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出發的那天早晨, 童遲醒來後光著腳跑去窗邊看了一眼,外麵下雪了, 他輕輕打開一點兒窗戶縫, 小心翼翼的轉頭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段聞停,然後轉頭把鼻尖頂在窗戶縫上吸了一口冷氣,盯著窗沿上的一小片雪花看, 感覺這次的雪倒是不大。

“不冷嗎?”段聞停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起來的, 站在童遲身後抱住他,閉著眼臉貼在對方脖子上蹭了蹭, 童遲笑著說癢,段聞停趴在他脖子上不動了。

“又睡著了?”童遲偏頭看了一眼。

“沒有。”段聞停抱著童遲又跌回了**,用被子一裹, “再躺會兒。”

“可我餓了。”童遲被人抱著裹著,渾身包裹著暖意。

段聞停睜開眼不可思議看著他, “你昨兒晚上十二點不是吃了一頓嘛。”

童遲愣了下,“消....消化完了,我...長身體。”

段聞停被他笑死,用手指在他腦袋上彈了下, “還長呢?”

“長的呢。”童遲把臉埋在枕頭裏, 避免再次被人彈腦殼。

段聞停伸了個懶腰之後從**坐起來, 偏頭看著旁邊趴的像壁虎似的童遲, 用手在他後背上揉了兩下,童遲哼哼唧唧也不知道說了啥。段聞停手往下滑, 滑到褲腰那兒鑽了進去輕輕掐了一下。

童遲像被電擊了一樣唰的就把腦袋抬起來轉過去看他,“你又欺負人。”

段聞停笑著掀開被子, “叫你起床呢。”

童遲在**嘟嘟囔囔的說他壞, 嘖了幾聲從**爬起來下樓去浴室, 段聞停正站在洗臉池那裏刷牙,偏頭看著他笑,用手掐他臉,“哎呦,剛起床就氣成這樣了呀。”

“我這是昨兒晚上吃多腫的。”童遲白他一眼,用屁股把段聞停頂到一邊兒去了。

兩個人嘴裏全是牙膏,童遲刷個牙還得軟骨頭似的靠著人,滿嘴的泡沫,抬頭在段聞停臉上親了下,笑的時候又噴了對方滿臉的沫。

行李已經全部收拾好放在了門口,等會兒直接去房東那裏把房子退了,打車直接去機場。

童遲穿好衣服拎著行李箱站在門口,看看已經空****的房子傷感的問段聞停,“你舍得嗎?”

段聞停把外套拉鏈拉好,把圍巾扔童遲腦袋上,“舍得,我又不是全款買的。”

童遲轉頭又白他一眼。

“圍巾戴好。”段聞停笑著把童遲帽子抬起來扣在他腦袋上,然後打開了公寓的門,走廊裏一股冷氣兒,童遲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

總共五個箱子,段聞停拿了三個,童遲一手拎了一個,下樓之後又等了半個小時房東才來,等辦理完手續出了公寓大樓,兩個人又拖著五個箱子去了附近的早餐店,隨便吃了點兒。

到達機場的時候發現就剩不到一個小時了,童遲著急的拖著箱子一路小跑,把段聞停扔在了後麵。

“小遲!”

“來不及了。”童遲痛恨這段聞停怎麽關鍵時刻磨磨唧唧,還是自己靠譜。

他在前麵使勁兒跑,段聞停在後麵慢悠悠的散步,還低頭看了兩眼手機。

等童遲喘著氣兒站在值機櫃台的時候,人家告訴他延誤了。

“延誤了多久啊?”童遲把行李托運完之後站在大廳,抬頭看屏幕,發現延誤兩個小時。

“白瞎我跑那麽快。”童遲看著旁邊段聞停,嘴裏還在喘氣兒。

“我剛叫你看手機,你跑那麽快。”段聞停笑著無奈看他。

童遲把脖子上的圍巾取下來,累壞了,靠在段聞停身上沿著頭愣神。安檢隊伍人多,往前走的時候童遲才站直身子,走兩步又靠段聞停身上。

他們坐在登機口最角落的位置上,童遲靠著旁邊的人,眼睛盯著旁邊的玻璃窗戶。

剛才通知,航班又往後延誤了三個小時。

童遲看上去已經沒了興奮勁兒,整個人迷迷糊糊的靠著肩膀,已經睡了一覺了,現在有準備睡第二覺。

段聞停看上去有些焦躁,低頭看了無數次的手機。

“哥你看什麽?”童遲剛睡醒,說話的時候嗓子聲音很低。

“酒店。”段聞停衝他笑笑,把手機屏幕關了,“等到了之後先去吃個飯。”

“好。”童遲勾著嘴角衝他笑笑,下一秒臉又埋到了對方肩膀。

航班在延誤了足足五個小時之後終於開始登機,飛行還有十幾個小時。

童遲這會兒是徹底睡不著了,太才醒來半個小時,段聞停倒是困,靠在椅背上閉著眼,起飛還沒半個小時就沒了動靜兒。

飛機上時間過得緩慢又枯燥,童遲看了三部電影和四十多集的連續劇,看的眼睛酸到睜不開,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一晚上不知道醒來了多少次。

段聞停睡醒之後童遲剛好睡過去,平板還在小桌子上放著,裏麵的電視劇正在自動播放下一集,段聞停抬手關了,把童遲腦袋挪成了一個舒服的動作。

他看了一眼時間,離新年淩晨的鍾聲敲響還有兩個小時,飛機剛好提前十分鍾到達。

預估他們會在下飛機拿行李的途中跨年,在檢查行李票的時候和工作人員說一聲新年快樂。

段聞停覺得這太糟心了。

他還有事兒沒做。

提前預定好的餐廳也泡湯了,他從外套的口袋裏拿出來一個小盒子,裏麵裝了一枚戒指。

倒不是求婚,就是單純的新年禮物。他原本想在室外的餐廳給童遲。

段聞停那會兒轉頭看看睡死過去的童遲。

難不成要在行李轉盤那兒給戒指。

真是要命。

“哥。”童遲迷迷糊糊的醒來,剛才飛機顛了兩下,把他鬧騰醒了,“還有多久啊。”

“快了,一個多小時。”段聞停看了一眼時間。

童遲偏頭看看窗外,發現漆黑一片。他伸手在段聞停手指上捏一捏,衝他笑著小聲說他很期待。

飛機在最後下降,安全停在了地麵。

童遲牽著段聞停在人群中緩慢的下樓梯去拿行李,睡了那麽久,這會兒兩個人都精神了。

也許是春節前的最後一班航班,飛機場裏的工作人員和旅客少得可憐,大廳裏乍一看空****的。

段聞停一路上看了無數次的表。在快速拿完行李之後,牽著童遲跨步朝樓下走。

至少不能在行李轉盤和看不見天的地方跨年,這是底線。

童遲懵著腦袋被他哥一路拉到了到達層的門口,在還差一個玻璃門就能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時候。

零點了。

童遲站在感應門那裏,玻璃門打開的一瞬間,遠處的煙花突然衝上天空,爆裂,隔著很遠的距離也能看到漫天紫紅色的花火。旁邊的工作人員笑著對他們說了一聲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童遲滿臉笑容的抬頭看著段聞停。

“新年快樂。”段聞停低頭在他額頭上用嘴唇貼了一下。

“哥今年能直接把紅包給我了,不用再轉賬了吧。”童遲開玩笑的看著他。

“給你包個大的。”段聞停笑著攬上他的肩膀,另一隻手放進口袋,“還有一個禮物。”

“嗯?”童遲被煙花吵得有些聽不清。

段聞停攥著他手,在他手指上套了一個冰冰涼的戒指,很輕鬆的笑了下,“小禮物。”

童遲端著手愣在那兒,“這可一點都不小!”

他抬頭盯著段聞停,伸手輕輕抱住了他的腰,腦袋貼在脖子上小聲說:“謝謝你。”

段聞停揉著他發絲,笑著說:“以後都平平安安的,我一直都在旁邊。”

童遲不說話,臉埋著一動不動。

段聞停笑他,“又哭了?”

童遲捂著聲兒回,“你讓我感動會兒行不行,沒哭,你別笑了。”

段聞停笑著說,“好,不笑了。”

嘟——

童遲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他摸了兩下沒摸到,段聞停幫他拿出來,看到屏幕的時候愣了下,“你爸。”

“啊?”童遲抬起頭,臉上沾著點兒水,嘴裏剛還說沒哭,他吸了兩口氣,把電話接通,“爸。”

電話那邊半天沒出聲兒,童遲又喊了好幾聲兒。

童凱隔了好久突然冒出來一句,“不回家了?”

童遲笑笑說:“今年先不回了,明年回去行嗎?聞停開車一起回去。”

童凱那邊又停了好久好久,掛電話前說了句,“行吧,隨便你。”

童遲咬著嘴唇靠在玻璃門上,聲音發啞又帶著明顯在壓製的哭腔,“謝謝。”

童凱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把電話掛了,他最受不住童遲那個可憐兮兮的樣子,每次看了都心疼,再過會兒就繃不住了。

段聞停站在路邊打了一輛車,正在放行李,童遲笑著跑了過去。

窗外是陌生的夜景,司機笑著在和段聞停聊天,童遲靠在車窗上靜靜的看著外麵,他之前問段聞停人生是什麽,他說是體驗,盡可能多的體驗。

體驗生活中的每一段細碎日常,那些雞零狗碎的事兒拚湊出了一個完整人生,不管站在哪裏,童遲依舊記得笠海家六十多平米的房子、用成古董的單車、街邊的包子和黃狗、翻新的診所,記得自己在那裏哭了很多次但又過的有多快樂。

坐在車裏的時候段聞停問他明天想去哪,童遲說找一條陽光最暖最烈的路,沿著石子和微風,看看能走到哪裏就去哪裏。回家的路一直都在,沒什麽好怕的。他知道了這輩子最應該清楚明白的事兒,他知道永遠不要禁錮生命和自由,知道自己日常無厘頭的吵鬧有多麽珍貴,段聞停也知道。

明年的今天,他會重新降落在那座小小的城市,提著行李箱衝出站口的笠海喊一聲,“叔!”

笠海大概會抱抱他,說車在外麵,停車停了好久,阿姨在家裏做了飯,就像以往的無數次一樣。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