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餅輕飄飄地留下一句話,眉飛色舞地回宗了。

她不僅為夫人和離高興,更是為夫人要將她們全都帶走,還要把賣身契還給她們又驚又喜!

然而,高興了沒一會兒,她又開始擔憂。

和離真的有那麽容易嗎?

她幼時在凡間生活,親眼目睹一婦人,因難忍丈夫酗酒好賭,提出和離,卻遭夫家百般刁難阻撓、宗親毆打威脅。

孤立無援的她,在一個安靜的清晨,投了井。

酥餅清晨去打水時,意外撞見,回去後做了整整一個月的噩夢。

然而,就是死後,婦人亦未和離成功。

夫家為保名聲,稱其意外落水,絕口不提和離之事,還將她的屍骨遷入祖墳,至死也不讓她離開。

時至今日,她想起井裏那張慘白發脹的麵容,仍心有餘悸,以至在豔陽地裏,生生打了好幾個寒顫。

望著近在咫尺的棲雲閣,酥餅在心中不停地祈禱:

隻希望夫人能順順利利地離開,一點磋磨都不要受。

……

棲雲閣內,薑鸞起了個大早,清點了下為數不多的財物。

她本就不是什麽物欲豐富的人,做宗主夫人的這些年,除了為撐場麵,添置過幾套華服,再無其他貴重物品。

還有幾套與之相配的華麗麗的頭麵首飾,皆是宋臻送的,她一個都不打算帶走。

至於手邊的活財,從那對凡人夫婦手裏換來曈曈和混沌青蓮後,已所剩無幾。

不過,她還有一大筆存款。

是她這些年積攢下的月俸以及家族年節的紅包津貼,皆存在內務堂的戶頭上,幾乎沒怎麽動過。

眼下,她既要在宗門尋新地建住所,盡快接曈曈過來,又要在山下賃院子開義館,還要與侍女們重訂工契、發靈石……

不得不上一趟內務堂,分家,取錢,順便把侍女們的賣身契要回來。

想到內務堂的長老,薑鸞的眉宇一沉。

那是她的表姑母,亦是宋臻的母親,她的婆婆。

她倒不擔心和離之事會受宋臻阻礙。

有宋家密辛、滅口的醜事做砝碼,她料定宋臻就算不想,也不敢反對。

讓她唯一憂慮的,是宋薑兩家的宗親。

雖說修真界發展了這麽多年,婚戀早就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修也不像凡間的女子那般地位低下,可與道侶自由結合分離。

分分合合,乃年輕修士們的常態。

但修仙世家為了血脈天賦傳承的穩定性,往往會嚴格限製後人的婚配。

就比如宋薑兩家世代結合,問道宗千百年來,還沒出過和離的宗主夫人。

想都不用想,和離一事,定會在全宗掀起軒然大波,引來宗親們激烈反對。

他們大多數是宗門長老,位高權重,不好應付。

比如她的大伯薑子山,是長老團首席。

大伯恪守祖訓,而她繼承人已生,任務就算完成,即便同宋臻和離,也不違背薑家祖訓。

祖訓上可沒寫不準和離。

應付這個老古板,不算太難。

她最不想應付的,還屬表姑母。

她的表姑母薑子萍,是上一代宗主夫人,一生恪守婦容婦德,以夫君為天。

薑鸞嫁與宋臻後,受過表姑母一段時間的培訓,沒少受磋磨。

她教她處理宗門大小瑣事,卻不允許她提出與宋臻不一樣的意見,不停地向她灌輸宋薑兩家一體,宋主薑輔的準則。

雖然薑鸞也不知道這個宋主薑輔的準則從何而來,也沒寫在祖訓之中。

可能是因這千百年來,一直是薑家嫁女,宋家娶婦,嫁著嫁著,薑家就成了輔,永遠出夫人,再沒出過宗主。

這樣可笑的準則,當然束縛不了現在的薑鸞。

管宗親們會如何反對,她已經打定主意同宋臻和離。

不過,為了減少阻礙,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再好好利用一下“砝碼”,將宋臻拉到“統一戰線”。

……

“宗主怎麽會突然出遠門?”

薑鸞的腳步頓在了宋臻的臨風閣前,一臉匪夷所思。

昨日才扔給他和離書,今日他人就消失不見。

動作還真是神速。

就好像預料到她翌日會過來找他,逼他主動向宗親們公示和離的打算。

“他什麽時候回來?”

薑鸞語氣冰冷。

“小…小的也不知啊!”

守門的小廝搖了搖頭,一臉欲哭無淚。

他倒私心希望宗主能晚點回來,最好能等這事過去,兩位大人都消了氣。

昨日他見宗主麵色陰鬱的回來,有幾個小廝想跟上去伺候,腳剛邁進屋子,就被一道劍氣掀了個底朝天。

大門砰得一聲砸上,傳出一聲暴嗬:

“滾!”

緊接著,屋內“叮裏乓啷”一通亂響。

嚇得整個清風閣的下們瑟瑟發抖,大氣不敢喘。

直到有從樸華廳跟過來的小廝,透露了一嘴:

宗主是和夫人吵架了。

常言道,夫妻之間哪有不吵架的,正所謂床頭吵架床尾和。

但宗主和夫人這一吵,也太可怕了。

他先前在凡間生活,見世間的婦人,哪一個不是以夫為尊。

更何況,夫人的夫君還是宗主,那可是一宗之尊。

也不知道夫人做了什麽,能把一向溫文爾雅的宗主氣成那個模樣。

害得他們做下人的,也跟著惴惴不安,生怕殃及池魚。

“好,多謝。”

薑鸞見問不到更多的情況,轉身提步欲行。

卻被守門的小廝叫住:

“夫人,等,等等…”

想起宗主那張青筋暴起的恐怖麵容,再看看夫人,語氣雖冰冷,整個人看上去倒還平靜,對他們也一直很和善。

他不知從何處湧起一股勇氣,出言勸解:

“夫人,夫妻之間哪有隔夜仇呢?宗主平日裏對您也是關懷備至,此次爭吵想必隻是一時誤會……”

“宗主日理萬機,您身為妻子,理應多體諒些…若是您能先服個軟,哄一哄,宗主說不定就回來了,男人嘛,就吃這一……”

他的話音未落,隻覺眼前閃過一道寒光,下一秒,屁股一涼,雙腿之間傳來細微刺痛。

他的視線顫抖地下移,悚然一驚。

一抹雪白的劍尖橫在他破了洞的褲衩子前,隔著布料,離他的**隻差幾豪米。

“夫,夫人?”

小廝滿眼震驚,臉臊得通紅。

薑鸞絲毫沒有破了男女大防的羞意,她扯了扯嘴角,語氣森寒:

“我說是什麽讓你自以為是地教訓起我來了,原來是多長了個這玩意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