搖了搖頭:“你一會兒一個點子,我哪敢怠慢?萬一這是生錢的金點子呢?”

許卓然歎了口氣,把頭扭向窗外,堵車的不適,讓她有些頭昏腦漲,居然還有點兒惡心。

彭澤彬側著頭看著她,不由說道:“要不你開會兒?開車就不暈車了!”

許卓然連連擺手:“饒了我吧,就這路況,你讓我推著還差不多!”

彭澤彬嘿嘿一笑:“聖誕節之前,老潘能回來嗎?”

“不回來,我們商量過了,我會過去看他!”許卓然美滋滋地說,“終於快熬到頭了,正式的立項也批了,接下來就是您和俞總受累了,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彭澤彬剛想開口,就是這時候,許卓然的手機響了。

“是老潘吧,真不經念叨!”彭澤彬笑了。

“不是,深圳的!”許卓然接通了電話。

“我是羅浩!廖永紅的案子判了!”當羅浩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的時候,許卓然立即如臨大敵,一臉緊張:“怎麽樣?”

羅浩的語氣極其平靜,慢條斯理地說:“最終還是從輕量刑的!”

隻此一句,就足以讓許卓然在電話裏歡呼雀躍起來,一直盼著,終於盼到了一個好消息。

然而羅浩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呆立當場:“判處有期徒刑兩年,並處罰金。”

許卓然愣了半晌,才癡癡地追問道:“有期徒刑兩年?那緩刑呢?緩刑多長時間?”

羅浩語氣和緩,帶著一絲刻意的安慰與溫和,他說:“沒有緩刑!”

“沒有緩刑?”對這個結果,許卓然根本無從接受,她似乎怒了,“除了一個介於一夜情和**易之間的混沌的晚上,再就是之前那個身患艾滋病的女子的舉報,除此以外,並沒有更強有力的證據表明她曾經參與、組織、強迫、容留婦女從事賣**活動。那憑什麽會判兩年?”

羅浩半晌兒沒有應答。

彭澤彬把車停在路邊,緊緊盯著許卓然,眼神兒中示意她要鎮定,隨後接過了她手中的電話。

“我們會上訴的!”他說。

“是彭律師嗎?”羅浩聽出了他的聲音,男人之間的對話要簡單直白的多,他說,“其實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我問過廖永紅,她服從判決,表示不再上訴!”

“這不可能!”許卓然聽到了,也強烈地反彈著。

“廖永紅的原話是:‘即使判得再重,她也不會怨誰,因為這是她注定應該承受的懲罰’。”羅浩說到這兒,微微一頓,仿佛是要給些時間讓許卓然消化和接受這個事實。沉寂了一會兒,他才繼續說道:“我打電話來,除了告訴你們這個結果。還有就是關於水漾的事情。因為當初的注冊資金,廖永紅不能證明其來源的合法性,原本會被查封、凍結或者采取其他相應的措施。隻是因為涉及到你們和美國總部的關係,以及在國內的影響,由林啟凡出麵,交了部分保證金,所以可以繼續運營下去,不過還是有一些手續需要你過來辦一下。再有就是員工和深圳商界的合同的履行。”

羅浩在說,許卓然在聽,但是她的心一點一點在冷卻,她忽然問道:“我想問一下,像廖永紅這種情況,她是小誌唯一的監護人,小誌不是一個健康的可以自理的孩子,她這樣特殊的情況,都不能緩刑,或者監外執行嗎?”

羅浩在微微停頓之後,聲音有些沙啞,他說:“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沒辦法,這就是法律。站在廖永紅的角度,她有一千、一萬個理由去犯法。可是站在別人的角度呢?法律是對大眾的公平。你是一個明理的人,我相信你會明白!”

“我其實什麽都不明白!”許卓然默默掛斷了電話,一路之上,她不再開口,直到車子終於開進了市區,彭澤彬問道:“回公司,還是直接回家?”

許卓然深深吸了口氣,她突然痛恨起自己來,在這一刻,她真的很信命。

“彭總,我明天要回深圳,這邊的事情……”許卓然微微**了一下嘴唇,“抱歉!”

彭澤彬一踩油門,直接開上了南三環:“為什麽要說抱歉呢?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出色地完成了目標。說實話,當初老潘把這兩個項目交給你的時候,我真實的想法就是,他瘋了。在學周幽王烽火戲諸侯以博美人一笑,我不讚同,但是我服從。後來,在邊上冷眼旁觀,你做事的風格和投入的狀態,我很欣賞。隻是說句不該說的話,女人,不能太強悍了。當然,我說的不是你的外表。而是你個性太強了,很多事情你都想去解決,做到最好。其實完全沒有必要。有沒有想過,深圳的事情你不去管,會怎麽樣?其實一切,也許跟今天差不多!這樣的你,會讓你身邊的男人很累,很有壓迫感。也就是潘浩儒能夠和你在一起,換了我,我欣賞你、怕你,但是不敢喜歡你!”

許卓然默默聽著,她知道彭澤彬說的都是內心中真實的想法,都是大實話。

“到了,我就不送你上去了!”彭澤彬衝她笑了笑,“機票我讓秘書幫你定好,明天電話通知你出發時間,不過明天隻能讓司機送你。中院我還有個二審的案子要開庭。”

“彭總!”許卓然拉開車門,即將下車的一瞬,停了下來,對上彭澤彬的目光,她說,“你在中原地產上班,職位都做到執行總經理了,為什麽還要不停地接案子呢?”

彭澤彬一怔:“是愛好。”

隨即他又搖了搖頭:“也不完全是,算是一種慣性吧!”

許卓然點了點頭:“原來慣性人人都有。”

她笑了,走下車,輕輕關緊車門,衝他揮了揮手,步履輕盈地走進小區。

看著她的背影,彭澤彬恍然大悟,他不由苦笑著:“老潘,這就是你愛上的女人,我怎麽不覺得可愛呢?這麽淩厲,實在是難纏得很。娶老婆還得是我們山東女人,指哪兒打哪兒,賢惠得沒話說!”

說著,調轉車頭,一踩油門,飛馳而去。

許卓然站在門口不停地按著門鈴,嘴裏喊著:“媽,我回來了!”

“來了,來了!”許母急匆匆地趕過來打開了門,手裏還拿著勺子。

“多大了,帶著鑰匙也不開門,還總是‘媽媽媽’地喊,也不怕鄰居們聽見了笑話!”許母嘮叨著,又轉身穿過客廳,一頭紮進廚房。

許卓然嘿嘿笑著,在門口換了拖鞋,也溜進了廚房:“做什麽呢?我餓死了!”

“餓?餓不知道提前打個電話回來,沒做你的飯!”許母一麵說著,一麵從鍋裏盛了一大碗酒釀圓子。

“沒做?”許卓然瞪著眼睛看著,“那我先吃這個就行,我不挑食!”

許母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想吃一會兒自己盛去,我這是給樓上王奶奶做的,昨兒在樓下溜彎,她說想吃這口兒。我今兒特意去稻香村買的酒釀,給她熬的!”

“哦!”許卓然點了點頭,“王奶奶也夠慘的,兩個兒子誰都不管他,把她一人撂在這兒,吃吃不上,喝喝不上。您看,還是生女兒好吧,您看我和我姐,對您多好,天天捧在手心裏供著,跟老佛爺差不多!”

許母端著碗,一邊走一邊數落:“你就是長了一張好嘴,就會哄人,還老佛爺呢,你就張著小嘴等著吧,等著我這個老媽子一會兒回來給你做飯!”

看著許母走出家門,許卓然長長歎了口氣,心想,等著吧?您老人家去鄰居家聊天,沒有一個小時回的來嗎?

算了吧,我還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吧。

好在家裏的存貨還比較多。

不到半個小時,三菜一湯就上桌了。

“小白菜炒年糕片、尖椒木耳攤黃菜、椒油熗伴西芹絲外加一個油豆府蛋角粉絲湯!”當許卓然看著自己的傑作,美滋滋擺好碗筷的時候,許母剛好進屋。

看著桌上的飯菜,許母一愣,心中的紅燈立即亮了起來,神情嚴肅地看著許卓然:“你又怎麽了?”

“我沒怎麽呀?餓了,趕緊吃飯吧!”許卓然盛好了飯,遞給母親。

許母坐在桌子前麵,夾起一筷子木耳,眉頭微皺,隨即又把筷子放在桌上:“不對,你肯定有事,你先說吧,要不我這飯也吃不踏實!”

許卓然眨了眨眼睛:“我現在知道我為什麽這麽瘦了,每到吃飯的時候就這麽嚴肅,老是上綱上線的,我都消化不良、營養不吸收了!”

許母聽著,不由笑了:“這孩子,又瞎拽詞,得,那就邊吃邊說吧,反正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事!”

許卓然一麵吃,一麵小心地看了看母親的神色,考慮著措辭:“我得回一趟深圳!”

“回深圳?為什麽?”許母好像有些驚訝,“上次你要跟浩儒一起去美國,原本媽是不舍得的。可是既然你選了他,他現在又這個情況,於情於理,你陪在他身邊,照顧他也是應該的。可是既然決定了,咱可不能左右搖擺,三心二意的。好,你讓人家一個人去了,自己跑到深圳去攪那攤混水,好不容易回來了,消停了。這還沒兩天,怎麽又開始折騰了!”

“那個……”許卓然頓了頓。

“什麽這個那個的?你前幾天不是還說下個月就去美國看他,這怎麽又變了呢!”許母看著許卓然,簡直像看著一個怪物,“你到底想怎麽著,你跟媽說句實話。你這孩子現在怎麽這麽不讓人省心呀!”

“暈,媽,你聽我說!”許卓然歎了口氣,決定不再閃爍其詞,於是把廖永紅、把水漾,把小誌,所有的是是非非,前因後果講給了許母聽。

許母剛剛聽到廖永紅的事情時,態度十分堅決,樸素的道德觀讓她認為,這樣的女人就是一個壞女人,而自己的女兒跟她走得這麽近,這簡直就是不學好,誤入歧途。可是後來,當她把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都弄明白了,反而半天不語,無話好說了。

“好,你看你對王奶奶還這麽體恤呢。前天給她包餃子,今天給她送酒釀元子。你說這是為什麽呢?”許卓然啟發著老太太。

許母則歎了口氣:“王奶奶跟那個廖永紅不一樣,那廖永紅怎麽也算是咎由自取。自己種的因,自己承擔果。”

“怎麽不一樣?王奶奶的兒孫不孝順,她自己就沒責任了?如果她從小好好教育,方式得當,至於今天這麽無依無靠的嗎?她這樣,你都看不下去,總想著能幫就幫一把。那廖永紅也一樣。您想想,王奶奶好歹這一生什麽都享受過了,如今活一天就是賺一天,可是小誌呢?他什麽都不懂,又沒有親媽在身邊,多可憐!”

許母歎了口氣,不由點了點頭:“也是,可憐了孩子!”

“所以呀,您說這事,我是不是得管?”許卓然乘勝追擊。

許母突然板起臉,瞪了她一眼:“我也不知道你怎麽會惹出這麽多事,我看要等著你平平安安地結婚、生子,也不知道是猴年還是馬月!”

“媽,您可別咒我!”許卓然見老太太這麽說,就知道已經說動了她,這樣自己明天就可以啟程了,於是心情放鬆,拿起勺子去舀湯盆裏的湯。

誰知,湯盆卻被老太太端走了:“都涼了,回頭喝了又該胃痛了,得,我再給你熱熱去!”

許卓然咧著嘴笑了,這世上還是老媽對自己最好。

然而轉念又一想,不對,還有一個他呢!他也是無怨無悔,不計回報地對待自己呢,於是心中又覺得幸福滿滿,是啊,感謝母親,讓我如此健康,沒有像小誌一樣淒慘,感謝浩儒,讓我在茫茫人海中有了一個相伴一生的知己,所以也不會像王奶奶一樣孤老終身。

所以,浩儒的健康,便是自己幸福的保障,許卓然的心情起起伏伏,久久難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