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藥幹了穿衣服。”笠海起身去裏屋洗手,“中午吃餃子可以嗎?”

“可以!”童遲一邊喊,一邊用手揉自己被握紅了的小爪子,還不忘偏頭瞥段聞停一眼。

那人光著膀子在烤火,嘴角勾著笑,欺負童遲覺得開心。

童遲過一會兒把腦袋湊過來,頭發絲碰著段聞停側臉,“哥你和誰打架了呀?”

“沒誰,你不認識。”段聞停把他腦袋推開。

“你們吃什麽餡的?”笠海擦幹淨手,從沙發上撈起外套套上。

段聞停說都行,童遲笑著說要白菜肉。

笠海一走,屋子裏又隻剩下兩個小孩兒了,段聞停撈起衣服穿在身上,起身去沙發那邊坐著看手機。

童遲一個人無聊,在原地轉了兩圈後又坐到爐子邊上去了。

中途段聞停接了個電話,說了句,“在診所。”

過了沒十分鍾,門外麵吱啦一聲想,門簾被掀開。

童遲還以為是笠海,瞪著雙大眼加了一聲兒叔。

結果和門口一個陌生男生的眼神撞上了。

那男孩微微有些圓潤,大冬天敞著羽絨服拉鏈,進去揚著嗓子就喊,“上午發消息你也不回。”

段聞停看看他,嘴巴還沒張開,那男孩又盯著童遲揚揚下巴,“這小屁孩兒誰啊?”

童遲當時臉唰的就耷拉了。

“親戚家的小孩。”段聞停看了一眼童遲,“叫童遲。”

“我叫楊剛,都叫我剛子。”那人笑笑,一屁股顛在段聞停坐著的沙發上。

倆人一人手裏拿了部手機在打遊戲。

楊剛嘴裏嘰嘰喳喳的亂叫,偶爾猛地一聲兒還能把童遲嚇的哆嗦一下。

童遲那會兒更鬱悶了,就那麽眼巴巴的望著門口,期盼著他海叔叔能快點兒回來,陪他說說話。

這年紀大點兒的男孩太遭人煩了,童遲都嫌棄。

小胖子的聲音越來越大,吵得童遲皺著眉頭在椅子上搓手。

簾子突然被掀開,笠海手裏提著熱乎的餃子,“在門外就聽見你的喊聲了。”

“叔叔好。”楊剛抬頭衝著笠海笑。

“作業寫完了嘛?”笠海看著兩個人手上的手機問,轉頭衝童遲招招手,那小孩兒笑著趕緊跑了過來。

楊剛一甩手,“寫完了。”

“吃了嗎?”笠海又問。

“吃了,不用管我,吃完飯過來的。”楊剛還在低頭打遊戲,段聞停把手機收回兜裏,起身走到桌邊。

童遲已經拿著筷子開始夾餃子了,鼓著腮幫子盯著餃子使勁兒吹,眼睛快對成對眼了。

一份餃子十幾個,童遲吃幾個就飽了。

剩下的全進楊剛肚子了。

“我十點關門,小停等會兒先帶著小遲回家。”笠海看著段聞停。

“叔,我倆兒說好去滑冰的。”楊剛在旁邊打岔,嘴裏最後一個餃子還沒咽下去,“後天又上課了,沒時間。”

“大下午的滑什麽冰啊。”笠海看看段聞停,“你讓童遲在這兒一個人坐一天?虧人家上午還擔心你,早飯都沒吃飽就跑出來了,你有沒有良心。”

“還有你那個腦袋!剛縫完針人家冰場都不敢讓你進。”

段聞停那會兒還在盯著火爐發呆,突然被人罵了個猝不及防,嘴巴張著半天也沒說出話。

“那就一起唄,帶著唄,剛好離家也不遠。”楊剛坐在沙發上繼續看手機,抬頭看了一眼,沒問頭上紗布的事兒。

他和段聞停從小一塊玩兒,知道怎麽回事兒。

“你帶啊?”段聞停偏頭嗆了一句。

童遲就那麽左看看右看看,怪無辜的。

段聞停轉頭和他眼神對上,對麵那雙誠懇的眼睛讓他軟了心,一歎氣,問童遲,“你去嗎?”

“可以去嗎?”童遲開心的衝著他笑,“我跟著你。”

段聞停起身拿起外套,衝著楊剛吼,“走了,早點兒去早點兒回來。”

“好好好。”楊剛戀戀不舍的把手機揣兜裏,一個箭步就衝了出去。

“你能看好他嗎?”笠海還是有點兒擔心。

其實這麽大點兒地方,小孩兒和大人他都認識,也出不了什麽事兒。

但還是得多嘴問一句才行。

段聞停掀開簾子出去的時候回了一句,“屁大點兒事兒。”

笠海在裏麵罵他狗嘴吐不出象牙,段聞停在外麵裝沒聽到,衝著裏麵的童遲喊了一句,“穿多點兒!”

童遲急急忙忙的把自己的小外套穿好,笠海幫他把圍巾手套全部套好才開門放人。

“裹得像熊一樣。”楊剛在旁邊笑。

童遲不理他,挨著段聞停走,手一抬,意思就是讓段聞停牽著,旁邊人老老實實牽了。

“你這憑空多了個弟。”楊剛笑著走到牆根邊上,把自行車扶了起來,跨腿直接蹬了上去。

大冷天的騎單車,簡直就是找罪受。

段聞停騎著車子讓童遲坐後麵,那小孩兒沒做過,半天嚇得不敢上去。

“我摔沒了你都不知道。”童遲仰頭說,拽著段聞停衣袖,死都不願意坐後麵。

段聞停急了,“那你騎?!你那腿連腳踏板都夠不上!”

“你怎麽還....”童遲憋得臉頰鼻子全紅了,主要是被凍的。

心想這怎麽還侮辱人腿短呢。

段聞停跟他在這兒商量的功夫,楊剛已經騎著車沒了人影。

“你就抱著我,掉不下去,你一掉手就放開了,我知道。”段聞停沒招了,強不過這小孩兒,還得一個字兒一個字兒的哄。

童遲勉強點了個頭,“好吧。”

然後邁著他那個小短腿顫顫悠悠的上車,爬了半天才坐上去,段聞停低頭翻了不少白眼。

童遲就跟在水裏抓了根救命稻草似的,坐在後麵死命的勒著段聞停的腰,完全忘了人家背上有傷這事兒。

“你輕點兒!”段聞停忍不了,偏頭吼了一嗓子,把人家童遲嚇得又一哆嗦。

車子騎起來風大,雖然路程短,但還是冷的要人命。

童遲手露在外麵有點兒被凍僵了,他輕輕挪了個位置,塞進了段聞停的羽絨服口袋裏。

小手在裏麵塞著也就算了,還不老實,左動動右動動。

段聞停覺得有蟲子在撓他肚皮似的,難受的偏頭想罵,又硬生生憋了下去。

童遲臉埋在段聞停背上,把後背那塊冰涼的衣服捂得溫熱。

騎了還沒兩分鍾,童遲就已經開始問了,“哥還有多遠?”

“拐個彎到了。”段聞停猛地轉了個方向,把童遲差點兒從後座甩出去,嚇得後麵人又啊的一嗓子。

車子猛地刹住,段聞停說了句,“吵死了。”

童遲當時扣著帽子在跺鞋上的雪,沒聽見。

“過來啊!”楊剛已經到了,從漆黑的小門裏探出腦袋。

段聞停插著兜大跨步的走,走兩步又想起來身後的尾巴,轉身一把拉住了童遲的手拖了進去。

門裏麵稍微有點兒黑,沒燈,走兩步就寬敞了。

是個室內的冰場,不大,一圈兩百米都不到,中間堆了六七個孩子在冰上鬧騰。

最邊緣的椅子上坐了三個大人,翹著腿在聊天。

童遲站在原地眼睛還沒轉過來,楊剛已經跑去拿了一雙溜冰鞋,正蹲在地上穿,嘴上一個勁兒的催段聞停。

“你待這兒?”段聞停低頭看童遲。

這小孩不會滑,太小了,冰上那麽多人怕傷著他。

童遲有點兒不高興了,委屈的點了下頭。

他就覺得是段聞停不帶他玩兒。

段聞停去拿了鞋,蹲地上穿的時候看見童遲還站在邊緣沒燈的地兒。

“你過來站著。”段聞停喊了一嗓子。

童遲趕緊小跑過來。

“你站這兒,別亂跑。”段聞停給他畫了個範圍,把人放眼皮子底下看著。

童遲也乖,心裏不開心,但還是聽話,自己站在欄杆那兒不動,就看著段聞停他們滑。

小孩嘰嘰喳喳的鬧騰,一道風似的從童遲眼前飄過去。

全場的人都開心的在笑,除了童遲。

他蹲在那兒像個刺蝟,小小的一團,手在冰上劃圈圈。

還不如在診所待著呢,起碼還有熱乎的爐子。

隔了起碼有十分鍾。

段聞停突然滑著冰刹在了童遲麵前,童遲仰頭茫然的看他。

上方的人說了句,“起來。”然後把手伸了出去。

童遲乖乖把手遞過去,“幹嘛去啊哥?”

段聞停也不說話,轉身拉著童遲的手慢慢的拖著往前滑。也沒敢帶去中間位置,找了個沒人的角落拉著童遲在那兒轉圈。

小孩一瞬間就高興了,段聞停理他,帶他玩兒他就高興。

小手攥著人,在不大的地方來回的竄,一圈一圈轉的自己頭暈。

坐在邊緣椅子上的幾個大人看到了童遲,估計是沒見過這麽白淨的小孩兒,幾個人探頭探腦的討論了一下,走近了看著童遲笑,“你是誰家的呀?”

童遲笑,“海叔叔家的。”

那幾個大人認識段聞停,看著他問,“你叔叔家的?什麽時候有孩子了?”

“朋友家的。”段聞停轉的頭暈,腳步停了一下。

“小孩兒長得真白淨,奶呼呼的。”

那幾個女人看見童遲笑的牙齦都露出了,這軟乎乎還愛笑的小孩兒誰看了都喜歡,恨不得顛手裏抱兩下揉兩下。

段聞停聽著這話,低頭仔細看了下童遲。

確實挺軟乎。

“你爸媽今兒下午的時候回來了。”中間的女人突然說,這話就是給段聞停說的,“你不回去啊?萬一又打起來了,又得把街坊鄰居鬧半天。”

段聞停心裏那一股火唰的就冒了出來,一點兒壓不下去,氣的手都在哆嗦。

他回去能幹嘛?他除了挨打什麽都幹不了。

段聞停恨的牙疼,就是恨自己個頭長得太慢,恨自己什麽都沒有一直讓那人欺負,也恨這些看熱鬧說風涼話的人。

他的火徹底壓不住了,張嘴就要把最難聽的話說出來。

“他不回去。”童遲那個嗲嗲的軟乎乎的聲音突然傳出來,“哥以後跟我住一起,他哪兒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