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推完全是身體下意識的反應。

沅厄立馬就後悔了。

這個時候,怎麽可以忤逆這個女人?

他還要從她那裏把“幽影”哄回來!

臉上剛擠出一抹歉疚,耳畔忽聞風聲起。

“啪——”

鄢夫人狠狠一耳光甩在了他的臉上。

“不識好歹的小畜生,老娘給你臉了!”

沅厄捂著紅腫的臉頰,眼睫顫個不停。

怕再度觸怒對方,他不敢吱聲,在腦海裏拚命思索措辭。

還未待他想出個開頭,“啪”得一聲,又是一掌。

“怎麽,還再想怎麽糊弄老娘?看來跑了十年,心是真的跑野了啊,想跟在別人屁股後麵要飯,也得看看別人有沒有本事罩住你!”

鄢柒怒不可遏,一把揪起他的衣領,掄圓了胳膊,左右開弓,“啪啪”連揮了數十個耳光。

“夫人,我錯了……”

沅厄跌坐於地,麵頰高高腫起,嘴角破裂,鮮血緩緩滲出。

幾縷亂發垂落額前,他沒空去撥,反握住了鄢夫人的手,嘶啞著聲音開口:

“小人被打死不足惜,隻希望夫人別髒了手……”

“這十年來,小人無時無刻不在思念夫人,每一個輾轉難眠的夜,夫人的身影都在小人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小人當年莽撞逃離,是小人的錯,小人悔不當初……”

“你…你!”

鄢柒惱恨地想掙脫,卻被他十指相扣,攥得緊緊的。

“每次犯了錯,你都這幅模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哄我心軟……”

沅厄將她的手緩緩貼在自己的頰邊,抬起下巴,深深地凝望她。

“那夫人可否賜予小人一絲憐惜?小人隻想再度侍奉夫人……”

他的眸色繾綣得仿若一罐蜜糖,誘捕天底下所有心存覬覦的鳥獸蟲蛇。

“砰砰”,“砰砰”

心跳的速度越來越快,鄢柒逐漸化身一隻嗜甜如命的撲棱蛾子,正想不計前嫌地撲入蜜罐裏,突然想起了什麽,神情一頓。

她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從懷裏掏出了一把匕首,扔給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去捅你的新主人一刀。就像你以前做過的那樣……”

沅厄渾身一僵,任匕首“咣當”一聲砸在地上,沒有接。

“怎麽,你以前做得不是挺幹脆利落,怎麽這次不敢了?”

沅厄的頭埋得很低,過了許久後,終於出聲:

“小,小人打不過她,小人怕死……”

對,就是這個原因。

薑鸞不是普通的修士,她是東荒昔日第一劍修的首徒。

恐怕還沒等他的刀尖近她的身,自己就被她一劍戳死了。

是的,一定是這樣。

否則如何解釋自己在聽到這一命令後,下意識地抗拒,隻覺一股冰寒從脊後迅速竄至全身。

見他半天沒有動作,鄢柒微微眯起雙眸,和聲勸哄:

“放心,有我給你兜底,保證你能活著回來……”

沅厄還是沒有接。

鄢柒眉宇陡然一沉,厲聲道:

“你究竟是怕死還是怕背棄你的新主子?”

沅厄猛地一顫,倉皇抬頭:

“夫,夫人何出此言?小人心中隻有夫人……”

“休想再糊弄我!”

鄢柒暴怒,一腳踹上他的心窩。

“又沒讓你殺了她,隻是讓你捅她一刀,你都不肯?我怎麽沒見你對之前的金主這般不舍過?”

“就連我!你甚至敢在我煉器的爐子裏下迷藥,害得我差點被熏死在屋裏!”

沅厄麵色霎白,冷汗瞬間浸透重衫。

鄢柒……怎麽會知道?

原以為那場逃脫,他策劃得天衣無縫,就算鄢柒僥幸生還,也隻會歸咎於配料司的人錯估了劑量,拿這幫人開刀。

不會有人懷疑到他的頭上。

他一直是這麽認為的。

鄢柒堅持親自尋他,迫害他的每一任金主,逼他回來,而不是找人追殺他,亦證明了這一點。

可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錯,讓他暴露了?

甚至讓鄢柒這樣睚眥必報的人,隱而不發!

沅厄不得其解,他隻知道,絕不能認,一認,就徹底完了!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試圖找一個合理的解釋來搪塞過去。

然而,恐懼如同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扼住了他的喉嚨。

見他嘴唇翕動,半天卻吐不出一個完整的字句,鄢柒的耐心徹底耗盡。

她真傻,經曆了那樣的背叛,還在鍥而不舍地尋他。

好不容易尋到了,卻發現這貨永遠是條喂不熟的白眼狼!

她不再猶豫,一腳踩斷沅厄試圖發力的小腿。

在不絕於耳的慘呼聲中,她拾起掉落在一旁的匕首,高高舉起,狠戾一笑:

“養不熟的狗,還是趁早宰了好!”

寒光一閃而過。

沅厄瞳孔驟縮。

他的僥幸、愚蠢、自以為是,終究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