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芩秋被太後的情緒所感染,多嘴問了一句:“不知導致先太子仙逝的,是什麽病?”

太後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我兒出使西域,歸途中忽染風寒,不到一天就病逝了。大漠天氣炎熱,遺體無法運回大熙,隻好就地掩埋了。”

蘇芩秋愣了一下:“葬在了何處?臣婦的師父是大宛儲君,也許臣婦可以拜托他去掃墓。”

“他去不了。”太後搖頭,“你女兒的爹,正朝那裏去呢,馬上就要打起來了。”

先太子竟是葬在了失地?蘇芩秋又是一愣,安慰太後道:“那等大軍凱旋,一定會把先太子的屍骨帶回來。”

太後的臉色變得愈加古怪,欲言又止,但最終什麽都沒說。

一時有嬤嬤來找太後,太後把安哥兒還給她後,動身離去。

蘇芩秋乘車離開時,依稀看見太後在跟一個兵卒說話,那兵卒的下巴上,有老大一顆黑痣。

那是遠征大軍的兵卒嗎?太後找這麽個人做什麽?蘇芩秋很好奇,但沒多想。

她與拓跋梔分別,回到信陽侯府,把安哥兒交給了奶娘,再待到無人時,打開了蘇寶棟給她的木匣子。

讓她意外的是,木匣子裏是厚厚的一遝信,最上麵還有一張小紙條,紙條上是顧澤夕龍飛鳳舞的筆跡,大意是,據他估算,他要明年開春才能回來,所以他一共寫了兩百封信,讓她每天拆開一封來讀,權當他還在身邊。

沒想到,這家夥還挺浪漫。蘇芩秋抿嘴一笑,拆開了第一封。沒想到,信上全是些虎狼之詞,看得她麵紅耳赤,趕緊把木匣子鎖進了櫃子裏。不然等大丫來玩時當字帖認,她這張老臉就都丟光了。

沈氏很快來找她,憂心忡忡:“芩秋,刀劍無眼,你弟弟不會有事吧?要不你給他算一卦?”

這她還真算不出來,在羅有新的冊子上,蘇寶棟從未上過戰場。蘇芩秋隻得寬慰沈氏:“娘,凡事朝好處想,等大軍凱旋,寶棟一定能升官加爵,重振信陽侯府。”

沈氏聽得“升官加爵”幾個字,想起了一件往事,哼了一聲:“就算打了勝仗,也不一定升官加爵。那年你舅舅奉命攻打西涼,大獲全勝,結果皇上以大軍傷亡過多為由,不但沒有給他升官加爵,反而克扣了將士們的賞賜,你舅舅為了讓將士們不寒心,隻能自掏腰包犒賞,差點把家底都掏空了。”

還有這種事?蘇芩秋仔細回憶了一下羅有新冊子上的內容,忽然愣住了。

她先前光記得上上世的時候,趙王和驃騎將軍成功收複了失地,卻忘了當時隻有皇上泰山封禪,風光無限,而趙王和驃騎將軍不但沒有獲賞,反而受罰了。

他們受罰的原因,正是大軍傷亡過多!

敢請他們浴血奮戰,最後隻便宜了皇上?

所以顧澤夕此戰後,不但沒辦法請皇上賜婚,反而要倒大黴?!

不,她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不管是為了她和顧澤夕的婚姻,還是為了那些英勇奮戰的將士!

她又仔細回憶了一下冊子上的內容,此戰之所以傷亡過多,是因為中途糧草斷絕長達半個月之久,將士們連肚子都填不飽,傷亡不多才怪。

至於糧草斷絕的原因……

嗬!

蘇芩秋倏然起身,翻出了她的朝服。

她自從出任欽天監監副一職,還從來沒上過朝,看來是時候去幹點活兒了。

且說昭樂公主頂著一臉的血,踉踉蹌蹌地跑進了皇後的鳳翔宮。

皇後看見她臉上縱橫交錯的鞭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誰膽大包天,竟敢毀掉當朝嫡出公主的臉?!”

“是太後那個老虔婆!”昭樂公主又氣又恨,“她偏袒蘇芩秋,拿鞭子抽了我的臉,還揚言要把我嫁到爪哇國!”

太後?那是她婆母,這個仇該怎麽報?皇後一時有點傻眼,隻得先傳太醫,給昭樂公主治臉。

當值的太醫們到後,一致認為,昭樂公主的傷情太嚴重了,他們無法保證不留疤。

如果留了疤,那不就毀容了?!昭樂公主氣得轟走所有太醫,摔杯砸盤地發脾氣:“那個老虔婆,是不是專門來克本公主?是哪個不長眼地治好了她的瘋病,把她從古佛庵放了出來!”

皇後告訴她:“治好她的人,正是蘇芩秋。”

昭樂公主這下更氣了:“母後,我要她死!”

皇後恨鐵不成鋼:“你太沉不住氣,一味隻知道胡鬧,結果到頭來,倒把蘇芩秋推到寧遠侯那裏去了。”

“母後!”昭樂公主抱著她的腿,跪了下來,母後,您給我指條明路吧,不然我不活了。”

皇後把她拉了起來:“你急什麽,本宮早讓你舅舅做了準備,一個月後,遠征軍會糧草斷絕,傷亡慘重。等他們回朝,你父皇必將問責。到時候,寧遠侯為了保住腦袋,除了娶你,別無選擇。等你嫁給了他,再弄死蘇芩秋,豈不是易如反掌?”

顧澤夕算他運氣好,能當駙馬保命。至於趙王,恐怕就沒這麽幸運了。

太子地位不穩,她必須把趙王拉下馬,才能安心。

昭樂公主興奮起來:“母後,那我先安心養傷,等候您的好消息!”

翌日,蘇芩秋天不亮就起了床,換上一身朝服,進宮上朝。

皇上已經得知昭樂毀容,發了一宿的脾氣。但他也怕太後一怒之下,真把昭樂嫁到了爪哇,既不敢去找太後理論,也不敢去找蘇芩秋算賬。

等到上朝時,他憋了一肚子的火,豈料卻看到了蘇芩秋。

他忍了又忍,才沒質問昨天的事,裝出了和藹可親的樣子來:“朕已準許蘇愛卿掛職,你怎麽卻上朝來了?”

蘇芩秋憂心忡忡:“皇上,臣昨日算了一卦,這卦象實在是讓臣睡不著,所以一早就進宮來了。”

“什麽卦象?”皇上嚴肅了起來。

“大凶之兆。”蘇芩秋皺眉回答,“臣算出遠征大軍必將糧草斷絕,傷亡慘重,而罪魁禍首是——”

她說著,把皇後娘家的幾個黨羽一指:“他們。”

朝堂上頓時炸了鍋。

壽國公怒氣衝衝:“蘇芩秋,你身為朝臣,誣陷同僚,可知是何罪?你今天要是拿不出證據來,就別想走出這大殿的門!”

壽國公?這是皇後的親哥哥吧?

證據,她還真沒有,因為在上上世,這件事最後不了了之了。

不過嘛……

蘇芩秋滿臉無辜,把手一攤:“我是算卦,又不是斷案,需要證據嗎?需要嗎?需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