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兒,對林少客氣一點。”

舒老爺從地上撿起一顆石頭,就往乾坤手的手肘飛去。

他毫不客氣地指責乾坤手,目光冷冽,“你身為我的兒子,要有待客之道。”

刺痛的力道逼迫乾坤手放手,他下意識深呼吸一口氣,“我知道的,幹爹。”

“嗯,辦完事後,把參與這件事的人都殺了。”

“是。”

舒老爺的嘴角微微上揚,眼神晦澀不明,盯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喃喃自語。

“小雜種,別讓我失望啊。”

一隻飛在空中的鳥被舒老爺射殺下來,翅膀垂落,奄奄一息地倒在路中央。

乾坤手知道自己是有病的。

他見不得任何人占有他的幹爹。

哪怕是世家少爺。

哪怕幹爹對他隻有利用之情,並無教養之意。

在他心中,幹爹就是他在世上唯一一片淨土,所以幹爹讓他做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他都願意。

可是這一次,幹爹的目光沒放在他身上,卻當著他的麵去誇讚另一個人。

盡管他知道幹爹在逢場作戲。

但他知道,幹爹的本質是厭惡林少的。

那就……把他碰過幹爹的那隻手切了吧。

乾坤手淡淡地笑了。

眼神看的閔負雪有些發毛。

她哼著童謠,繼續刺激著臨近崩潰的人。

“你幹爹對你好像也不怎麽樣。”

“在我們兩個人之前,他沒有選擇你哦。”

“嗯。”乾坤手手上的柳條一晃一晃的,青鬆的綠芽被他扯下,“幹爹哪隻手碰過你。”

“大概兩隻手都碰過。”

“他拍了我的肩,接過我給的東西,甚至還要給我塞銀子。”閔負雪陷入回憶。

她恍然大悟:“所以你是想殺了我?”

乾坤手呼吸一窒,眼神望向一棵蒼天大樹。

他記得,幾年前,幹爹決定尋找長生不老的方法時,就在這棵樹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

還告訴他啊,盡管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但除了如簾外,他就是幹爹最在乎的人。

樹葉剛好從上頭飄落下來,掉在他的腳前。

隻需要輕輕一踩,就可以將它打入地獄。

乾坤手笑了笑,“林少說笑了,我隻是有些羨慕。林少在家中深受寵愛,就連我幹爹也覺得你好過我萬分。”

閔負雪停下腳步,似有若無的嗤笑一聲,“你家被滅門,你不想找出殺人凶手,反倒沉溺於這些虛擬的寵愛之中。”

“你叫我怎麽相信你說的是真是假。”

乾坤手嘴角的笑意收斂,再也沒有裝的想法了。

這是他的痛處。

他當上了金玉堂之首,卻也沒有辦法調查出滅門的真相。

那一日,火光衝天,刀劍無眼。

那些人拖走他的姐姐,將她按在井口,撕碎她的衣裳,玩膩了就推進去。

他被母親死死地壓在身體下,那些人的長刀從母親的身上穿過,再狠狠地紮進他的身體裏。

父親在頑強抵抗,卻如以卵擊石,自不量力。

家中一百零四口人,無一活口。

他其實也快死了。

但有人帶著一隊人馬,破門而入,鐵騎和人聲交替,就像地獄的回音。

“著火了,快滅火。”

“你們再看看還有沒有幸存的人。”

於是,壓在身上的母親被翻開。

年僅7歲的他睜開雙眼,就看見溫和的舒老爺。

老爺將他領養到舒府,給他的女兒做伴。

每個人都說他是天煞孤星,說他克死家人。

唯獨老爺心疼他,力排眾議,認他做了幹兒子。

那之後,痛和恨糾纏了他大半生,他就為老爺活著,直到如今。

閔負雪的話如一道驚雷炸驚了魚塘。

“我找過,找不到。”他有些泄氣,就連想要砍掉她雙手的想法都作廢。

“金玉堂在禹城隻手遮天,你始終找不到凶手,你就沒想過會是……”

閔負雪在劇情線裏,就寫過一個悲情的角色。

他沒有名字,隻有代號A,去哪兒都帶上一根柳條,從不離身。

成為須明燭的友人之前,他孑然一身,聽說有過家人,但是死於非命。

須明燭問他以前在哪兒生活,他說他是在亂葬崗裏長大的,沒有良知,曾嚐過女人血,吃過男人肉,還踩著幹爹的屍體往上爬。

在劇情中期,便一人拿著柳條沉湖而死。

閔負雪想到了這個人。

她的猜測還沒成型,就被打斷了。

“不要說了。”乾坤手睜開眼睛,柳條被他纏在手掌,“去找你要的新娘。”

他不敢再聽閔負雪說下去。

在禹城,他唯一信任的就是幹爹。

達官顯貴都查過了,唯獨沒有查過幹爹。

“你在逃避。”閔負雪清脆一笑。

乾坤手匆忙走開,“傀儡師在和幹爹商量事情,但是很快就到,你快些完事。”

他麵無表情,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或許,他是真的要改變一下思路了。

到底是誰……殺了他全家。

閔負雪被他放進了關押新娘的地方。

敞亮的燭火遍布房間,每一個死角都沒放過。

須明燭躺在新娘的正中間,易容的麵容上滿是冷汗。

在昏死的情況下,他也能感受到痛。

“她自己”則是倒在最前方,怒目圓睜,成了最清醒的那個。

閔負雪輕笑,湊近看。

“她”掙紮的幅度就更大了些,嘴巴裏咬著的布團卻堵住了這些話。

“乾坤手,你認識她嗎?”閔負雪撫摸著“她”的臉頰,流連於她的脖頸處。

乾坤手淡漠望上一眼,柳條悄然攥起,低啞著聲音,“不認識。”

看上的人就是她嗎?

眼光倒也不差。

隻是害怕的神情和眼睛……有點兒不一樣。

乾坤手作勢要把“她”口中的布條取下。

閔負雪攔住他,“你出去幫我把風,她嘴裏的布團是我塞進去的,不要取下。”

閔負雪激動地拽“她”的衣服。

“她”控製不住流下眼淚。

“你哭起來真好看。”閔負雪趴在“她”的肩頭,恍若愛人輕語。

聽著她的聲音,乾坤手也怔然想著。

這小村姑害怕起來也是真好看。

這樣的想法轉瞬即逝,他推開門,隨後合上。

他才走了幾步,麵色駭然。

不對!