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坐莊
禮賢莊鐵路橋爆炸案因為死去的八位大臣和十來個像鐵良那樣的隨從官員、幕僚,這些人加在一起在同一時間被刺身亡,所引起的政治影響可可想而知,整個大清帝國的政壇都被震動了,一時間京師裏麵的大大小小官員人人自危。
刺殺朝廷重臣,這種事情在清朝也有過多次,不過從來沒有一次能夠像這次禮賢莊鐵路橋爆炸案那樣,從兵部尚書、翰林掌院、內閣大學士等這樣的八位高階大臣遇刺身亡,剩下的也有兵部侍郎在內的數人遇害。由於禮賢莊是歸京師禁衛軍所管轄,順天府府尹對於自己地頭上出了這麽大的事件被逼得要跳樓,知道這樣的事情是自己無法承擔的,除了緊急向朝廷報告之外,還發電報至直隸總督譚鍾麟通報此事,要求協辦來破案。
譚鍾麟身體不適但是此案關係重大,也急忙向遠在威海衛的譚延發電,希望兒子盡快回到天津來應對此事,他也沒有想到刺殺榮祿這樣的事情居然是譚延來策劃的。不過譚鍾麟已經隱約的感覺到這次禮賢莊鐵路橋爆炸案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了的,先不說別的,單單能夠實施爆破鐵路橋的炸藥普通人從哪裏能夠弄得到?
譚延卻對這件事不慌不忙,隻是讓曹錕和那十名執行刺殺行動的工兵在天津港等待他的到來。他並沒有存著殺人滅口的心思,而是給這十個工兵兩種選擇,一種就此退出軍隊的行列,每人將會獲得足夠一輩子安逸生活的金錢,可以選擇在國內任何地方定居或是出國也可以;另外就是保持原樣,因為他們在行動中沒有碰到外人。隻要他們自己不說沒有人知道他們就是刺殺八大臣爆炸案的執行者。
包括曹錕在內地十名工兵都選擇了留下,不過譚延也打算在十名工兵的基礎上幹脆擴充成為身邊除了趙恒君之外的隱秘力量,專門來幹掉那些當著自己道的滿清頑固派官吏。這些人都是久經訓練的軍人,在熱武器時代的今天,趙恒君的身手固然有很大地優勢,但是以有心算無心,就是趙恒君碰上了這十個工兵恐怕也是死路一條。
曆史上早期革命黨都是自製炸彈來刺殺滿清權貴。譚延手下的工兵比那些笨手笨腳地革命黨要厲害多了,而且天津機器局可以提供各種種類的大威力炸藥。這十個工兵隻需要進行其他方麵的訓練之後。就可以派上大用場,以此為根基再決定是否向這個隊伍添加新鮮血液。
幹掉榮祿是譚延的政治本能,這個人的存在對他來說可以提供巨大的便利,同時也蘊藏著巨大的風險,當倆人地“蜜月期”結束後,譚延果斷的先下手為強解決榮祿,而不是束手待斃等著榮祿來給他找麻煩。不過幹掉榮祿是一回事。榮祿死後的政局變化又是另外一回事,榮祿的死騰出了大塊的政治空間,這些空白終究是需要人去填補的。
能夠有實力參與這場遊戲無非就是慈禧太後、光緒皇帝兩撥人,至於北洋,譚延打算學習李鴻章二十多年前慈禧太後發動北京宮廷政變那樣袖手旁觀。後黨和帝黨之間的權力糾纏因為變法派越來越高昂的聲勢顯得勢不可擋,慈禧太後在這場遊戲中要吃點虧這是肯定的,但要說最後的勝利者是那個端坐在金鑾殿上地白臉皇帝,就是打死譚延也是不信的。
榮祿雖然死了,也算是幫了翁同與光緒皇帝一個大忙,不過要說翁同敢反悔反手來製約北洋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說到底還是帝黨與後黨之間的實力差距——北洋是護衛京畿重地的強力武裝,不要說京畿這片巴掌大的地方,就是整個北中國也要看譚氏父子的臉色而動。既然是翁同主動伸出手來推動翁譚雙方之間的和解,那也就是翁同想通了這個問題,譚延提出地北洋財政問題也是事關朝廷社稷,光緒皇帝不會自毀城牆,翁同心中就是有怨恨,光緒皇帝也不願意出現第二個甲午大戰。
“什麽?調兵保衛京師?!”譚鍾麟有些震驚的說道。
“不錯!孩兒想過了。調兵保衛京師,以接手禁衛軍的京師防務,然後在京師進行搜捕……能夠做成這樣的大案子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辦成的,若說背後沒有什麽特殊人物來推進此事,就算騙鬼鬼也不信。不過此時京師地水太深。光憑嘴皮子已經無法得到我們所需要地。是以孩兒認為向慈禧太後上密折,在最短的時間內調兵對京師內外進行搜捕……”譚延說道。
譚鍾麟沉思了一會意味深長地說道:“榮祿死了對我們有什麽好處?安兒你又想要什麽呢?!”
譚延微微一笑說道:“父親。孩兒什麽都不要,隻要讓京師裏麵的人看看北洋的兵容而已,免得有人認為榮祿一命歸天北洋就成了軟柿子任人拿捏……至於榮祿死後會對我們有什麽好處,孩兒以為這要看京師裏麵所謂帝黨和後黨能夠有什麽樣的反應,隨著日本不顧國內財政惡劣強行擴充海軍,如此一來勢必危及北洋海防……”
“列重兵於京師城下,安兒,你就為了多要點軍費?!”譚鍾麟淡淡的說道。
譚延回答道:“孩兒正是有此想法,不知道翁叔平會不會明白……”
譚鍾麟點點頭說道:“翁叔平未必會明白,但是小皇帝卻會明白……嗨,安兒,如此一來朝廷安能容你?!”
“如此國將不國,孩兒想得更多的是我們父子在位一天則外人難入北洋一步,至於這個朝廷……嘿嘿,孩兒更多是求得自己心安,這個朝廷還是自求多福吧!”譚延冷冷的笑道。
譚鍾麟聽後默不作聲,隻是有些無力的揮了揮手。譚延看到後也毫不猶豫的轉身步出屋外。一個時辰之後,沈靜手中拿著一份譚鍾麟剛剛寫好要求派兵接替禁衛軍控製京師城防,以便保護京畿重地的安危並且盡快抓捕製造禮賢莊鐵路橋爆炸案地凶手奏折。譚延略微的看了看奏折的內容之後,耐人尋味的拍拍奏折之後便交給沈靜盡快發往頤和園慈禧太後處。
天津小站兵營在譚延一聲令下迅速行動起來,直隸督標新軍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做好了出發的準備,所有士兵都從彈藥庫領取了足夠的彈藥,一幅荷槍實彈殺氣騰騰地樣子——直隸督標新軍和北洋陸軍輪流在河南剿匪。後來河南匪患逐漸消弭之後,新軍的槍口又開始轉向山西、熱河一帶地土匪。土匪的實力與新軍相比自然是相差極遠。不過勝在靈活機動和極度的殘忍,新軍和這些土匪打交道時間長了,也吃了不少小虧,隨後改變戰略以殘忍對殘忍,久而久之這些新軍身上也沾染了血腥味,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合格的士兵了。
慈禧太後那邊雖然沒有正式回應,但是譚延已經在天津擺出戒嚴徹查凶案的架勢。街道上到處都是軍容整齊的士兵巡邏隊伍——天津實際上已經被“軍管”了。因為新軍頭一次執行這樣的任務,不過一方麵譚延嚴厲命令處罰借“軍管”之機向天津商戶索賄——刺殺榮祿等八大臣實際上就是自己搞出來地,誰冤枉不冤枉他心裏再清楚不過了。
天津是商業之城,街道上荷槍實彈巡邏的士兵再聯係到兩天前八大臣被炸死在禮賢莊鐵道橋事件,所有的市民頭上仿佛籠罩了一層陰雲。好在新軍在天津民間的威望還是非常高的,譚延在小站練兵之後,北洋運動會已經成為每年天津的一道勝景,秉承著誰拿不到第一誰就走到威海衛參加演習的傳統,每年運動會中軍隊肯定是獎牌數第一。正是因為一年接一年的運動會和北洋新軍平時也為地方多做實事,使得天津的軍民關係非常友善。北洋軍走上街頭巡邏並沒有太多的影響到天津市民地生活。
雖說這次軍事行動將會最大限度的保證不擾民,不過譚延也還是趁著這個機會收拾了幾個敗類——他們都是和日本與俄國有著很深的貿易聯係的商戶,尤其是有家順昌號的商鋪居然膽敢收購囤積大米向日本出口,這更是犯了譚延的忌諱,被他連根拔起,商號關門老板一家被他弄得家破人亡。
譚延也並非是第一次折騰和日本有關係的商號,不過總有一些商號火中取栗走這條鋼絲。總體上說譚延與天津的新型商業巨頭們都有著非常良好地交往,因為工商銀行的緣故天津商界中都知道山東巡撫跟日本是死敵。隻要沾了日本生意的邊基本上都沒有好下場,順昌號的覆滅不過是再一次在與譚延有關係的財團耳邊敲上一次警鍾。
但凡敢逆譚延心意私通日本和俄國貿易地商號都不是普通貨色,順昌號地背景也不簡單——它的背後是榮祿府上地包衣奴才的親家,這才有這個膽子來和日本進行貿易往來。以往這樣有著特殊背景的商號譚延都是有些顧忌的,不過這次碰上榮祿歸天。他親自帶上一隊人馬將順昌號老板的家圍個水泄不通。那曾經炸死榮祿的十個工兵身藏炸藥。在順昌號老板的家中轉上一圈之後,便輕易的搜出了炸藥被當場逮捕。剩下來的抄家審判等環節,直隸總督府幕友堂熟悉的很,不到半天便炮製了一場謀殺朝廷重臣的案件。
包括順昌號在內的十七家大商號在這次風波中被清洗,譚延對自己一夜之間造就的十七起滅門冤案心中沒有半絲愧疚,相反他還是惱怒總有些人膽敢逆著他的心思來做賣國的事情。既然能夠稱得上是大商號,自然身家頗為厚實,沒有一家資產低於二十萬兩的,這也正給譚延一個光明正大補充軍費的借口。最讓他興奮的還是與順昌號有關的那個榮祿府上的包衣奴才,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榮祿愛才他地狗腿奴才也不遑多讓,斂財有術,百萬家財被譚延抄了個底朝天。
所謂三木之下但求速死。在獲得了證詞之後,譚延立刻召集記者會宣布禮賢莊鐵路橋爆炸案有了“巨大”的突破,被捕的人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證物、證詞俱在無從辯駁,一起驚天的大案在很短的時間內便有了“巨大”的進展——之所以是“進展”而不是“告破”,也是譚延在天津等了三天也沒有得到慈禧太後地回應,所以便暗中加碼。在記者會上以非常隱晦的口吻暗指這次天大地案件主謀和執行者還在京師,在天津抓到的不過是“小魚小蝦”。
這個時代的新聞記者還沒有後世“狗仔隊”的美稱。不過根據譚延的隱晦之語,天津的中外報紙各抒己見,報社編輯人人變成了超級偵探,在報紙上刊登各種通篇充滿揣測之詞的評論,目標直指京師藏匿地“恐怖分子”。第四天報紙剛一出來,轉天譚延便得到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消息——頤和園院牆加高三尺,慈禧太後回到紫禁城西暖閣。
“連你也知道怕呀?!”譚延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心中不禁有些好笑。隨後便暗中囑意幕友堂的幾個大嘴巴幕僚開始四處傳播所謂“總督府小道消息”,這受到了各家報館的一直推崇,各種花邊報道更是此起彼伏連綿不絕,弄得好不熱鬧。
相對於天津,京師的熱鬧事更多,有了慈禧太後在頤和園加高院牆的先例,京師達官貴人們都爭先恐後的加強自己的保護力量,從加高院牆到高薪聘請武功高強的保鏢護院,倒v是給已經逐漸走向沒落的鏢局帶來了不少生意。
看到京師地一片亂象,譚延對這些所謂的“朝廷棟梁”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同時也更加堅定了他對刺殺手段的信心——擁有嚴密保護的這些“社稷柱石”也許再用刺殺手段或許不一定會得手,但是絕對可以造成巨大的恐慌氛圍,在某種意義而言,這同樣能夠達到自己想要的政治的目標。
當然譚延也不是完全沉浸在以刺殺來完成自己地遠大抱負,這東西隻是小道,重要的還是自身的實力,偶爾用用刺殺來解決令自己非常頭痛的政敵固然有效,不過他更認識到一個國家的政治問題不能完全用武力來解決。問題並不會因為政敵地消失而消失,為政者更加要有足夠地自信來麵對問題和解決問題。
一想到這裏,譚延心中也不禁有些好笑:“自己看來還是有些政治家的潛力地,連這些都開始納入自己的考慮之中了。不過他也沒有昏頭,麵對晚清這個複雜黑暗的官場。很多事情都是由不得他來做主的。既然刺殺能夠讓他走更穩妥的捷徑,他對此還是不會拒絕的。
在禮賢莊爆炸案發生的第八天。譚延終於等到了慈禧太後從京師發來的懿旨,在他一聲號令之下,兩鎮北洋陸軍乘坐火車從河南、天津、山東開進京師,徹底接手京師防務。而在譚延踏入京師大門的那一刻起,心中自然是別有滋味的——北洋的軍事力量自從甲午大戰之後有一次以全新的麵貌,以更有力的姿態出現在大清帝國政壇上,有所不同的是由李二先生換成了狀元郎譚延。
在北洋陸軍開進京師接手防務之後,做為軍機領袖的翁同才如夢初醒一般拜訪譚延,雙方的見麵並不友好,而是因為翁同壓根就不知道北洋陸軍的調動,在譚延出示了慈禧太後親筆批示的懿旨之後,翁同才猶如鬥敗的公雞一般黯然返回。
翁同走後譚延在半夜還迎來了另外一位客人——他的遠方親戚譚嗣同,他這次來是質問譚延的,不過他卻被得到命令的軍人給當到了門外,唯一收獲的便隻是一個副官傳來的口訊:“我必須得到自己應該得到的才會給你我曾許諾的!”
譚延並不打算做某人的屠刀,他要做的是莊家而不是打手,給譚嗣同的回複也不過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你翁同也該下注了,北洋的耐心是非常有限的,如果你和小皇帝還選擇遮遮掩掩,那北洋說不得就要倒向慈禧太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