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生死一發

老丈人所給的資料就這麽多,但是卻非常明確的點明了江標和張之洞的關係非常,甚至在言語中還猜測江標之所以能夠在做了才不到三年的翰林編修便出任一省學政,這和張之洞有著非常深的原因——不要說是一個小進士,哪怕就是狀元,想要在這麽短的時間獲得重用都是很困難的事情。不在翰林院中坐上幾年的冷板凳,想要出去得個知府的實缺根本不用想,但是江標做到了,他才在翰林院中待了兩年便被弄到湖北直接作了一省學政,這在清朝曆史上也算是小小的開了一個先例。

根據這一情況譚延闓不難推斷出江標應該是個非常開明的學政,至少也是非常傾向洋務派的學政。張之洞任兩湖總督的事跡他在前生的時候也知道不少,雖然老張同誌廢的力氣不少,後來的經營的產業還是全麵虧本,但不可否認張之洞代表了現在洋務派中最開明的那一部分人,而現在的李鴻章在今後的十年中卻是最為糟糕的十年,恐怕糟糕的程度也算是前無古人後入來者了——《馬關條約》、《辛醜條約》上麵都留下了老李的大名,就是以後聲名狼藉的袁世凱也是他在未來十年間提拔起來的,可憐他自認為一世英名,臨老卻攤上了這麽多倒黴事,成為晚清曆史上最大的倒黴蛋,若說比他還慘的也就是光緒皇帝了,為了變法被囚禁了十年孤獨的死去。

既然確定了年輕有為的江標同誌的“政治傾向”,譚延闓閉著眼睛也可以將今年的試題猜個八九不離十——多半是和洋務興國有關係的。而譚延闓在鄉試策論中的主旨也算是跟著確定下來,他要以《勸學篇》為根基,在政治傾向上稍稍再進一步,拍拍洋務派的馬屁——反正這卷子也不會大白天下,老頭子隻需要舉人功名不會看自己行事的手段。

“小姐,三公子回到湖南後就在荷花池的賜書堂住下,盡管每日都有人拜訪,卻全被擋了出來,還沒有聽說那個讀書人能夠見到三公子的……”一個身材略矮的中年人說道。

中年人的對麵坐著一位少女,身穿月白布衫,神情專注的看著身前的紅泥茶爐,見水已經燒開便拿起茶壺朝紫砂杯中輕輕一點倒了杯茶水。盡管是夜晚屋中隻有三四根蠟燭在照明顯得有些昏暗,但是少女的身上仿佛就像有道白暈一樣顯得光彩照人,尤其是那雙明亮的眼睛,清澈的就像一泓秋水一般,仿佛在眼眶中緩緩流動動人心魄。

“趙叔,真是麻煩你了,還要親自去探聽。早就聽家父說過譚督對三公子要求極為嚴格,發蒙之後便刻苦攻讀經史典籍,幾年前就見過他因為沒有完成譚督要求的字帖而被罰,這麽多年下來還是沒有變啊……”少女脆聲說道,雖然給對麵的趙叔倒了杯茶遞過去,但看神色便知道她的心思在別處。

趙叔雙手接過茶杯看著對麵少女出神的樣子慈愛的說道:“小姐,昨夜三公子屋內的燈到了四更才滅,在下收買了個潭府的一個下人,說三公子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床在院中打拳。在下沒有敢多待便沒有看到三公子打的是哪家的拳法,不過想來譚督和黃鳳岐的關係,多半還是外家功夫……”

少女聽後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趙叔……”

“潭府中除了譚督的兩個兒子及其家眷之外,剩下的都是些下人,府中並沒有精通武功的人,我也隻是遠遠的在牆上看到三公子的房間亮著燈。譚督與人為善平生沒有接下仇家,譚家也是當地的望族,周邊受惠的百姓也不少,所以沒有人去打譚家的主意……”趙叔知道少女擔心自己,便解釋道。

少女點點頭說道:“以後就不要冒險了,不過三公子這麽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趙叔有什麽辦法來告訴他注意身體麽?”話還沒有說完,少女的臉便有些紅了。

趙叔笑著說道:“這沒有什麽難的,小姐修書一封,趙叔替你交給他就可以了……”

聽見趙叔取笑,少女的臉更紅了……

這個少女便是譚延闓的未婚妻方榕卿,而所謂的“趙叔”是她父親方汝翼早年救過的一個武林高手,隻因為被人陷害落到牢中,方汝翼給他洗清了冤屈之後,便一直跟隨著方汝翼以報答他。對於這麽一個武林高手,方汝翼是絕對不會拒絕的,方榕卿想要出來走動看看譚延闓平時生活是不是真的“清白”,方汝翼被纏的沒有辦法隻能夠讓趙叔在一旁護佑。

二更過後,譚延闓向往常一樣,在院子中走了一圈,每天對著書本,盡管他在前世的時候有著書呆子的“美名”,但是長時間麵對這些經史典籍,他心中也未免有些煩躁,定時出來到院子中走走便是為了緩解心中的煩躁。當譚延闓覺得心中有些好過的時候,便想著回房間把書案上的書繼續讀完好睡覺,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一聲輕輕的咳嗽,心中不禁一沉,連轉身都不用,直接將腳邊的一個花盆用陰勁踢了出去。

自從譚延闓造出了戒毒丸之後,他就一直等著黑道幫會的報複,現在都已經二更天了,他不相信在這麽晚的時候上門來的人是什麽正人君子,唯一的可能是等待多時的報複終於來了。譚延闓跟隨那些侍衛隊的士兵一起練習槍法,也就是弗裏德裏希能夠和他一拚,不過隨身攜帶的盒子炮卻放在屋中,現在的長沙雖然還沒有到最熱的時候,但是已經顯得非常悶熱,他隻穿了一件湖絲薄衫當然沒有帶著盒子炮,好在他會武功,隨腳便踢出一個花盆先擋擋對手。

踢出去的花盆卻如泥牛入海並沒有傳來破碎的聲音,顯然是被不速之客給接住了,這更讓譚延闓心中有些發冷——如果對手來的是練外門功夫的刺客,就算對手手中持刀,隻要人數不多他還可以擋擋,弄出聲響大點不多時也就有侍衛隊的人來支援了,但是能夠接的住這腳陰勁踢出的花盆的,肯定是連內家功夫的高手。譚延闓前生那個時代不要說是內家高手,就連練外家功夫的人都少見的很,他雖然也練的是內家功夫,在前生遇到一些混混是沒有問題,但是要應付這個時代的內家高手,他可沒有這個信心,這更加堅定了他先拿到屋中手槍的想法。

“呼”的一聲,譚延闓聽到耳畔傳來的風聲,毫不猶豫的雙手回擋,當對方的手刀打在自己的胳膊上,他立刻借力跳起身子在空中轉了半個圈,等他落地的時候他和偷襲者就成了麵對麵。剛落地他就毫不猶豫的向對方衝了過去,開始了自己的反擊——雖然天色黑暗,但是他看出來對方是孤身一人,便決定主動出擊一下,然後再往屋中跑。他現在開始有些後悔了,為什麽不將自己的侍衛隊安排巡邏製度,到現在就算他高聲喊叫也未必能夠叫得起他們。

“好強啊!”譚延闓借著和對方交手的那一刹那對方的爆發力量順勢在空中一翻就落到了門口,毫不猶豫的轉身便搶進屋內,剛才那一下讓他的手腕子就如同遭受了電擊一樣陣陣酸麻,虎口崩裂鮮血順著手指滴在了他的衣服上,對方雖然沒有下殺手,但是就憑這力量,譚延闓也不陪他玩了。也不知道對方因為對自己的實力非常自信或是不知道他練過武,居然沒有攜帶兵刃,不然譚延闓真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得過這一回合,就憑這力量,若是被他拿住了自己的關節,手腳殘廢還算是輕的,重點的話那還不是死路一條?!當下譚延闓也不戀戰,直接借力到了門口便推門進屋,手槍就放在床頭枕頭底下。

“隻要老子手槍在手,你小子就是再來十個我也讓你橫著回去!”譚延闓在心中憤恨的想著。

譚延闓進屋後一個翻滾便來到裏間,撲身上chuang後從枕頭底下抽出二十響的盒子炮就這麽躺在**直接將槍口對準門口。前生的時候他對自己的功夫也是非常引以為傲的,雖然除了在那次在馬彪被混混給堵在胡同中出手過一次之外,他沒有在人前顯露過自己會武功,但是心中可驕傲的很。這一次他的跟頭可栽大了,他相信屋外那個不速之客若是不多餘咳嗽那聲,手上隻要又把匕首就可以輕鬆的幹掉自己。

“這才是真正的武林高手,以後說什麽這盒子炮也不離手了!”譚延闓就這麽躺在**精神緊張的將槍口對準門口,頭上緊張的滲出了密集的小汗珠,盡管他手上有槍,但是剛才對手的那份功夫可把他嚇壞了,一刻時間對他而言仿佛過了有一年那麽長。

譚延闓見半天沒有動靜,他不認為對手就這麽輕易的放棄了這次刺殺機會,不過令他奇怪的是他感到對方不是真的那麽想殺他,要不然憑對方的功夫,對方說不定會在那次交手之後緊緊跟著他,他就是跑到屋裏也未必能夠有機會從枕頭下麵拿出槍來。他小心翼翼的從**爬起來,手中舉著槍慢慢的朝外屋走去,當他仔仔細細的轉了一圈,也沒有發現剛才那個人的蹤跡之後,才確定剛才的不速之客已經悄無聲息的走了。

譚延闓將自己的湖絲長衫扯出一個布條給自己的手進行了簡單的包紮,剛才和對手的一擊力量極大,雙方都是用暗勁,他的功夫真的很難和對方相比,雙方的短暫一擊就使他的虎口崩裂,直接讓他的左手失去了戰鬥力,也促使他毫不猶豫的退進屋中去拿槍。譚延闓再也不相信功夫這一說了,強身健體自然是沒說的,但是在真正的生死搏殺之中,還是子彈能夠最快的解決問題。這個時代可不是百年以後,擺在麵上的外門功夫出色叫得上名號的就已經數不清了,還有那些以內家功夫見長的,譚延闓就是再練上十年也趕不上剛才的偷襲者。

當譚延闓靜下心來的時候,他坐在外屋的椅子上習慣性的拿起茶壺準備倒杯茶,結果茶壺的把手上卻出現了一封信。

“哼哼!難道還要來個先禮後兵?多麽落後的戰略恐嚇啊!”譚延闓嘴角微微翹起冷笑的自言自語的說道。他不後悔製造戒毒丸,譚延闓是想在這個時代自在的活著,但是鴉片流毒中國實在是太久了,任何一個看過大煙鬼毒癮發作的樣子的人,隻要稍微有些良知便會譴責這一罪惡的貿易,他譚延闓自問還沒有那份硬心腸,盡管剛才也受到了打擊,但是他依舊認為隻要自己小心些,保住性命應該不是很困難的事情。

信件沒有封口,譚延闓從中抽出了信紙卻讓他有些失神,信紙上用娟秀的蠅頭小楷寫到:“三公子應注意身體,預祝三公子科場順利!”

“這是什麽對什麽啊?!”譚延闓看著這封莫名其妙的信件,半天都摸不到頭腦:“是不是對方送錯了信?把自己打了一頓然後再關心一下自己的身體,可是剛才的對手肯定是個中年男子,也不是個女人啊?!”

“趙叔,他沒有事吧?!”方榕卿關切的問道。趙叔回來後向她繪聲繪色的講述了他和譚延闓在小院中交手的經過,讓方榕卿心中直上直下的。

趙叔笑嗬嗬的說道:“放心,三公子不會有事的,隻是估計他的左手這幾天用不上力罷了,過幾天便好了。真是沒有想到三公子居然精通內家功夫,若不是趙叔先接下那個花盆,否則貿然上去受傷的可就我了!”

方榕卿聽後眼中慌亂的神色安定了下來,不過卻有些不安的說道:“那他讀了那封信還不會恨死我啊!”

“都是我多事,不過也沒有想到他居然聽見聲音便踢過一個花盆,把我倒是嚇了一跳興起了試探之心……”趙叔有些自責的說道。

方榕卿擺擺手說道:“這也怪不得趙叔,若不是我自作主張,也就不會出現這檔子事了。聽爹爹說過,三公子造了戒毒丸後才想著訓練侍衛隊,恐怕是為了應付江湖黑道上人的騷擾,深夜裏突然出現自然是敵非友,他的警覺性倒是挺高的……”說道最後她的臉上倒是露出了一絲笑容。

“憑三公子的功夫,行走江湖都夠了,黑道上的人就算敢冒風險來得罪譚督,在三公子的手下也是討不了好的,等閑七八個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人多了也進不去總督府的大門。三公子那手‘穿雲手’可真夠霸道的,也不知道是出自哪家的,到現在我的手腕還有點發麻,若是一般人接上了定是個斷臂的結果,反應不及落到了要害上,那可是要送命的……”趙叔有些喋喋不休的說道。

方榕卿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趙叔,這次出來真是麻煩你了,要不是你在身旁護佑著,爹爹是不會放我出來的,這次又連累你受傷了……”

趙叔笑嗬嗬的說道:“若不是當年老爺搭救,老趙這條命早就冤死在大牢裏了……三公子的功夫越高自保的能力就越好,這點傷不算傷,過兩天就好了……小姐先出來見見三公子是個怎樣的人品也好,免得到時候嫁錯了郎,那可就追悔莫及了……不過現在老趙倒有些擔心了,像三公子這樣整天連自己那個院子都很少出去的樣子,是不是給憋傻了啊?!……”

趙叔什麽都好,可惜這張嘴就是嘮叨起來沒完沒了,而且還特別不會察言觀色,嘴裏麵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方榕卿到現在幾乎都想在屋中挖個洞鑽進去了。

譚延闓並沒有把這次深夜受襲的事情說出去,不過他卻將自己所帶來的侍衛隊分成三組,在他的院子中要保證每一時刻都有四個士兵警戒。由於受到空間的限製,也是因為在長沙府,譚延闓早就命令侍衛隊的士兵講九三式步槍收了起來,盒子炮也是藏在懷中,在這種情況下,隻需要盒子炮就足以應付突發事件了,有沒有九三式步槍都一樣。

自從譚延闓將自己在賜書堂的小院變成了鐵桶陣之後,趙叔再也沒有敢靠近,他知道侍衛隊的士兵可不是好惹的,盡管肩上的洋槍不知道放到哪裏去了,但是看到士兵的懷中鼓鼓囊囊的,便想到原先別在腰間的盒子炮定然是藏到了懷中。侍衛隊的士兵演練他可是見過的,在他眼中那盒子炮的威力比長筒洋槍要厲害多了,洋槍隻是打得遠,但是那盒子炮一連二十響,加上侍衛隊個個槍法奇準,隻要被發現了,在盒子炮的射擊範圍內,就算他功夫再高也躲不過四個士兵的連續射擊。看到這一幕,趙叔便知道譚延闓已經加強了自己身邊的警戒,他也就非常知趣的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