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 與金魚對話完之後,仙府的任務就宣布告一段落。

按照規則,蘇淮安一行人已經獲得了仙府執行者的認可, 隨時可以離開。

月色深沉,崽崽躺在**呼呼大睡, 蘇淮安靠在一旁, 用手肘枕著腦袋發呆。

他腦海中還在回想金魚同容詡的對話。

“如果不是崽崽的話, 你已經瘋了。”

容詡因為崽崽而避免了一次巨大的人生危機,這話說得當然不錯。

當初域外天魔來襲, 想要在此界尋找分身傀儡,容詡作為最優解, 早早地被挑中。

在此危機下, 容詡身上的玉佩幫了忙, 為他爭取了大量的時間。與此同時, 也是在這個時候,穿越過來的蘇淮安與容詡相遇。

於是,崽崽出生。

站在容詡的角度上看,這一切都是美妙的巧合,也是幸運的延續。

因為這一次危機,他不但遇到了喜歡的人, 還轉危為安擁有了崽崽這樣一個可愛的寶貝。

相比之下,蘇淮安的心情並不算好。

作為熟知原劇情的人, 他知道, 在原書中, 容詡並沒有避開域外天魔的暗算, 成為那個中招的人。

沒有崽崽的容詡會是什麽樣?

蘇淮安不免想起了已經隕落的泰平真君——對方也曾是站在雲端的大能, 然而成為域外天魔傀儡之後, 逐漸失去自我,走向了一個極端。

那中招的容詡也是這樣嗎?

仿佛是為了回答他這個問題,當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

夢中,是原著中容詡的視角。

原書中,因為沒有崽崽這一變量,容詡和整個修真界都是許多年之後才察覺到了域外天魔的真正意圖。

在這時候,容詡已經無法擺脫域外天魔的觸角。

他的腦海中似乎分成了兩塊區域,一部分屬於自己,還進行著名為“容詡”的思考。

另外一部分,則被域外天魔占領。

域外天魔無法完全控製容詡的身體與行為,但卻不願意他好過,用噪音和恐怖的呢喃聲充塞他的腦海。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雜音讓容詡無法休息,他持續地被困在疲憊中,飽受著折磨。

來到仙府,是容詡的自救方式。

原著中,仙府仍然如這一次一般,設置了關卡等著他。

可誰知道,對方在進入仙府,看到熟悉的舊時宅子時,就心生動搖,差點被域外天魔找到破綻拿下。

原書中容詡在舊宅中住了幾日,因為精神狀態問題,他嚇走了請他去打獵的鄰居,錯過了了解上古魔物的機會。

而後,他獨自在舊宅裏住了好久。

終於在恢複些許狀態之後,直接破壞了仙府的核心,搶走了一臉懵逼的金魚。

在金魚被挾持走之後,仙府自然也化為灰飛消失在了此界,與之一起消失的,還有仙府中留下來的資料。

一覺醒來,蘇淮安坐在床邊發呆。

單純以他現在的情況,當然不會平白無故的做夢。

能夢到原書中的容詡,大概率是因為來到仙府這個特殊的環境中。

原著中沒有詳細地描寫反派當年的遭遇,因此蘇淮安也無從考證這個夢是否真實。

但唯一可以確認的是,原書中的容詡在變成最後那樣之前,經曆了一係列的意外。

也正是這些意外,將他逼入了最後的困境。

“醒了?”

就在蘇淮安琢磨著原書中的劇情時,他的臥室門被打開了,清晨的光亮照了進來。

隨著光一起進來的,還有渾身清爽的容詡。

“早。”

做了一晚上夢的蘇淮安乍一看到眼前穿著月藍色道袍的容詡還有幾分不習慣,愣了幾秒,才笑起來:“早。”

能見到這樣的容詡,實在是太好了。

仙府的任務圓滿完成,三人一行收拾完了行李。得知要離開,崽崽心中十分不舍。

“要走嗎?不能再住一陣子嗎?”

崽崽年紀小,哪怕修為很高,但玩起來仍然像是一個小朋友。

他明白自己眼前所在的是一個仙府,但與此同時,也覺得自己是和家人一起前來度假。

在得知非走不可時,他不情願地說:“那總要道個別吧。”

蘇淮安愣了一下,點頭:“當然。”

於是,蘇淮安一行人以回老家為由來到了這裏,又很快以要遠行而和鄰居道別。

“哎呦,小蘇你們要走多久啊?村裏可是離不開你們。”

“夫子,一定要走嗎?”

這是眼淚汪汪的家長和學生。

“你們放心,家裏我會時不時去照看的。”

這是靠譜的鄰居。

蘇淮安趁機將自己帶來的食物當做臨別禮物分了分,清空了自己的儲物袋。

“外麵忙完了就早點回來啊!”

三人來時冷冷清清,在離開的時候卻熱熱鬧鬧。

遠遠地出了村落,走到了村民們目光無法觸及之處,蘇淮安與容詡鬆了一口氣。

再往前,就是混沌了。

村民們不會出村,因此也不會發現有什麽不同,他們會長久地待在仙府中。

這樣是好事嗎?

不知不覺間,蘇淮安想起了生活在界膜保護之內的他們。

“你們還真的有始有終啊。”來到出口處,神出鬼沒的金魚浮現了出來,語氣中帶著幾分莫名複雜。

“魚魚!”

這一回,沒等蘇淮安說話,崽崽就先一步發現了金魚。

“小崽子。”

金魚似乎回想起了被小崽崽支配的恐懼,魚身縮了縮,收了自己的陰陽怪氣。

“快把他抱走!”這是金魚的尖叫。

在尖叫聲中,仙府周圍的空氣泛起了陣陣漣漪,與此同時,位於仙府外的極境中,駐守在外雲隱宗弟子也發現了端倪。

“仙府有動靜了!”

“師叔!”

“是不是有人出來了?”

在一片喧鬧聲中,蘇淮安與容詡帶著崽崽打開了房門,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如果不是身後的房屋頃刻間倒塌的話,恐怕旁人還以為他們隻是簡單地在這陌生的小院裏待了幾日這麽簡單呢。

“平安回來就好!”

說話的是一直看守在外,沒有離開的祝餘真君。

介於外麵還有其他門派的弟子,祝餘真君沒有多說,隻用力地拍了拍蘇淮安的肩膀,便吩咐他們離開。

一路無話,蘇淮安三人坐上了飛舟。

祝餘真君留在極境打理剩下的事宜,因此陪著蘇淮安等人回去的變成了另外一名弟子。

這弟子上了飛舟,還未來得及打探消息,便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

“你們能不能讓我出來!擠死了!”

這是什麽?

弟子沒來得及想清楚,就發現一隻金魚從蘇淮安的懷裏蹦出來,被容詡一把捏住。

“師、師弟?”弟子咽了咽口水。

蘇淮安無奈地解釋道:“……這是我們的戰利品。”

讀作戰利品,其實是強行跟上來的拖油瓶。

金魚翻了個白眼。

那它也沒有辦法。

事實上,按照金魚的打算,在完成主人安排的任務之後,它就會徹底陷入沉睡,與仙府一起消散。

然而,真正到了這個時候,它卻詫異地發現,自己擺脫了仙府代理人這一職責,獲得了完全的自由。

他的主人並不想讓它死。

在明白這一點之後,金魚不得不重新規劃接下來的安排,而映入眼簾的,當然就是蘇淮安等人。

“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小氣?”

在仙府吃它的喝它的,現在它無家可歸,怎麽就不能反過來蹭一蹭蘇淮安的吃喝呢。

當然,它不會承認,事實上它也是喜歡蘇淮安性格中獨有的溫情,所以才跟了上來。

“行,你開心就好。”

蘇淮安頗為無奈:“但是你要負責陪崽崽玩。”

金魚呆住了。

又一次欺負金魚成功的蘇淮安忍不住大笑。

一路無話,飛舟以飛快的速度朝著雲隱宗的方向駛去。

蘇淮安等人從極境中離開時是中午,連續飛行幾個時辰之後,天色仍然未有暗下去的意思。

“這是什麽情況?”

此時,哪怕再遲鈍的人,也發現了時間線上的異狀。

“持續好幾天了。”

回答蘇淮安問題的,是雲隱宗的弟子,他解釋道:“三天前就開始了。”

第一天,白晝的時間延長了一個時辰。

由於時間延長並不長,因此宗內雖然有人覺得不對勁,但並未放在心上。

第二日延遲了兩個時辰。

這一回,兩個時辰的長度終於引起了廣泛的關注。

今日是第三日。

域外天魔的影響已經到了影響時間這一步。

蘇淮安心中沉甸甸的,伸手按了按眉心,道:“回去再說吧。”

自此之後一路無話,就連性格跳脫的金魚察覺到了端倪,也不敢亂說話,默默地被崽崽摟著。

回到了雲隱宗,沒有護山大陣的阻攔,飛舟一路順利地入內,停在了神隱峰旁。

“回來了。”宋峰主提前得到消息,出來迎接。

明明隻是離開了幾日,但宋峰主的神色看上去卻是憔悴了許多,說話中也帶著幾分有氣無力。

“你們回來的路上也看到了,現在情況非常不好。你們從仙府回來,有什麽建議沒有?”

持續多日的危機迫在眉睫,宛如那把懸在頭頂的刀在曠日持久的威脅之後,終於要落下來。

臨到關頭,在座所有人雖然緊張到窒息,但與此同時,也生出一種混合著疲憊的輕鬆來。

總算來了。

無論如何,他們也到了麵對的時候。

“想想怎麽才能占得先機吧?”容詡沉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