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淵真人終於應了,走向桌案,提筆撰寫所需的藥材清單。

宋星野卻開始著急了,跟在薑鸞屁股後麵團團轉。

“那可是焱火焚烤!你會覺得自己像一具幹屍,渴得快要死了,喉嚨裏像吞了一萬根針,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血管快要爆開……承受一刻都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還要承受七七四十九天!”

薑鸞回頭看他,頗為好奇:

“你為什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那,那是因為……”

宋星野的神色有一絲不自然。

“我見到別人經曆過這樣的事。”

“聽他鬼話連篇。”

玉淵真人冷哼,手中筆墨不停:

“這小子是天生焱陽體,極品火靈根,打小體內就有一股焱火盤旋,每月初一和十五,焱火若不受控,他就得承受烈火焚心之苦……”

薑鸞突然想起宋星野被送去北海的緣由了。

那兒有一個洞墟宗,以體修聞名。

背靠九天寒窟,整日以寒冰淬體,想來很適合壓製這小子體內不受控的焱火。

她的眼睛一亮

剛還為如何搜集供七七四十九日不滅的焱火頭疼。

這下好了,一打瞌睡就有人來送枕頭。

宋星野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有些發麻,後退兩步,警惕道:

“你,你別想打我的主意……發動焱火可是很疼的,而且次數多了,每月不受控的風險可就高了……”

薑鸞微微一笑:

“小侄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這會兒應該在千裏之外的北海,安心修煉才對吧……”

宋星野再度後退,有些磕巴道:

“是,是又如何?天底下哪有宗門還不許人放假回去探個親?”

薑盈上前一步,笑靨如花:

“哎呀呀,小侄子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我這個做嬸嬸的全然不知情,還讓小侄子自己在深山野林搭茅草房,真是失職!”

“不行,必須得給你在主峰安排個住處,再來一場接風宴,把宋家薑家的宗親都喊來,大家都好久沒見了……”

宋星野心頭一跳,勾了勾僵硬的唇角,連連擺手:

“三嬸客氣了,我就在宗門溜達一圈,過幾天就回了,不用興師動眾……”

“那怎麽行!”

薑鸞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你今天就跟我回去吧,或者,你想讓你爹來接你?”

宋星野想到會因自己不告而歸,暴跳如雷,到處“追殺”自己的老爹,深深歎了一口氣,一臉頹喪道:

“行行行,你贏了。我會為你提供焱火……還請三嬸替我保守秘密,一定不要驚動宋家人,尤其是……我的老爹!”

薑盈笑眯眯地放開他的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就多謝侄子了。放心,三嬸不會讓你吃虧。”

……

玉淵真人的清單列好了,老長一大串。

薑鸞躬身接過,拜謝師傅,轉身提步,欲下山集藥。

“你跑什麽跑!”

玉淵真人沒好氣地扯住她的衣領。

“身體毀成這個樣子,還想著到處跑,你就安心待在我這兒休養,至於集藥的事……”

她轉頭看向洞府裏唯一一個“閑人”,正貼著牆根溜達的宋星野,一把扯出薑鸞手裏的清單,扔了過去。

宋星野手忙腳亂地接住迎麵砸來的卷軸,看向玉淵真人,心中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不會又是我吧!”

“不然呢?”

玉淵真人冷哼:

“除了你,為師還有別的弟子可以使喚嗎?”

“哎?”

宋星野正垂頭喪氣,聽到這話,眼前一亮。

師傅這是承認收他當弟子了!

玉淵真人哪兒會不知他的小心思,懶散一笑:

“你若是能辦好這件差事,為師過段時間就給你申請個玉牌,把你的名字刻在徒譜上。”

宋星野喜不自勝,連連點頭,腦後高束的黑發隨著點頭的幅度一翹一翹。

讓薑鸞情不自禁地想起幼時曾豢養過的一條黑色長毛小犬。

不一會兒,宋星野像是想到了什麽,神情變得遲疑,毛茸茸的發尾也耷拉了下來。

“我要不要喬裝一下再去?萬一碰上宋家人……”

薑鸞微微一笑:

“無須擔心,目前除了宗主,其餘宋家人皆不在門內,而宗主基本隻在主峰活動。靈草閣在西峰,與主峰隔了好幾個山頭,你大概率碰不上他。”

宋星野這才把心放回肚子裏,將卷軸往懷裏一揣,歡歡喜喜地下山了。

等到了靈草閣,他的笑容便消失在了嘴角。

烈日當空,他在大門口排了將近兩個時辰,無食無水,也無陰涼。

等他進閣,才發現每個櫃台前都站滿了人。

又等了兩個時辰。

期間,他眼睜睜地看著好幾個高階弟子走快捷通道,自己這兒卻沒資格。

終於,輪到了他。

無論如何,辦正事要緊。

他按下不滿,提交了清單,卻很快被打了回來。

“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這是為宗主夫人取藥,怎麽可能逾越了俸例!”

櫃台後,長臉的弟子一板一眼地回答:

“去年的靈力測試,宗主夫人被評定為下下等,按例不享有任何支取鳳髓丸、聚靈液、靈犀散等高級靈藥的額度……”

這是問道宗近幾年才出的新規,每年一次靈力測試,按評定的等級發放門人的俸例。

等級越高,能支取靈藥的額度就越大,以鼓勵門人們勤勉修行。

雖然宋星野現在才知曉這一新規,但比起這狗屁規定,他更清楚自己三嬸曾經在整個東荒的威名。

他猛地拍了下台麵,滿臉不忿:

“那可是玉淵真人座下的首席弟子,昔日的劍修天才,不到二十歲就結丹的薑鸞!”

“是又如何?”

長臉的弟子斜了他一眼,不耐地把清單甩了回去,揮了揮手,命人將他趕出去。

“規矩就是規矩,今時又不同往日!”

待那惱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他的唇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迫不及待地彎下腰,同一旁的弟子們耳語:

“嘿,聽說了嗎?宗主夫人要重新修煉了,還報名參加了明年三月的大比。”

“你是說主峰上那位?她不已經成廢人了嗎?連最初級的瘴獸都打不過。”

“這位主兒往昔可輝煌著呢!”

“那又如何?既然嫁人了就該乖乖待在府裏相夫教子,咱們問道宗人才濟濟,也不需要她出來爭光……”

“等會兒,她之前不是犯了錯被關在冰獄裏嗎?怎麽被放出來了?”

“還不是咱們宗主仁善,念在夫妻一場,寬恕了她包庇妖孽的罪過……”

“可憐咱們薑盈師姐,被那妖孽打傷,還在休養,成天從這兒拿藥……”

“據說那妖孽還是宗主夫人的侍女,潛伏在她身邊好多年,把她騙得團團轉……”

“嘖嘖,這樣一個沒頭腦又沒能力的廢人,完全不如薑盈師姐,壓根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