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危險與機遇

譚延闓做到書桌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說道:“既然讓你活捉,那就是要用計謀啊?!我告訴你,這場仗隻有兩個結局:第一個便是德國提出要占軍港,朝廷直接同意,要賣國也不是我譚某人賣的,我沒意見;第二個便是德國人要來硬的,那我必須要還擊,至於這個山東巡撫幹不幹老子不在乎,但是我在這裏一天,山東就不能缺一塊地!”

蕭軒就像是個小學生一樣站在那裏,譚延闓看著這家夥就氣不打一處來厲聲說道:“脫下你的褲子,看看褲襠裏的兩蛋碎了沒有?!還他娘的說要剪辮子,聽聽德國人的名字就蔫了,我看你就算剪了辮子這心中的辮子一輩子也剪不斷!”

蕭軒聽後一激靈抬起頭來高聲說道:“先生請息怒!屬下回去和參謀部商量一番……如果膠州灣丟了,屬下也不會獨活!”

譚延闓擺擺手說道:“當初送你們去德國學習軍事,就是因為德國的陸軍冠蓋全球,整支軍隊如同一塊鍾表一般準確的運作,從指揮官到士兵都是如此非常精確的按照既定的戰略戰術意圖來運作。事實上隻要看穿他們的目標,德國的軍隊戰鬥力固然強悍無比,但也不至於無跡可尋!要知道論打仗,他們給咱們的老祖宗提鞋都不配,你們學習軍事就是要學習如何在使用新武器的情況下如何有效的運作軍隊……”

“子瞻,這戰爭無非是兩種,一種是堂堂正正的排兵布陣跟對方拚個你死我活;另外一種便是出奇計,我們要想在這場戰爭中獲得最大的利益,那唯一的辦法便是出奇計,不需要和對手拚個你死我活!我不希望你們將德國的那套東西照搬到我們自己軍隊的參謀部中來,要知道戰爭千變萬化,敵人永遠不可能按照你的計謀來推進戰爭……你回去好好想想,這山東能不能保住就看你們自己的了……”譚延闓無力的揮揮手,蕭軒在得到他的示意後便安靜的退了出去。

“德國佬的陸軍強是強,但也一絲不苟、循規蹈矩若用在戰爭中來體現民族的特色,那可就是最大的敗筆了……”譚延闓心中嘀咕道。根據他前生的記憶,德國人強占膠州灣可不是一對一的陣地戰,而是騙取守軍的信任突然暴起製服了章高元的一千多守軍。

譚延闓也相信這次德國人遠道而來絕對不懷好意,但應該和曆史上差不多,同樣都是找不到能夠放在陽光下的戰爭理由,德國傳教士絕大多數都已經被弄到天津,有的轉道回國,有的則滯留一段時間看看風向,想要還回山東。留在山東的德國傳教士都已經被譚延闓集中到濟南城中,在新軍士兵的“保護”下,他們的安全非常有保障,不可能弄出什麽打亂子來,至於那些想要回山東的德國傳教士就等下輩子好了,至少譚延闓坐鎮山東一天,他們就一天別想回來。

德國人強占膠州灣是拿不出過硬的借口,所以還是隻能走速戰速決的路數,如果撞大運德國佬還采用曆史上迷惑章高元的那一手,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令德國陸軍非常丟臉的時刻。蕭軒不是章高元,而譚延闓也絕非翁同龢,隻要他敢來,那就要看看誰的身板更加硬朗了……

在將德國的事務扔到一邊去之後,令譚延闓非常玩味的便是美國和西班牙之間的爭執了——他知道現在的菲律賓是西班牙殖民地,曆史上美國和西班牙之間到底有沒有發生戰爭,或是因為這場戰爭導致了菲律賓的易主,這些情況在譚延闓前生記憶中並沒有十分明確的回答。

不過譚延闓卻從前生的記憶中得知菲律賓在後世二戰日本對美國動手後,日本人在那裏進攻了美國軍隊——因為前生記憶中的美國將軍麥克阿瑟是一個非常有名的美國將軍,可見菲律賓在後世有非常大的可能是美國的殖民地。如果應證這條情報的話,那譚延闓得出的結論便是美國人要和西班牙人將要發生戰爭了!

不是譚延闓前生曆史學的不好,隻是像美西戰爭這樣和中國沒有太大關聯的戰爭在教科書上不過是一筆帶過而已,太過偏門。有些時候譚延闓必須根據朝廷署衙的各種文獻資料才可以慢慢判斷一些曆史事件的細節,好在譚延闓還有一個總理衙門行走的身份,直隸總督衙門和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的文獻資料加起來可以說是大清帝國的一部外交史全記錄。這兩個衙門中的所有外交資料和文獻他都曾仔細看過,並且對中國自1840年鴉片戰爭開始到甲午年的《上海合約》在內的各種外交官方文獻都進行過研究。

“美西戰爭?好像古巴現在也是西班牙的殖民地吧?!關島也不是美國人的,夏威夷好像也不是?!”譚延闓在內心中仔細的回憶有關美國和西班牙之間的資料,可惜這裏是山東巡撫府衙,可不是直隸總督府那麽全麵的資料庫,當然幕友堂的大本營還是要在直隸總督府裝裝樣子的,一時間譚延闓身邊居然沒有辦法得到自己所需要的信息。

“該死的,如果放在後世不過是問問百度大嬸而已,現在……連鋼筆我都還用不好呢!”譚延闓將手中的毛筆擺在一邊——他是想用鋼筆,可惜這個時代的鋼筆實在是太難用,練毛筆字已經成習慣的他反倒覺得毛筆比鋼筆更好用……

“報告!”門外的侍衛高聲喊到。

“進來!”

“大人,這是今天各國報紙!”一名年輕的士兵手中捧著厚厚一摞報紙走進來稟報。

誰也沒有想到山東巡撫撫標,這支作為譚延闓親兵並且直接接受其指揮的軍隊,其撫標參將這樣顯赫的職位居然落到了一直名聲不顯的曹錕頭上。雖然曹錕本人並不清楚這其中的原因,但他也隱隱猜到這可能是因為去年在山東冠縣、威縣平息叛亂的時候,自己對那個指揮軍隊的“師爺”的命令從來不打折扣的執行所使然。

其實沈靜原來也不知道曹錕的,正如曹錕所想的那樣自己給沈靜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才給自己帶來了天大的機遇。不過曹錕不知道的是,他這個大塊頭在沈靜眼中不過是很好控製罷了,倒並不是因為他能力很強,對自己很恭敬。

反正這其中的誤會是注定無法說清的,可是曹錕為人也算是察言觀色的高手,不然也不可能在毅軍當中很快升為哨長。譚延闓靠著前生的記憶來開作弊器,成功的取代了袁世凱成為新建陸軍的組建者,這也在相當程度上大大的改變了中國原有的曆史軌跡。不過像曹錕這樣在他前生記憶中便有印象的強人,在這種大環境發生重大變化的時候,仍舊體現了強人本色,如果他們本身沒有兩把刷子的話,就算譚延闓給他們機會也沒有用。

在擔任撫標參將之後,曹錕除了加緊訓練士兵之外,便是選出一隊全是童生“文化水平”以上的士兵在完成基本訓練之後便被派到譚延闓身邊擔當近身警衛工作。平時這支二十人衛隊分成兩批,一批接受更加嚴格的訓練,一批在譚延闓身邊接受調度指揮,像這樣送報紙的活往常都是幕僚來送的,結果士兵既然認字也知進退,幕僚們正好樂得偷懶。

曹錕的討好行為譚延闓心中自然清楚,隻要不出圈也樂得他自己在那裏瞎猜,不過想象自己的身邊要老是站著膀大腰圓的士兵也不好。能夠識字的士兵隻要肯勤奮,現在在新建陸軍中還是非常有前途的,雖然比不得初期創建都能夠擔任初級軍官,但像北洋陸軍隨軍學堂和北洋速成講武堂都是這些識字士兵的好出路,隻要忍耐上一兩年自然會有比較好的出路。

“放在桌子上就好了!”譚延闓揮手示意侍衛可以下去之後,便走到桌前將美國的報紙全部翻出來,既然美國人和西班牙要掐架,總是要找些借口的。

這個時代的中國人也許還並沒有意識到從各國報紙的字裏行間中便可以預見將來不遠將要發生的重大事件。美國是新興的列強國家,實力和潛力都有,可惜和德國差不多在殖民地控製上遠比不上他們的前輩英國和法國厲害;而西班牙是老牌殖民國家的祖宗級列強,可惜兩三百年來實力已經消逝殆盡。美國和西班牙之間如果真的會發生戰爭,那肯定會在兩國報紙上有所體現,至少也會在美國的報紙上體現出來種種蛛絲馬跡。

譚延闓沒有在美國寄來的報紙中找到自己原先預想中的內容,這令他非常失望,不過從美國訂購的《紐約時報》到他手中至少也要有半個多月的“時差”,他手頭上的這些美國報紙多半還是反映半個月前美國的輿論狀況。

在想通這一環節之後,譚延闓又將目光轉向了各國列強在華辦的中英文報刊——列強在華所辦的報紙有很多內容都是通過電報從外國傳到報社來刊登的,這樣遠比等著“原版”運抵中國要快得多。果然譚延闓沒有費多大功夫,便從《北華捷報》上的一個角落中找到了一則關於美國《紐約時報》的轉載消息——西班牙政府的報紙上對美國現任總統麥金利有不良言論,看看日期正好是兩天前的轉載消息。

看到這則消息後,譚延闓意識到美西戰爭估計已經是不可避免了——美國人現在就已經開始在《紐約時報》這樣非常有影響力的報紙上開始做輿論宣傳準備。依據譚延闓前生記憶中美國佬的一向作風,估計這不過是個開頭,後麵就要輪到美國國內大小報刊齊上陣來宣傳西班牙的負麵消息,正式開始為美西戰爭做充分的輿論準備,到時候一旦美國人抓住借口就直接獲得國會授權發動戰爭。

想到這裏,譚延闓頭上冒出了一層冷汗——美國人雖然沒有後世的霸氣,但是這些美國佬一直延續了謹慎小心的風格,從來都不幹沒有把握的事情,也就是說無論到時候西班牙惹沒惹美國,為了現實利益美國佬到了自己原計劃的“鍾點”自然會製造出發動戰爭的借口。

美國對西班牙這麽做也就罷了,反正是西方列強中一個新興列強對一個沒落列強發動戰爭,對中國不會有太大影響。如果真的對中國有影響也是美國得到菲律賓,借此機會成為跳板來對中國這塊大蛋糕下手更方便一些,在朝鮮北部“國際化”之後,美國人通過朝鮮也可以做到這一點。關鍵是美國佬可以這麽做,那德國佬也可以照貓畫虎給自己上一堂“沒有最無恥,隻有更無恥”的外交課!

一想到這裏,譚延闓的冷汗就更多了——德國佬的運兵船絕對不是來中國觀光的,很有可能一旦運兵船到達中國修整幾天之後,便是德國佬按照“鍾點”來製造戰爭借口的時候,而這個借口可能會發生在別的地方,但更多的可能是在山東的地頭上!

“我日!你該不會想著在膠州灣弄沉一艘戰艦或是客船一類的,給我找事吧?!”譚延闓在心中暗自罵到——現在山東地界上的德國人都被譚延闓“請到”濟南城中嚴密監視起來了,他們將會得到新建陸軍最好的“保護”,因為新建陸軍的兵營就選在了德國教堂的不遠的地方,按照濟南城巡警局的要求,幾乎每隔半個小時都會有一隊巡警從新建陸軍兵營出發,第一個路過的便是德國教堂。在這種情況下,當地人就算有深仇大恨想要宰德國傳教士也要考慮一下,可以說“保護”措施已經是非常好了。

譚延闓前生不是學曆史的,跟軍事也不搭邊,但是後世各種五花八門的發動戰爭借口他也是聽過不少。現在的各國列強還沒有無恥到憑一個猜想便要發動戰爭的地步,但是若真的搞出什麽沉船事件來也算是一大“創新”了。眼下在譚延闓的心中,這個“創新”馬上就要用到自己的頭上,這真是讓他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發財,速到威海衛會合!”伍軒仁手中捏著這封莫名其妙的電報在寬大的大班桌後麵沉思了片刻,最終想不出最近有什麽可以發財的生意,而且在石油交易之後,他更是想不出有什麽生意能夠比在墨西哥做油田更刺激。

因為此時天津在中國商業版圖上還算不得全國的中心,隻能算是北方的經濟中心,所以工商銀行的大本營明麵上是擺在天津,但實際主事的頭腦人物都在上海工商銀行分行裏。在這裏有獨立的電報設施,可以非常快捷的接通與天津和濟南的電報聯係,準確的說是和譚延闓之間建立最及時的通信聯係,而且方榕卿還掌握著譚延闓巨額的私房錢,工商銀行也由此為基礎展開了市場金融投機交易,直接接受方榕卿的指揮,這也算是譚延闓在工商銀行的存在象征。

不過譚延闓在油田巨額交易之後,手頭非常闊綽,一時間錢多的不知道該怎麽花,其中有相當一筆資金就由方榕卿直接控製投在了上海的金融市場當中。本來方榕卿掌握的資產就已經非常雄厚,再加上龐大數額的美元支持,小女孩在上海金融市場上盡顯“金融女王”的風采,上海灘的巨賈富商當中都知道工商銀行的投資部門就是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譚鍾麟的兒媳私人工具,無論在財力還是政治背景可謂“滔天”。

方榕卿在上海市場上的強勢崛起也引動了列強設在上海銀行等金融部門的注意,上海金融市場的高端原本是為他們所控製,突然出現一個中國人跟他們來分蛋糕,這自然讓他們非常不爽。幾次大規模交手下來,才知道這朵玫瑰可是帶刺的,手段異常淩厲,最終以實力奠定了譚家在這個圈子中的地位。

伍軒仁在辦公室中來回走了兩圈,在助手的再三肯定中確認了最近市場運作一切正常,而且方夫人的賬戶交易一切正常之後,他有些煩躁的將助手打發出去。在通盤考慮和他有關的譚氏資產沒有出任何問題之後,他才匆匆收拾行裝,直接登上了下午從上海開往天津的海輪——有了譚延闓的電報,盛宣懷哪裏敢說個不字,就算這段航程中沒有威海衛這一站,盛宣懷也必須在這裏停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