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笠海把兩個人叫起來一起去診所, 童遲看著依舊是一副樂嗬樣子，但段聞停那心裏可不爽了, 不爽一晚上了, 滿腦子都是童遲昨兒晚上衝他說的話。
但他平時冷臉冷慣了，別人也看不出來。
笠海開著車子停在了診所門口，大門開著, 最裏麵的屋子裏的東西已經全部挪了出來堆在外麵, 進門乍一看跟進了倉庫似的，亂得連站腳的地兒都沒有。
“這些東西還沒有打包, 幫我裝好封箱，然後放在後備箱搬回去。”笠海蹲在沙發邊上找膠帶，他準備把整個診所全部修一遍, 估計得折騰一個暑假。
童遲在邊上點點頭說好，在地上環視了一圈, 踩著空地去角落收拾玻璃櫃那邊的藥盒子去了。
大夏天就一個風扇在轉，蹲在那裏一直收拾東西其實很累。三個人沒一會兒就渾身汗，段聞停後背全濕了，一直在扛箱子, 額頭上的汗流在衣領上浸濕了一大圈。
中途還來了一個大卡車, 是過來搬沙發的人。笠海準備把診所裏的沙發也賣了, 重新買一些。
車裏麵就下來了兩個人。
“你們不是最少四個人嘛, 我那兒還有櫃子要搬。”笠海把手上的東西放下準備過去幫忙。
“今天休息，沒人。”那幾個搬東西的人笑了笑, 衝段聞停招招手，“小夥子過來幫個忙。”
童遲站在角落, 就那麽看著四個人搬起了那麽大一個沙發往車上扛, 他也幫不了忙。
幾個人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幾圈才把診所裏大件的東西搬走。
“我真是年紀大了, 搬點兒重的就腰疼。”笠海笑著坐在地上喘了幾口氣兒。
“叔我去給你買點兒水。”童遲從角落那邊跨過來往診所外麵跑。一大早光顧著忙，幾個人一口水都沒喝。
他在附近的便利店裏買了六瓶水，回去之後給兩個人遞了一瓶。
童遲忙活完之後依舊回到角落埋著頭收拾箱子，可敬業了。他哥和叔坐在地上喝水，累的沒緩過來。
“中午吃什麽？”笠海問。
童遲抬頭笑，“冷......”
他冷麵都還沒說完呢，段聞停突然插了一句，“我出去吃。”
“去哪兒啊？”笠海反應了一會兒，“昨兒約你那個？”
段聞停沒說話，朝門外麵看了兩眼，仰著頭手臂支在身子後麵吹風。
童遲嘴巴張開想說什麽又憋了回去，低著頭一聲沒吭，當沒聽見似的繼續收拾箱子裏的東西。
昨天晚上道過歉，說了以後不發脾氣，不管這些事兒的。才過了一個晚上，童遲可不能後悔，憋死都不能說自己不開心。
“那我和小遲一起吃吧。”笠海看看童遲，他知道童遲肯定不開心，尷尬的問了一句，“小遲想吃什麽？”
“啊？”童遲把腦袋抬起來愣了一下，“我，都行。”
他其實很少說隨便或者都行，這人吃飯一直都很積極，點菜的時候可開心了。
笠海也不知道說什麽，“那我們去吃川菜？”
“好。”童遲抬頭衝著他點點頭。
後半程幾個人一直在幹活，沒空說話，氣氛其實說不上有多愉快。
這種沉默的空氣一直凝固到中午，門口突然站了一個人，曲手在門上敲了一下，“您好。”
三個滿頭大汗的人同時抬起了頭望著門。
許持站在門口稍微有點兒拘束的看著笠海，“你好，我找.....”他轉頭的時候看到了牆邊蹲著收拾東西的段聞停，突然笑著揚調喊了一聲兒，“哥！”
鬼知道童遲當時有多氣，氣的眼淚鼻涕差點兒一起噴出來。
他對許持的印象還停留在當時小時候在路邊看到的那副慘兮兮樣兒，瘦的連骨頭都看得見。但這會兒童遲重新看了一下，這人一點都看不出來落魄，稍微有點兒瘦，但就是很平常的高中生模樣。
他看段聞停的時候還是以前那個眼神兒，很驚喜，還很喜歡的那種眼神。
“走了叔。”段聞停也沒說啥，起身洗了個手直接跨門出去了。
童遲望著門真的半天沒動，鼻子酸的難受，手裏拿著的藥盒也有點兒拿不住，心髒被人踹了一腳似的。
“男孩兒啊？”笠還突然驚訝喊了一聲，看著童遲，“我還以為是女孩呢？”
“嗯。”童遲低頭徹底不說話了。
“那個男孩兒，他招惹你了是吧？”笠海很堅定自己這個想法，肯定是那男生和童遲有矛盾。
“沒有，我沒怎麽和他說過話。”童遲起身，“叔，這個收拾好了，我給你放車上去。”
笠海看那個箱子都覺得重，剛準備起身幫忙，童遲已經抱著往外走了。
他就是憋著一股氣，抱箱子的時候就是在撒氣兒。
童遲把箱子放在後備箱的時候還把手指壓了，手放在箱子底下沒來得及取出來。疼的在外麵倒著嘶了兩口氣兒。
笠海從裏麵出來的時候童遲裝沒事兒人，“叔我餓了。”
“走，吃飯去。”笠海笑著攬了他肩膀一把，他能感覺到童遲情緒沒之前那麽高，小太陽這會兒快落山了似的，沒什麽光。
笠海在川菜館點了一桌童遲愛吃的，夾了很多糖醋肉放在童遲米飯上，“別想你哥了，他大了，說實話我也管不著他了，要是擱以前，叔還能幫你說他兩句，現在我也不好開口。”
“你要不喜歡那個人的話就稍微離遠點兒。”笠海倒了熱茶給他推過去，“也不知道你哥怎麽想的。”
童遲低頭一直往嘴裏塞米飯，含著嗓子嗯了下。
“我以後叫你聞停哥行嗎？”許持那會兒和段聞停走在去飯館的路上，他偏頭看著段聞停笑。
段聞停心思就不在這兒，回了一句，“叫全名就行。”
“哥你想什麽呢？”許持當沒聽見了，叫全名多怪啊，“是不是太累了？”
“沒。”段聞停抬頭的時候剛好到地兒了，“吃飯吧。”
許持心情挺好的，抬腳跟著進去了。兩個人簡單點了些飯菜，段聞停上菜前手指頂在玻璃水杯上輕輕來回敲，眼睛一直看著窗戶外麵，也不怎麽說話。
“我昨天打電話，你還記得我，我當時還挺驚訝的。”許持坐在對麵盯著人，“我有認識的人，當時和你一個班，陳凱你認識嗎？”
“嗯。”段聞停當時認識，一個班的人怎麽可能不認識。
“你當時沒告訴我名字，我問他才知道的。”許持笑了笑，“我明年也要準備高考了。”
段聞停點點頭，“加油。”
“哥你報的哪裏呀？”許持手裏拿著溫熱的水杯，探身子笑著問。
段聞停當時稍微頓了一下，其實他不說的話許持也能知道，畢竟他說了他認識段聞停班裏的人。
“怎麽突然找我了？”段聞停把話岔開了。
“我就是想....謝謝你。”許持稍微停頓了一下，“真的很謝謝你。”
“沒事，都多久的事兒了。”段聞停說完伸手拿起勺子低頭盛了一塊雞肉放在嘴裏嚼著。
“你叫我小持就行。”許持笑了笑，低頭吃了一口飯。
段聞停抬眼說，“小許吧，順口一點。”
“行。”許持對叫什麽倒是感覺無所謂，他喝了一口水之後低頭用勺子輕輕點著碗裏的飯，“哥你考完試了，我一直沒問你，那個，你有對象嗎？”
段聞停勺子頓了下，抬眼看他。
“我之前就想聯係你，但不是看你考試嘛，我一直沒好意思打擾。”許持說的說話挺緊張的，這話放誰身上都會緊張。
“你不是要高考了嗎？”段聞停問，他聽出來啥意思了，裝的話也沒必要。
“我知道，我就是想先問問你。”許持看著他的時候眼睛很誠懇，“我們可以先了解一下，也不著急，等我高考完，也沒多久了，我知道不合適，但我一直想著這事兒，所以還是想試試。”
他盯著段聞停，就等著他說話。
段聞停很久沒有說話，久到許持有些尷尬了。
“聞停哥？”
“嗯。”段聞停那會兒才回過神，伸手拿起水杯喝了兩口，“我暫時沒這個想法，也不想耽誤你考試，先好好上學吧，到時候考完試你就不這麽想了，我這人沒什麽好的。”
段聞停那會兒愣神的時候其實腦子裏在琢磨一件事兒。
為什麽人家許持長了張嘴能說話，童遲長了張嘴，該說的一句都不說，不該說的話說得比誰都快。
還懂事兒？
段聞停想起來這話就氣的慌，尤其是配上童遲當時那副乖巧的表情。
懂事他個錘子。
“你挺好的。”段聞停剛才都說的那麽直白了，許持再說下去也不太對勁兒了，他低頭繼續吃飯，“剛才診所裏麵的是你弟弟嗎？”
“嗯。”段聞停點了下頭，喝了一整杯水之後有點兒吃不下了。
“挺可愛的。”許持抬頭。
段聞停當時笑了笑，就是很自然的反應，“看著挺乖的，平時可鬧騰人了。”
“是嘛。”許持慢慢點點頭，繼續問，“親的嗎？”
“他爸是我叔朋友。”段聞停回，沒覺得有什麽。
許持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突然出聲問了一句，“你喜歡他呀？”
“啊？”段聞停眼睛停在他臉上，稍微有點兒沒轉過來，其實就是被嚇著了，一動沒動。
他第一次聽到這句話從另外一個人的嘴裏說出來。平時都是他自己在心裏瞎琢磨。
“我說你是不是喜歡他？”許持笑了下，低頭吃飯，很輕鬆的說，“開玩笑的，我就是瞎猜，你別生氣。”
“嗯。”段聞停嗯的那一聲兒不知道是在答什麽，是在答許持的前半句還是後半句，隻有他自己知道，對方也沒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