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大人愣了一下,轉眼又低頭笑著和童遲開玩笑,“你和他不是親兄弟,沒血緣親不了。”
童遲哪懂什麽親不親的,他就覺得段聞停挺好的,他喜歡跟著這個人。
“小遲,走了。”段聞停低頭拉了一把童遲的手,朝遠處楊剛那邊滑過去。
“要走啊?”楊剛喊。
“走了,天黑了。”段聞停指指門外麵,“有事兒打電話。”
“行,路上小心,我過半個小時再走。”楊剛還沒瘋夠。
段聞停去還鞋,童遲站在那塊沒燈的地兒看著他。
“圍巾戴好。”段聞停低頭念叨了一句。
他這小子平時不說這些嘮叨的話,能不開口就不開口,冷的很。
童遲乖乖把圍巾捂好,把手塞進段聞停外套兜裏,牽著他滾燙的手。
冬天的天黑得快,外麵亮起了路燈,溫度也降了不少,出門周圍全是寒氣,眉毛睫毛被凍得帶了霜。
童遲依舊坐在自行車後麵,段聞停騎車速度明顯快了不少。
他在琢磨事兒。
那個大人也沒說錯,他倆確實不是親的,童遲還比他小不少歲,他貌似確實沒什麽必要照顧那麽多。
他又不是笠海,成天發善心。
段聞停那會兒心思跑了,騎車的路上又黑,還沒人,路燈光沒多亮。
他一下沒看清前麵的溝。
直接連車子帶人翻了過去。
他倒是還好,反應快,腳底下使勁一刹,跌跌撞撞的在溝麵前停了下來,手裏的自行車早就拋了,勉強沒摔下去。
童遲那小孩倒黴了,連人帶車子一起沒了人影。
大晚上的直接表演了個消失術。
“童遲!”段聞停嚇瘋了,對著黑漆漆的地兒吼,掏出手機的手還在抖,打開手電筒往溝裏照。
那地兒他也不知道什麽樣兒,但應該不深,也沒什麽水,大概就是堆了不少雪和雜草。
“哥....”童遲哭了,啞著嗓子氣兒都抽不上來。
一道手電筒光猛地照在他臉上。
童遲一條腿還卡在座位上,姿勢奇怪的癱坐在地上,衣服太大了,把他那麽小的身子一裹,不仔細看都看不見人。
“哥你....”童遲又哭又喘的一句話也說不清楚。
“手給我!”段聞停趴在那兒把手伸過去,拉著童遲手硬生生拽了上來。
幸好不深,不然肯定得摔壞。
“哪兒疼?”段聞停蹲那兒使勁轉童遲,把小孩轉了起碼兩圈,從腳按到了頭,“摔哪兒了。”
童遲在手電筒光的照耀下,眼淚水和鼻涕水混在一起,委屈的衝著段聞停,“屁股夾在椅子上了。”
段聞停一口氣兒稍微舒下去了。
童遲還沒完,可憐兮兮的埋怨他,“你扔我...嗝....扔的那麽快。”
小孩兒委屈了,吸了涼風又被嚇著,這會兒一個嗝接著一個,話更說不全了。
段聞停愣那兒也不知道說啥,他當時一點兒反應時間都沒有,他還沒來得及抬頭車就沒影兒了,更別說童遲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段聞停嘴硬,打死不道歉,“你不好好在這兒站著呢嘛,剛不是我拽你上來的啊。”
童遲不說話了,這會兒凍得臉都麻了。
段聞停看看路,快到家了,沒幾步路。
他扶著地從上麵跳下去,把自行車從下麵舉上來,折騰半天弄得渾身是雪和土。
“行了別哭了,趕緊上來,就那點兒出息?”段聞停轉頭嚷嚷。
其實嚷嚷的時候自己都心虛。
也就是童遲這個沒腦袋的好哄,但凡換一個人,這會兒肯定指著鼻子罵他了。
“咳...”段聞停咳了一聲,偏頭問,“掉了沒?”
童遲臉趴在他背上小聲回,“沒掉...”
不情不願的。
隔幾秒段聞停就轉頭問:“小遲還在嗎?”
童遲回:“還在呢。”
就這麽一來一回的問,一直問到門口才停下。
段聞停就是想故意哄哄他,怕他回去告狀。
“呦,還在呢。”段聞停把車子停好,輕輕笑著看童遲。
童遲從車上跳下來,也不生氣了,軟乎乎的聲音回,“在呢。”
“等會兒給叔說嗎?”段聞停問。
童遲盯著他,“他罵你嗎?”
“罵呀。”段聞停回。
童遲拍拍胳膊上的灰,“那算了吧。”
段聞停沒表情的回:“哦。”說完轉頭進了單元樓,臉上偷偷笑的停不下來。
笠海那會兒其實還沒回家,但家門是開的。
他女朋友溫辛在屋子裏。
童遲進去的時候被熱乎乎的水蒸氣撲了一臉,聞到了一股鹵牛肉的味道。
“回來啦。”溫辛腰上綁著圍裙,手裏拿了雙筷子笑著走過來,看著童遲,“腦袋上怎麽都是灰?”
“蹭...蹭牆上了。”童遲瞎說的。
說完踩著拖鞋就跑了,一路溜進了臥室。
段聞停跟在後麵,進了臥室脫外套的時候說:“還蹭牆上?你挺會編。”
“我不會撒謊。”童遲在脫毛衣,脫半天脫不下來,卡脖子上了。
段聞停伸手一把給他拽了下來。
童遲在那兒喊,“腦袋拽沒了!”
段聞停低頭脫褲子,嘴裏麵敷衍他,“哦,拽沒了啊。”
童遲嘴一撅不理他了,從他身邊蹭過去,跑廚房找溫辛說話去了。
段聞停把臥室門稍微關了些,打開衣櫃,裏麵有一麵半身鏡。
他背過身掀開衣服撇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後背。
比想象中還要糟糕。
幸虧是冬天,也沒人能看見。
段聞停把衣櫃門關好的瞬間聽見童遲在外麵說話。
揚著小調兒衝著溫辛,“好吃!”
段聞停倒是想看看這小子又在吃什麽,開心成這樣兒了。
結果一出臥室門就和童遲對上了,那小孩兒手裏捏了個剛鹵好的大雞腿,站在茶幾旁邊啃得滿嘴都是油。
瞧見段聞停,含含糊糊的小聲問,“你吃嗎?”
段聞停逗他,“吃。”
“那....”童遲瞧瞧雞腿,有點兒舍不得,遞過去的時候手都顫,“給你吃。”
段聞停嘴角掛著笑,低頭看看雞腿,嫌棄的皺了眉,“算了,全是你口水。”
童遲愣那兒了。
“這兒還有,小遲,你哥逗你玩兒呢。”溫辛從廚房出來,笑著在段聞停肩膀上輕輕拍了一巴掌。
嘟——
段聞停手機響了,一聲接著一聲,微信消息震動了十幾聲兒,全是語音。
他一點開,楊剛那個聲音就開始在客廳回**。
“哥你把作業發我,我借鑒一下。”
“那個禿頭老布置的什麽雞????”
段聞停唰的趕緊把微信關了,楊剛罵起人來嘴裏沒個把門,什麽話都說,挺難聽的。
他聽習慣了,但這會兒童遲還在客廳坐著,聽到了不好。
果不其然,段聞停抬頭的時候,童遲一臉吃驚的望著他,估計這小孩兒沒聽過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耳朵捂上,吃你的。”段聞停說。
叮咚——
笠海回來了。
溫辛離得近,過去開了門,兩個人站在門口黏糊了半天才脫了外套進來。
“好吃嗎?”笠海看著童遲笑,小孩兒點點頭,窩在沙發上啃著最後一點兒肉。
“小停過來一下。”笠海看著段溫停說完,轉身去廁所洗手了。
段溫停一聲沒吭的跟著過去。
童遲那會兒被嚇死了,雞腿骨頭差點兒掉沙發上,嘴巴張著看廁所那個方向。
小腦瓜裏全部都是:完蛋了,叔看出來他被段聞停欺負了,看出來他被摔了,這會兒肯定是拎著段聞停去臥室罵人去了。
童遲還傻乎乎的低頭仔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剛換的衣服,什麽也看不出來啊。
童遲腦子一轉,嘴裏蹦出來一句,“叔真厲害。”
溫辛正在把鍋裏的鹵牛肉放在盤子裏,轉頭的時候看見童遲顛著腳,鬼鬼祟祟的往笠海臥室門口走。
然後耳朵貼在門上,做賊似的。
“幹嘛呢?”溫辛悄悄站在後麵,嚇得童遲一哆嗦。
“我...路過。”童遲轉身又顛著腳跑回了臥室。
“今兒又怎麽回事兒?他倆又打架了?”笠海坐椅子上,段聞停躺在**,手裏捏著跟耳機線,靜靜的盯著床尾的牆壁。
“嗯。”段聞停回,聽著無精打采的,“進去的時候在鬧,我拿棍子打他,沒打到頭上。”
“你還準備打頭?”笠海盯著他,“下次找別人,別折騰自己了。”
“你說怎麽辦啊。”段聞停低著頭自顧自的念叨,“我能怎麽辦啊。”
笠海也不知道怎麽辦,段聞停家裏的那些事兒太亂了。
“你先把自己過好,剩下的你想管也管不了,你才多大啊。”他起身準備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頓了下,“你一直挺聰明的,別幹傻事兒,出路有太多條,選條合適的。”
笠海走了之後段聞停一直沒出來,自己在臥室又坐了半個小時。
後來笠海敲門說,“你出來,我不睡覺啊?”
段聞停那會兒才出來,低著頭沒什麽力氣,也不說話,走去廁所洗了把臉。
溫辛今天也準備住在這兒,外麵太冷了,懶得在路上折騰。
童遲聽到段聞停從臥室出來,唰的從**跳下來,端正站在床邊,一臉擔憂的望著門。
鬼知道他在這兒擔驚受怕了多久。
等段聞停推開門的一瞬間。
這小孩兒箭似的就衝了過去,一把摟住了段聞停的腰胯,仰著頭問:“叔是不是罵你了?你都不高興了。”
段聞停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啥啊?”
童遲跟沒聽到似的,腦子裏堅信笠海肯定罵了段聞停,他腦袋一偏,臉蹭在段聞停腹部。
嘴裏麵小小聲音哄著說,“哥別傷心,咱們不傷心。”
然後小腦袋突然仰起來,瞪圓了眼睛補充,“哥我沒告狀。”
段聞停被這小孩兒逗得想笑,“我知道。”
“叔也不是有意的,他那麽好。”
段聞停開玩笑問,“你站哪兒邊的?”
童遲被問住了,眨巴眼睛想了半天,“站你這邊吧。”
段聞停當時愣那兒緩了半天,心想這親不親的都無所謂了,這小孩兒他得罩著。
童遲當時想的是,他要是說站叔叔那邊,段聞停肯定得彈他腦殼。
這人手重,彈著怪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