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臻又怎會舍得怪她,自然是好一陣安撫。

長老們紛紛放話:

“這些邪魔外道,太過猖狂,我等有朝一日定會將其圍剿,為盈兒出氣!”

弟子們也跟著七嘴八舌:

“薑師姐,無需擔心,我們一定會保護你!”

“咱們全宗上下一同進退,定要那幫邪道好看!”

薑盈麵對這些關切的臉,眼含熱淚,嘴上說著感激不盡,心中卻恨意滔天。

笑話,她感激什麽?

本就是這幫人欠她的。

她深恨這幫人是如此愚蠢,輕易被幾句話顛倒是非,被人玩弄於鼓掌。

害她不得不緊急向那老東西,奉上好不容易修來的道丹,冒險一搏。

一想到今日的處境,皆歸功於她的“姐姐”——

薑!鸞!

薑盈恨得咬牙切齒,目光暗暗在人群中逡巡,找了一圈又一圈。

那些令人生厭的熱切臉龐中,硬是沒有她最想看到的那一張!

可惡!

難不成那老東西耍了她!

耳畔驀然響起一道沙啞的聲音:

“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已經離開了……我可是按約定幫了你,要怪就怪,你施加的‘感化’太離譜,讓人生了警醒……”

“胡說!”

薑盈在神識中與那老東西爭辯。

“那麽多人都接受了我的‘感化’,怎麽偏偏就她沒事?”

“是啊,為什麽呢?”

老東西發出“桀桀”怪笑,尖厲的聲音回**在四麵八方。

“她可太有趣了,太有趣了!”

這老東西又在顧左右而言他!

薑盈恨極,直接關了神識,心中唾罵這老匹夫不守信用,麵上卻掛出一副憂懼的神色,躊躇著開口:

“我先前打算瞞下此事,還有另一重原因……”

她頓了頓,麵色逐漸凝重。

“我在那幫人的據點中,發現了諸多本宗發布的任務線路圖,這場襲擊,絕不是偶然,說不定…還會有下一次!”

眾人皆是一驚。

她的聲音帶上了些顫抖:

“我懷疑…本宗有人在與邪道暗中勾結!不願打草驚蛇……”

……

薑鸞出了律法堂,屏退侍女,一個人沿著曲折的山徑,下至崖底。

這裏有一片荒無人煙的亂石堆。

幾個月前,在這附近,曾發生過一場驚天動地的圍剿。

宗主和各峰長老,聯合出動,捕殺一隻千年九尾狐妖。

薑鸞撫摸著石頭上淩亂的劃痕,逐漸紅了眼眶。

她的傻阿菲,死前究竟經曆了多大的痛苦?

明明是隻千年的狐狸,完全有能力自保和逃脫。

偏偏為了守護她,在被捕的前夕,將心挖了出來,打成耳墜,偷偷藏在她的枕下。

耳畔隱約響起熟悉的聲音:

“我的小阿鸞,別哭,他們不會把我怎麽樣的。”

“哎呀,你別為了我和長老們強了。我明日去去就回……”

“放心,我好歹有千年的道行,他們沒那麽容易把我揪出來……”

“你問若是揪出來怎麽辦?害……沒辦法,隻能舍下你跑路嘍~”

……

騙子,大騙子!

這隻傻狐狸,直到最後一刻,都沒想過丟下她,逃出去。

非要梗著脖子,受千萬道雷擊,將所有罪責攬於一身。

甚至早已料到自己要灰飛煙滅,還放心不下她,偷偷把心留給她!

滴答,滴答……

淚水滑落眼眶。

薑鸞眼前,逐漸模糊。

她小心翼翼地取下耳墜,緊緊攥在手中。

血紅色的九尾狐妖之心,冰冰涼涼,硌得她掌心發疼。

“騙子,誰想要你的心?”

薑鸞握著耳墜,蹲了下來,對著一疊碎石堆,自言自語。

她伸出一隻手,將麵前的碎石塊扒拉下來,露出暗褐色的土壤。

“你當時流了很多血吧?一定很疼。你看,這裏的土都被染紅了……”

滴答,滴答……

淚珠沒入泥土。

“你明明最怕疼了,為什麽不跑呢?笨狐狸…笨死了!”

滴答,滴答……

薑鸞挖出一個小土坑,顫抖地將耳墜放了進去。

“我才不要留著你的心,用完就給你埋起來,省得看著難受……

“你要是能轉世,就來這裏找你的心,可記住了?”

一縷又一縷的紅土,蓋了下來。

她輕輕壓平地表,開始擺放碎石,一塊兒又一塊兒,小石堆逐漸和周圍融為一體。

風,徐徐吹過這片寸草不生的荒地。

數月前的慘烈,煙消雲散,就像什麽都不曾發生過。

但她兩輩子都不會忘。

待諸事完畢,薑鸞雙手抱膝,呆坐在小石堆前,等眼淚自然風幹。

日頭逐漸西斜,金燦燦的餘暉映上小石堆頂。

她吸了吸鼻子,突然想起了什麽。

下山前,她和師傅約定了三日之期……

眼下,這第四天都快結束了!

她慌忙從懷中掏出傳音牌。

因她目前沒什麽修為,沒法進行宗門人人都會的傳音,溝通聯絡多有不便。

故師傅臨行前,用靈力特製了一枚傳音牌,塞給了她。

無須她發動靈力,自可不受限地進行傳音。

她方才也是用這枚傳音牌,在律法堂上,給薑盈“傳話”。

但她現在已經出了律法堂,又過去了這麽長時間……

這傳音牌,怎麽響都未響?

簡直不符合師傅的脾氣。

莫不是師傅諸事繁忙,將她忘了?

薑鸞一臉困惑,左右翻看手中的傳音牌。

不經意間,暼見牌麵右下角閃著幽微的紅光。

她驚出一身冷汗。

糟了,她剛剛才想起來——

為防止庭審進行期間,消息外泄,進律法堂的每一個人,都被執法長老設了絕音屏,屏蔽和外界的聯係。

這絕音屏,離了律法堂一定範圍,可自動解除。

薑鸞隻得匆匆離開此處。

甫一脫離屏蔽範圍,她立刻收到玉淵真人一連串催命似的傳音。

【死丫頭,跑哪裏去了!說好的三日之期,你人呢?】

【到底治不治了?不治拉倒!限你兩個時辰之內回來。】

【人呢?死哪去了!回話!】

……

最後一條傳音,在兩個時辰前:

【死丫頭,出息了,敢屏蔽為師!為師這就將你逐出師門,你永遠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